第209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合章求追订）
柴令武上下打量着两人，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他锐利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扫视，直到将两人都看得心底发怵。
这才展颜一笑，问道：“二位，知道这里是大唐吧？”
两人一愣，忍不住齐齐皱起眉头。
这就是一句废得不能再废的废话。
他们好歹也是各自国内有数的顶级精英，难道还能出使错地方？
但……他们的直觉告诉他们，柴令武肯定不是要问他们一句废话那么简单。
迟疑一瞬，慕容伏威还是决定打直球。
他斟酌着，出声问道：“可是我等有什么做得不足的地方，无意间触怒了公爷？若是那样的话，下臣理当向公爷献上厚礼赔罪，只是不知，公爷能否稍加提点几句？”
柴令武一愣，目光不由有些诧异。
渊盖苏文也是有一阵的失神，旋即满脸惊愕的扭头瞪着慕容伏威。
不是，你把姿态放这么低，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有毛病吧！
你要做奴才，别拉上我啊！
渊盖苏文心里恼火至极。
正想着怎么找补一下自己的风骨与态度，省得眼前这位唐国公爷，误以为强大的高句丽与吐谷浑是一丘之貉。
却见柴令武脸上陡然绽放笑颜，放声大笑起来。
“好！”
大笑几声，柴令武满脸赞赏道：“天柱王不愧为吐谷浑柱石之臣，果真是个聪明人，本公子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慕容伏威大喜，赶忙弯下腰，谄笑道：“还请公爷提点。”
这幅姿态，又是看得一旁的渊盖苏文一阵发愣。
不是，这吐谷浑的人，膝盖都这么软吗？
就算眼前之人，是唐国的公爵，是唐国皇帝的外甥，背后还有一个手握数万大军的国公爹……
但你好歹也是一国使节啊！
尊严呢，脸面呢？
渊盖苏文突然有些后悔，今日和吐谷浑使节一起来赴约了。
早知如此，他就该推脱一番，改日再上门拜访的。
纵然拼着被怪罪的风险，总也好过今天彻底沦为陪衬。
一时间，渊盖苏文的脸色极其难看。
柴令武倒是不在意他们态度如何，他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告诫他们不要继续搞事。
现在既然天柱王如此上道，他也不再卖关子。
直言道：“我今日请二位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劝二位，打消与大唐和亲的念头，莫要再对求娶我大唐公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嘎？”
柴令武话音刚落，慕容伏威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就连刚刚还怎么看慕容伏威怎么不顺眼的渊盖苏文，也是满脸震惊的望着柴令武。
两人满是震惊，难以置信。
怎么也没想到，柴令武今日叫他们过来的目的，竟然是要他们放弃求娶大唐公主。
这……怎么可能？
两人神色难明。
还是天柱王率先问道：“为何，这难道不是对我们三国皆有裨益的好事吗，公爷为何要反对？”
渊盖苏文紧随其后，态度坚决道：“下臣此番出使大唐，最紧要的任务，便是为我朝王上求娶一位上国公主，让大唐的荣光亦能照耀我高句丽贫瘠之土，如此，我高句丽自当甘愿为大唐屏藩，公爷之命，还请下臣恕难从命。”
望着两人态度坚决的样子，柴令武的表情倏然冷冽下来：
“我以为，二位都是聪明人，咱们的意见，很容易能达成一致才对。”
两人难以置信的与柴令武对视。
突然反应过来，柴令武那句“二位知道这里是大唐吧”的真正含义。
那分明是在威胁他们。
渊盖苏文脸色难看，摇头道：“我听闻上国之君仁德，素来以泽被四海为大宏之愿，可怜我高句丽国小民寡，惟愿依附于上国之尾翼，可上国公卿今日之言，竟是要断送我小国国运不成？”
这话一出，柴令武眼中顿时迸发浓烈的杀意。
他眯起眸子，冷冷的看着渊盖苏文。
片刻之后，嘲弄一笑：“好一句断送小国国运，原来，我大唐不下嫁公主，便是在断送你朝国运吗？”
迎上柴令武充满杀意的目光，渊盖苏文不禁头皮发麻。
但仍是梗着脖子反问道：“我高句丽愢服仁义，沐服王化，难道这也有错吗？”
