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伪顺似灭非灭
狂风呼啸，帐篷吧嗒吧嗒响个不停，看着随时都能飞走，即便有玻璃罩，灯里的火苗依旧摇摆不定。
沐天波转了十多圈，猛地说道：“不行，我要出去找太上皇。”
“我也想去，问题是去哪里找？怎么找？”陆周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对面难辨踪迹，派军兵出去，怕是尚未找到太上皇，军兵先丢了大半。”
“一天半了，若是太上皇……”沐天波欲言又止。
被风吹跑了，被虏贼杀了，饿着渴着了……
想到种种可能，沐天波极其揪心。
“太上承天膺命，必然无恙。”陆周安慰了沐天波一下，又说道：“若太上皇遭遇不测，乃是我救援不及，当自杀谢罪！”
“老陆，何必呢。”沐天波叹了口气。
只要把军兵派出去，不管折损多少，只要太上皇安然无恙，他就毫无责任，即便太上皇遭遇不测，他派人去找了，也可以免除大半责任。
按兵不动，太上皇无恙还好，但凡太上皇有个三长两短，陆周必然要以死赔罪。
把军兵护住，把自己置于险地……唉……
沐天波坐到地上，气呼呼不说话了。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时，太上皇正在缓缓摸索着。
沙尘暴时原地不动为上，若能找到避风处最佳，太上皇不是不知道这个原则，奈何肚子扛不住了。
厮杀了一夜，又熬了一天半，实在扛不住了。
只是顺着风走了一刻钟没看到大营，太上皇立刻意识到迷失了方向，于是调头逆风而行。
风太大，半趴在地上，与爬行无异。
开路的李禄回头叫道：“太上皇，要不你把我杀了吃了吧。”
“说什么鬼话？”太上皇被气笑了。
真想把这夯货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装的什么玩意。
“别说话了，省点力气，看看能不能摸到什么。”太上皇说道。
要是沙尘暴再不停，太上皇觉得碰到尸体也能抱着啃两口。
此时，大顺城墙上，高桂英看着李自成的尸体，紧紧地捏着拳头。
“城里的人听着，李闯授首，此时开城投降，只诛首恶，从者不究，但凡抵抗，打进城去，鸡犬不留！”
听到明军呼喝，高桂英从李自成身上收回目光，叫道：“本宫大顺皇后高桂英，叫个能做主的上前说话。”
“稍等。”
听到传令兵回报，史德威主动请缨去城下交涉。
不敢让张煌言去，怕贼人忽然开炮暗算他，至于其他身份低一些的，恐怕高桂英不一定相信。
李自成已经被打死，城内人心惶惶，稍微加把劲就能劝降，所以史德威到了城下。
听到史德威乃是史可法的养子，高桂英不由多看了两眼。
法理上，养子具有与嫡子一样的权力，所以本朝太祖要赐沐英姓“沐”以示解除收养关系，同样的李自成立李来亨为继承人也是基于这个道理。
“将军身份贵重，想来不会食言败坏史阁老名誉。”高桂英说道。
史德威回道：“不论私人身份，本将一口吐沫一个美丽。一根钉，只要做出的许诺，必定做到。”
“大军入城，勿伤军民，勿奸淫，勿抢掠。”高桂英说道。
史德威说道：“受伪职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无职者入籍，分散安置，秋毫无犯。”
“将军果真实诚。”高桂英赞了一句，回身说道：“本宫，大顺皇后敕令，开城！”
“殿下~”
左右一片哀嚎。
高桂英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继续顽抗不过徒增伤亡，尔等一路追随，身心俱疲，如今局势已非人力可能挽回，尔等投降，并非叛逃。以后，耕种度日，莫要再有非分之想。”
“殿下~”
左右依旧不舍。
“本宫敕，开城，投降！”高桂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又睁开眼睛说道：“诸卿，莫要辜负本宫心意。”
“臣遵旨。”
侍卫军兵拜了三拜后，下城而去。
“陛下殉国，妾何独生？大顺未亡！”高桂英喃喃自语后，看向史德威，高声道：“勿伤军民，劳烦将军将我夫妻二人首级并函存放。”
锵地抽出佩剑，反手横在脖子上，猛地一拉。
“殿下~”
哭喊中，数十人或拔刀自刎，或纵身跳下城墙，或一头撞在城垛上。
殉节者毕竟是少数。
城门缓缓打开，军兵列队而出，到城外后就地放下兵器，高举双手等待发落。
愿随李自成赴死的已经战死，剩下的都是心气全无的。
明军上前收缴了武器盔甲，随即进城接管城墙并处置高桂英尸体。
当张煌言进城时，李自成和高桂英的首级已经进入硝制阶段。
李自成两口子，袁宗第
、刘宗敏等伪官的首级是要送回京师的，并且会一直挂在城头上警戒后来者。
“大帅，李自成高桂英尸身由末将掩埋吧。”史德威说道。
“将军不必介怀。”张煌言说道：“李闯夫妇死得壮烈，却仅是对个人而言。其先勾结建虏，又辜负陛下，复又勾结罗刹，无大义，死有余辜。”
史德威怏怏不乐地说道：“只是敬佩高桂英而已。”
张煌言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也有些嫉妒李自成。
高桂英确实贤良，只可惜所托非人。
就在感慨时，参谋楚时盛进来，道：“大帅，下官方才打听到消息，李闯传位贼将李来亨，李来亨并李通、顾君恩等贼官潜行出城，下落不明。”
“荒唐！”张煌言拍案而起，道：“投诚部落负责拦截，何以未曾发现有贼人潜逃？”
“出工不出力，以末将看，是缺教训！”王兴冷冷地说道。
生气。
李自成高桂英并诸多贼将授首，大顺城不战而下，可以说伪顺已灭，然而李来亨接过李自成大旗跑了，那么伪顺旗号未倒，就不能说伪顺灭了。
未竟全功，恨不得把栋岱青吊起来打一顿，然后再把各部落剿掉。
“撒出斥候追踪李贼下落。”张煌言说道：“再详细统计，确认漏网之鱼数量。”
传令兵刚走，又一兵飞奔进来，拜道：“启禀大帅，贼伪丞相牛金星、伪王李自敬率众据守粮仓，要与大帅谈判。”
“谈，谈他奶奶！”王兴怒道：“区区贼人妄图谈判，必教其死无葬身之地！”
“告诉他们，女眷与幼童可赦，余者免谈！”张煌言冷冷地说道：“若心怀侥幸，付之一炬！”
牛金星李自敬官职高，属于必死之列，他们自己也清楚，所以妄图以存粮为条件求活命。
宁愿一把火烧掉也绝不答应这个无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