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药
“昨夜有个女子,将一个包袱扔在了我的院子外头,我的人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在暗处跟了上去,人进了那位的院子。”
六皇子揉着自己的脑袋,他昨夜并未睡好,头有些钝钝的发疼。
那人是什么意思,背后又是什么人,都让他很是费解。
那人行走间,有铃声轻响,但是那铃声很钝,步子很是僵硬,瞧起来不像神智清醒之人。
他的人眼力过人,不会看错。
容炔没说话,未受伤的那只手将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了他,给他换药的是那个小药童,章老把他带着了。
倒不是容炔欺负一个小孩,而是那小家夥瞧见了他胳膊上的伤便围着他,执意要给他换药。
容炔对着这般大,又丝毫不怕他的孩子,向来没什么办法,只好让他动手。
这孩子的身世六皇子也知道,又因为人是章老带着的,自然也并未刻意避开,还顺手往小药童嘴里塞了块糖。
那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大半篇南昭的情况,还有寻人的进展,最后提了句,据说四公主的那位好驸马,路上捡了个女子,后来送去了太子处。
给太子送女人,这件事并不稀奇,但是碍着陈家那边,所以鲜少做到明面上去。
他们都不知道不奇怪,但是陈九既然提了,就说明有奇怪的地方。
“那位后院并未多出什么人来。”六皇子合上纸,见容炔点头,便拿出火折子将那张纸燃了,让灰烬落在一旁的花盆里。
四公主与太子妃向来交好,自然不会属意给太子送女人,若是不是随意进现的美人,又是为何?
“我让人去查。”
“不要沾水,再换几日药,结痂就好了。”小药童并未听他们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认认真真的将药换好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半步,而后一本正经的嘱咐了句。
他虽然年纪还小,却日日在药堂呆着,处理患处的手法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而后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眼六皇子,而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了句。
“祝叔叔有话要我带给你。”
小药童拿了人家的糖块,不好不办事,但是祝叔叔说了,只能告诉世子一个人,但是他又不能一个人乱跑,所以现在说了最好,这样他就不会不小心忘记了。
“什么话?”容炔原先半仰在椅子上,好让人够得着自己,现下坐了起来,擡手捏了捏小药童满是正经的小脸。
小药童看了六皇子一眼,有些犹豫。
“莫不是本皇子不能听不成?”六皇子笑着逗了句孩子,却并未十分在意,本也准备要走了,却还是故意站在原地。
“你是皇子,应该要比世子官更大的,我觉得可以听。”小药童想的简单,若是祝叔叔说的那个人是坏人,那么皇子肯定要比世子更好罚那些人的。
“祝叔叔说,让我将药堂看见的一件事讲给你听。
有一日药堂来了几个病人,有二三人在讨论,说是朝中现如今,太子与六皇子相抗衡,而后有一个人在角落瞧起来神色很是不服气,衣服上还挂了牌子,是勇宁侯府的下人。”
小药童想了想,自己又加了一句。“那个人穿的很富贵,应当是个管家。”
那个什么牌子他是不认识的,这是祝叔叔告诉他的,但是那人的衣服看起来不便宜,像大户人家的管家。
“奥,对了,祝叔叔说,那人应当会些功夫。”
祝叔叔虽然看起来脾气不好,但是从来不骗小孩,所以小药童十分相信对方。
“知道了。”容炔神色变化不大,声音却带了几分不快。不过一个下人,说明不了什么大的问题。但是祝大出息了,让这般大的一点孩子给他传话。
“回去告诉你祝叔叔,让他给你买糖葫芦吃。”
六皇子却淡了几分神色。
倒也不怪他多想,而是他刚刚怀疑朝中有第三方势力,就听见此事,自然会生出几分疑心。
“九公主也喜欢吃糖葫芦,我可以给她也带吗?”