柴令武眼中嘲讽之色更浓，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若是我大唐不愿下嫁公主，你高句丽，便要背离我大唐而去吗？”
渊盖苏文一愣，果断摇头否认：“下臣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公爷莫要左顾他言，我等如今论的，乃和亲之事。”
“我和你论的，也是和亲之事。”
柴令武严厉的呵斥一句，怒而拍案，道：“我尊高句丽，吐谷浑，与我大唐比邻，三国一衣带水，亲如兄弟，是以今日才请了二位前来好言相劝，希望二位能够主动撤言，以保全我三国颜面，可若是二位听不懂人话，在下也略懂一些拳脚。”
渊盖苏文脸色难看至极。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柴令武竟是如此不按套路出牌。
他本以为，以高句丽之国力，联合吐谷浑之富庶，两国合力之下，和亲之事，怎么也该是板上钉钉。
可这个唐国公卿，竟是丝毫不顾及他们的身份。
简直，欺人太甚！
他怒火中烧，欲和柴令武据理力争一番。但还未有所动作，袖子便被一股大力拽住。
他扭头看去，拉住他的人，正是慕容伏威。
天柱王没怎么用力，将他拖到一边。
随即望着柴令武直言问道：“下臣不甚了解，上国公卿缘何如此反对和亲之事？和亲之事，古已有之，从来为促进两国关联最优之策，以公爷之智，当知和亲之策百利而无一害，能否请公爷为下臣解惑？”
柴令武淡淡道：“我从未说过我反对和亲之策。”
慕容伏威与渊盖苏文齐齐皱眉，心里同时生出一股遭遇戏耍的羞恼。
“既如此，公爷要我等放弃求娶公主又是何道理？”慕容伏威强压怒火问道，已然没了半点方才的谦卑恭顺之态。
柴令武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我反对的，从来都是牺牲我大唐公主的幸福，来换取一段短暂的安宁。”
慕容伏威蹙眉道：“和亲之事，自古皆然，这有什么问题？”
“如此，天柱王何不将吐谷浑公主，送至我大唐和亲？”柴令武平静的反问一句。
慕容伏威的脸色顿时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柴令武目光移向渊盖苏文，语气淡漠道：“撮尔小国欲沐浴王化，有很多种方式，高句丽何不将王女嫁来，或是遣王子入国子监，拜入大儒门下修习中原学问？”
渊盖苏文瞬间捏紧拳头，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你看，你们都不愿意，那我大唐凭什么要将公主下嫁？”
话说到这份上，柴令武也再无顾忌。
火力全开，嘲讽道：“就凭你们长得丑吗，还是凭你们想得美？空口白牙，便想拐走我大唐尊贵的公主，你们是没睡醒吗，还是觉得大唐是你们爹，什么事情都得顺着你们的意思来？”
柴令武这番宛如泼皮骂街一般的脏话出口，两人顿时被气得胸膛不断起伏，怒火更是蹭蹭往上冒。
若非顾忌着众目睽睽之下，只怕早就忍不住上前对柴令武施以老拳。
柴令武继续拱火，冷声道：“我劝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上书表示放弃求娶公主之事，还能保住最后的体面，勿谓言之不预也！”
一句“勿谓言之不预也”，彻底击溃了两人最后的理智。
天柱王更是卸下伪装，咆哮道：“老夫敬你是上国公卿，才对你多番忍让，但老夫终究是一国使节，你休要欺人太甚。”
渊盖苏文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你欺人太甚，此事，我绝不会放弃，我就不信，你还能一手遮了这大唐的天。”
“不错，便是老夫不从你命，你又能奈我何，老夫好歹也是一国使节，你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天柱王也不再虚以委蛇。
以吐谷浑现在的实力，再加上高句丽这个外援，他才不信，柴令武真敢杀了他们。
除非，这厮想要挑起三国大战，再一次将大唐拖入战争的漩涡。
但那样的后果，不是他看不起柴令武这个年轻的公卿，凭他这点年纪，他承担不起！
望着眼前总算原形毕露的二人。
柴令武叹了口气，忍不住朝两人投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两人一愣，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这个眼神，是在看不起他们吗？
