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烟火43
外面狂风呼啸,里面火不熄灭,倒是也不冷。
四爷辗转反侧睡不着,而今是不饿肚子,但肯定是吃不那么饱,也真的是吃不好的。红薯杆再怎么清炒,它依旧是红薯杆。一年吃一次,那是新鲜。隔三差五的吃,那种味道真的不怎么美妙。
桐桐最不爱吃的就是这玩意了。
两人相互依偎着,以为孩子上学有补贴,自己两人有工资,这日子不那么难了,还有些结余。谁知道学校的伙食差了那么多。别的孩子的父母是不是补贴了,他们也不知道。但叫他们俩看着孩子吃不饱,这是真的不忍心的。
还是得想点办法,赚点别的补贴。
其实,最不赚钱的就是干部身份了,工资又不高,补贴又最少。但在农场,又不能缺了这一层身份,要不然以后不方便。
最吃香的是工人,工人里的技工那才是工资又高,福利又好。
可立足农场,干什么算是技工呢?开拖拉机?将来在盐碱地上种碱性草,然后搞养殖,养殖的技术员,这算是技术工。
这两样都能干!但是,跟原主所具备的能力相差太远。
四爷给桐桐把肩膀盖上:“别愁!睡你的,啥时候都不能真叫你饿着。”我去想办法,办法总是有的。
然后四爷在会上就提出了一点:“农场改造后,不同的土质适合种不同的作物。若是不到种粮食的程度,蔬菜不失为一种选择。”
蔬菜当然是可选择的,但是,县城的销售量有限,需求量不大。这个东西运输又麻烦,不到大城市就坏了,因此,蔬菜的种植只能是适量即可。
“但是菜干呢?菜干便于运输,便于储存,也可以作为战备物资。咱们现在的菜干,多为自然晾晒,但若是能脱水,彻底烘干呢?”
烘干?
“对!烘干。肉类罐头是一种战备物资,但是罐头的生产和成本极高。而蔬菜怎么去储备,腌制的是一种,烘干也是一种。收购站收购的菜干,来路很杂,且干燥程度不一。一遇到多雨潮湿的季节,就容易发霉。咱们可以在烘干技术上做些尝试!距离咱们种植还有些时间,尝试一下,万一成了呢?”
万一成了,那可以填补的就是一项空白。
四爷又说了,不需要点,就是柴就可以,甚至连煤炭也不需要。他说的理论,在鲁正儒听来,是很有道理的。从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实现的。但具体的操作,真没见过。
而四爷给的解释是,早年曾联络着给省城的馆子送菜,也有把菜砸在手里的时候,遇到天不好的时候,菜就送不到了。搁在手里坏了可惜,能做成菜干的就做成菜干,冬天卖到饭馆,价格更高。
在这一方面,他有些经验。当时是小规模的,现在大规模的话,可以尝试。
既然要尝试,就得向上打报告,上面得审批款项和物资。因着考虑到战士的维生素补充,上面批的很快。这个都知道,蔬菜的供应不足,会导致夜盲症。而现在来说,夜盲症很多。
这么一批下来,四爷就兼了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在本职工作的基础上,他多拿了一份高补贴。
等开始飘雪花的时候,四爷的这份补贴连同工资一块发下来了。
桐桐接过来一看,抱着四爷吧唧就亲了一口:你可真是个大聪明!补贴这么高呢?!
四爷就笑:“红烧豆腐吧!”别给我炒红薯杆,别再烫了干红薯叶吃了,真受不了!一辈子都不想再吃这个玩意了。
行!今儿红烧个豆腐!
再给三个小的捎带吃的,四爷就没时间去了,只能是桐桐跟着。有点油,给三个烫些油辣子,肯定肚子里没油水,这油辣子放在罐头瓶子里,一半辣椒一半油,给加点油水。
金寿正上课,觉得有视线,朝外看了一眼,妈妈站在外面。
穿的还是去年冬天置办的棉衣,没有包头巾,头巾只围在脖子上,下半张脸没露出来,只一双含笑的眼睛就那么看着。
他想起身,妈妈摇头,朝一边指了指,然后就离开了。
这一节课对于金寿来说,真的是度日如年,下课铃声一响,他快速的跑出教室:“妈——”
桐桐站在对面教室的屋檐下等着,看着孩子穿的暖,但就是头发油了,怕是没洗!没洗就没洗吧,洗头容易感冒。她点了点带着的一个大口袋,金寿便扛着了,往宿舍去。
宿舍就是平房,通铺的炕,但其实并没有柴火烧。傻小子睡凉炕,晚上睡下去得多冷。
她摸了摸被子,还行。
“有太阳我就晒了!”
“冷不?”
“我们都是两个人打对头,合伙就能盖两层被子。”
那还行!相互取暖,也能盖的厚点,这也是个办法。
一样一样的锁在柜子里,桐桐把上次拿来的布口袋又捎带回去:“真要是吃的续不上,就给家里发电报。”这属于拿钱也舍不得出去吃的。
金寿看着一样样的东西,“您跟我爸还有剩的吗?”