小药童并未忘记自己的小夥伴,他们可是一起捣过药,背过书的同伴,要相互记挂对方的。
九公主还常常给他糖吃,还有别的糕点什么的,他也想给对方带些什么。
除了师兄给他配的糖豆,那糖豆是用来消食的,每次他吃多了吃一粒,过会儿就不难受了。
但是师兄说那个不适合大人,对小孩子比较有效。
“可以,但是糖葫芦吃多了掉牙,
到时候你说话都露风。”容炔一本正经的糊弄小孩,丝毫没有半分愧疚。
“才不会。”小药童捂着嘴后退了半步,引得人哈哈大笑。他这段时间才换了牙,才不会再说话露风。
容世子是个坏人,吓唬小孩子。师兄说了,只要他不一直吃糖,按时吃饭,就不会掉牙的。
六皇子也笑了一下,弯腰戳了戳他还含着糖的鼓鼓囊囊的脸,而后开口告辞离开了室内。
他有些猜测,总要查一查才安心。
章老从屏风后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身边的小药童捂着嘴,离容炔远远的,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揉了揉小药童的脑袋,满是无奈。
“如何?”容炔拉着他的胳膊问了句,神色有些急。
这几日小西就寝时柳儿和圆圆两个人轮番守着,昨夜她又睡得不是很安稳了,但是只是有些魇住了,与上次那般倒也不同。
他有些担心,是否是昨日在皇后那受了什么影响。
章老摇头,想方才与九公主的对话瞒了下来,这次倒是确实做了梦,但是并非记不得了,而是因为昨日见了四公主。
这些事,不好说,最起码不能是他说给容小子听。
“没什么影响,应该只是吓着了,容小子,老夫有一事问你。”
“章老直说便是。”容炔有些烦躁的样子,早知道人胆子小成这样,他就该看着些。
“朝中可是真的要乱了?”
连街头百姓都议论纷纷,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六皇子便几乎是平步青云,握了不少实权,大都是陛下亲自扶持。
“算不上,但是快了。”容炔皱了下眉,语气有些不好。陛下做的太明显了,直接将六皇子树成了靶子。
太子毕竟握权久,他们自然不能完全将人扳倒,但是拦不住太子自毁长城。
京都那些传言,并非他们放出去的。
再过些日子,水就真的混了。
“老夫不掺和你们这些事,但是老夫也教了她些许日子,她算是老夫的徒弟,老夫劝你一句,将人护好了。”
章老语气沈重,“容王和你都不好动,但是她不一样。离了容王府,这京都哪个高高在上的都能打她的主意。”
“你要护着她,便是你的软肋。”
这一点,在许多人眼里已经达成共识了。
“四公主与太子是嫡亲的兄妹,又有个在朝中得用的驸马,若是哪日你们与太子一系真的对上了,也防着些。
旧日那点意外的恩情,值不了大用。”
“什么恩情?”容炔有些不明白,开口问了句。
“她当初发生意外丢了记忆,是替四公主挡了灾。那日四公主本是要从那条路过的,但是九公主恰好去了附近。若是没有那一遭,该出事的便是四公主。
当时皇后罚跪一宫妃,让她丢了还未诊出来的孩子,对方怀恨在心,设计要害四公主,结果害了九公主。”
章老叹了口气,也是这丫头运气不好。当初他还是太医院院首,自然知晓其中原委。
四公主信佛,自然信因果,但是既然这丫头的,前世已经历了那一遭,就说明对方为了兄长和驸马,是甘愿担下那因果的。
四公主不插手朝政,又常是一副不理世俗的样子,瞧着确实没什么大的危害性。
这边两个人说着话,屏风里头的小西则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盯着柳儿手上的药碗。
这药,闻着就苦的厉害。
她昨日贪凉,晚间吹了风,又没关窗子,再加上梦中出了汗,一来二去就发热了,方才章老来看过,但是柳儿早早便熬了祛风寒的药,也给章老看过了,所以她也不能找借口不喝。
“夏日里,症状也不严重,晚间盖着被子发身汗就好了,这药不吃也无妨。”她试图抵抗,她的风寒不严重,多喝些热水,晚间发身汗就好的差不多了。
“公主,昨夜婢子就不该听您的将窗子开着,若是公主不吃药,便罚奴婢伺候不力吧。”圆圆站在一旁,语气满是愧疚和自责。
昨夜是她守着的,她疲累的很,睡的熟了,忘记将窗子合上,听见动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加上昨日里,她已经是第二次失职了。主子宽厚,却不是她们玩忽职守的由头。
便是公主不罚她,等回了府上,她也是要去管家处领罚的。
“是我要你开的,不怪你。”小西抿了下唇,昨日她见了四姐姐,又记起了前世,所以才吹了许久的风,又不许人关窗,自然不会因为这个
怪罪旁人。
苦便苦吧,喝了药,也好的快些。
“我喝便是,你不必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