没错，柴令武的确是看不起他们。
他幽幽出声道：“杀了二位，我自然是不敢的，但二位别忘了，这里是大唐！”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
两人要疯了，也要忍不住心底的杀意了。
柴令武慢悠悠出声道：“我当然不敢明着杀了二位，因为那会引起国际纷争，但让两位神不知，鬼不觉的‘病逝’，想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说到这里，柴令武顿了顿。
旋即似笑非笑的望着两人，继续出声：“毕竟，大唐很大，来自各国的使节也很多，每日病逝的使节更是不少。”
“想来，伏允可汗与荣留王，应该不会为了两个病死在大唐的使者，来大唐兴师问罪吧？”
柴令武这话一出，愤怒不已的两人顿时像是被突然浇了一盆冷水。
满腔怒火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以及，些许畏惧。
柴令武突然笑了，他笑着对两人问道：“二位以为，凭我大唐皇帝亲外甥这个身份，能不能调动大唐举国之力，将这件事情做到尽善尽美，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呢？”
“咕嘟~”
一道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柴令武的耳朵。
慕容伏威不自觉后退一步，神色骇然道：“你敢？”
柴令武似笑非笑：“你猜我敢不敢？”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渊盖苏文忽然狂躁的抓着脑袋，怒声道：“你这个疯子，你要是敢这么做，大唐……大唐一定会走上突厥的老路。”
“那又如何，突厥倒行逆施，大唐可灭突厥，但你们，谁能与大唐为敌，谁敢与大唐为敌呢？”
柴令武哈哈大笑着，揭露出残酷的现实，让两人的心情如坠冰窖。
渊盖苏文神色狰狞，双目通红，怒骂道：“你这个疯子！”
柴令武对他的咒骂声充耳不闻，慢条斯理的起身，走到两人面前。
负手挺胸道：“弱小，就是原罪，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我给你们三日时间，若是你们仍旧一意孤行，呵呵！”
一声呵呵，充斥无尽讽刺。
柴令武挤开两人，对着亲卫们招呼道：“回府！”
“得令！”
柴令武麾下亲卫尽数撤回，护卫着柴令武扬长而去。
慕容伏威与渊盖苏文停留在原地，神色莫名，周身气压极低。
柴令武回到府中，只觉得心神舒畅。
果然，坏心情不会消失，但可以转移。
他哼着小曲，缓步走在国公府里，余光瞥见一袭衣角，想也没想，果断后撤。
“哗啦~”
一阵哗啦的水声凭空传来，柴令武原来站的地方瞬间湿了一大片。
但柴令武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原地平移。
下一刻，他原来站着的地方，便插满了颤抖的羽箭。
羽箭无头，但打在身上肯定很痛。
“翁~”
又是一道嗡嗡声在柴令武耳边响起，他微微侧开身子，遭殃的就成了跟在柴令武身后的小厮。
装满白灰的口袋打在小厮身上，陡然炸开，将他染成了白色的灰人。
熟练的躲开三次突袭，柴令武继续慢腾腾的朝前走。
这样的情况，这半年来，柴令武已经遭遇了无数次。
可惜，这些东西，都是他当纨绔时玩过时的东西。
所以半年来，柴令武从未遭过毒手。
倒是裴行俭，每一次整蛊失败，柴令武便会奖励他一套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如此，可谓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跳过一块新砖，躲过迎面而来的横木，将盛满了山葵水浆的木桶一拳打碎……
柴令武毫发无伤的走到躲在院墙后面的罪魁祸首跟前。
四目相对，裴行俭小脸一垮：“不可能，我经过精密的计算……”
“这说明你的计算还不够精密，晚上再给你加三套物理试卷！”
柴令武轻飘飘出声，裴行俭一张小脸顿时如丧考妣，悲愤道：“三套，那我晚上还睡不睡觉了？”
“关我屁事！”
柴令武嘴里吐出四个冰冷的大字。
裴行俭果断闭嘴，心道你是真的狗。
柴令武慢条斯理道：“还有，明日早起，陪我去一趟东宫，见太子殿下。”
裴行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