“有!放你的心,能吃饱!”桐桐看了看,都是这样的条件了,下次给孩子准备几个盐水瓶子,晚上好歹能暖脚。
她没耽搁,外面还有人等:“我先走,你也去上课。每个月我或是你爸都来一次……”
其实不用这样,太辛苦了。
桐桐把孩子把衣领拉了拉,“好好上课!其他的都不用操心。放假的时间要是定下来,你给农场打个电话,我跟你爸要是不方便接,你就跟接电话的人说一声,不用你们跑,家里按时接你们回来。”
好!知道了。
妈妈走了,背影清瘦。
金寿坐在教室里,兜里装的是妈妈昨晚煮好的茶叶蛋,浸泡了一夜,正有味儿。一共拿了十个,今儿先吃一个,妈妈给塞到自己兜里了。
给自己十个,给金喜十个,给小意十个,这就是三十个。
也就是说,爸妈在家,一个鸡蛋也舍不得吃。
金喜把蛋清吃了,把蛋黄塞到妈妈嘴里,“好吃。”
桐桐就笑了,这孩子没有他哥的自理能力好。金寿的纽扣掉了,会自己缝,痕迹很明显,用线的颜色也不一样,但好歹缝上了。
这小子就不是,衣裳的第二个扣子掉了,就那么敞着不扣。
桐桐坐在宿舍,给把扣子缝上,其他扣子再固定了一遍,才说他:“下次自己试试,又不难。”
“将来我取了媳妇,就不用妈缝了。”
“媳妇没义务给你缝!啥事都得自己来。”少说俏皮话哄我,“缝不好不要紧,多试几次就行了!针线包给你们带着呢,又开缝的地方自己动手。”
行!知道了。
比起小子,小意这姑娘就叫人省心多了。啥都井井有条,穿的也干干净净。
就是一见妈妈,马上嘴一瘪,就要哭出来,“上回我爸来,您咋不来。”
多一个人,回来的时候马车就挤不上了。
桐桐问说:“同学多数比你大的多,还习惯吗?”
还行!就是女生少,一个宿舍空一大半,人一少宿舍更冷了,“我晚上睡觉都不摘帽子,头冷。”
桐桐看了看,这是教室那么大的平房,一半这里面能住三十个人,现在只住五个人,还四处漏风!“回头叫人来给你捎带几个干草包,用麻袋片给装干草当窗帘,把窗户都挡住。不透光,但也不透风。”
行!只要不透风,就都行,“四个窗户呢,有那么多麻袋包吗?”
想办法嘛,只要想弄,总有办法的。
反正是别管啥年月,供孩子上学那都是操不尽的心。
回去的时候都晚上很晚了,天下飘起了雪花。
家里光晕昏黄,一推门,暖意融融。
四爷和金福坐在外间的炕上,牡丹在灶膛前正忙着添火。
“妈——”
“妈——”
桐桐一回来,金福就下炕,给舀热水:“下次我去!这么大冷的天……”
没那么冷!她过去洗手洗脸,问这两口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妈,准备吃饭!”牡丹把篦子端出来,“等您吃饺子呢。”
啥日子呀?
“今儿是您生日呀!”
啊?桐桐看了四爷一眼,两人忘了原身的生日是事实,但是现在这日子,谁还过生日?
牡丹指了指炕上,“大姐和大姐夫今儿不得空,大姐那边有个啥接待任务,大姐夫去机械厂学习轴承去了……我大姐叫捎带了两双袜子来……”
两双新的尼龙袜子,挺难买的。
金福掏出二斤油票,“老二学习着呢,不好请假。吃午饭的时候跑出来,叫我捎带个油票。”
桐桐:“……”行吧!她只能接了。
饺子下到锅里,白面的饺子十八个,熟了之后单独放着。之后又下了一篦子,盛了满满一大盘子。
白面的只有十八个,荞麦面的饺子一大盘子。
白面的是大肉和葱做的馅儿,荞麦面的是白菜馅儿的。
桐桐看着眼前的饺子,不用问,这面和馅儿都是这两口子弄来的。
她把白面的给四爷和两孩子一人夹了三个,她自己吃九个,“吃饭!”
牡丹要推辞,金福拦了:吃吧!妈给的就吃吧。
两孩子吃的香,桐桐和四爷对视一眼,心里叹气:能咋办呢?就是这么难。
而今这时日,好似怎么努力,总是有所欠缺。才说补贴了三个小的,能往前过了。看着大的受煎熬,心里也不好受。
桐桐就琢磨,自己还是得再想个办法,再多赚一点,多一点是一点。多出来的哪怕是一点点,放在过日子上面,那都是有大用的!
当了婆婆又怎么样,快当奶奶又怎么样,只要想,这个年纪也正是闯的年纪,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