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

又是一年春。


这已经是沈冉来到大邶的第四年,三年守孝期过林清带着学生回到云枢社,张红成了邶帝亲封的侍笔,陶文君和李芷若二人放弃科举一心守着云枢社。


时过境迁,当初说着未立业不成家的几人也陆续成亲。


云枢社蒸蒸日上,文试改革扩招越来越多寒门学女得以通过文试进入朝堂,虽然如今文官数量还和武官有些差距,但长此以往,走文试进入官场的学女会越来越多。


沈冉闲得没事,见春光明媚和萧灵均骑马踏青郊外,偶遇一片桃花林。


沈冉轻拉缰绳,停了下来。


萧灵均驭马停在她身边,看着眼前桃花盛开,花瓣片片飘落好似一场粉雨,不由道:“这里真漂亮。”


“确实漂亮。”


沈冉有些眼馋,“这么多桃树,等夏天是不是也会结很多桃子。”


萧灵均闻言轻笑几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不约而同回首看去,是玄蚼。


几年下来玄蚼已经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性格越发沉稳寡言。她扫了一眼萧灵均,看着沈冉欲言又止。


沈冉道:“什么事?”


玄蚼附耳低语,沈冉脸色一变,低声道知道了,见消息已传到,玄蚼微微颔首,扬鞭离去。


沈冉再次看向摇曳的桃花林,感慨道:“多美的桃花,可惜得回去了。”


“下次我们再一起来看吧。”


何思去世的消息快速传遍各地。


经略使的交接虽然是在母女之间,但也需要朝廷文书才算正式上任,因此一道奏折快马加鞭从江南东道送到邶帝手中。


邶帝看过后,淡淡看向一旁的张红。


“何思病逝,爱卿可有什么看法?”


这一问正中张红下怀,先前殿下就已经和她们商讨过,何思已上年纪,撒手人寰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何氏经略使交接是一个掰倒世家的机会。


张红一掀衣袍跪下,拱手道:“回陛下,母死女承是纲常礼法,臣没有什么看法。”


邶帝幽幽叹息一声:“朕当然知道这是纲常礼法,只是经略使……难道就让她们一直这样下去吗?”


“朕心难安啊。”


张红不卑不亢道:“陛下,破局之法已经在谜面上了。”


张红这话一出立刻勾起了邶帝的兴趣,她盯着张红的脸追问道:“此话怎讲?”


张红:“人有生死,如今各地经略使最年轻的也早已年过半百,她们死后只有嫡女有资格继承经略使一职,对庶女而言是一种不公。”


“以剑西道经略使吴氏一家为例,其唯一的嫡女吴朦荒淫不堪,而庶女吴乾在当年与南明的溢州之战中率军诛敌百余人,勇冠三军。孰贤孰拙,高下立见。吴乾却因庶出身份一直为吴氏排挤,最终只能自请永戍边疆。”


“嫡长贤,宗法传承无出其外,朝廷选官科举向来是能者任之,经略使一职的传承却只论嫡不论贤,已经是本末倒置。”


邶帝沉吟片刻,为什么立嫡而非贤,无非是贤的定义太泛,嫡却显而易见。


邶帝道:“爱卿所言立贤怕是一桩难事,如何看出继承人是否贤德?如何确保继承人一直贤德?若是多个女儿都有贤德之名选谁当继承人?此题又该何解呢?”


张红微微笑道:“陛下何必担心,经略使一职并非皇位,难道只能传给一个人吗?贤又如何,不贤又如何,论治理能力难道她们真的能比过真才实学考科举出来的官员吗?”


邶帝闻言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领悟到张红的意思,拍掌大笑:“好一个破局之法在谜面上啊。”


“来,爱卿替朕研墨。”


任命文书从京城发出,很快就送到江南东道。可文书内容却让所有人惊掉下巴,新任江南东道经略使并不是所有人都以为的何纪,而是何思所有的女儿,包括庶女。


军权平均分到每个何氏女儿手中,整个江南东道也被拆成多地,分归不同何氏女治理。


邶帝此举在整个大邶掀起轩然大波。


何纪连上十七道书求邶帝收回成命,与之相反的则是何氏庶女们接连上书,歌颂皇恩浩荡。


早朝,金銮殿。


何苗带头举起朝板道:“陛下,经略使的继承向来是在嫡女之间选择,而今经略使一职让庶女分权,有违祖制。”


“臣附议,嫡庶有别,绝不可让庶女分权!”


“臣附议,庶女生来低贱,实在难以担此大任。”


“臣等附议!”


群臣浩浩荡荡跪了一片,向邶帝施压,请求收回旨意。


朝臣的反应邶帝早有预料,勾起一抹冷冷的笑,站起身扫视过这些反对她的朝臣的脸,道:“诸位爱卿,都觉得庶女不该继权?”


“你们怕是忘记了,朕也是庶女。朕的生父甚至只是先帝后宫中一个低位后侍,但那又如何?”


邶帝扶着龙椅的靠背,轻描淡写道:


“天命终究落在朕的身上,难道你们也觉得,朕不该当这个皇帝吗?”


朝臣面面相觑,谁敢评价邶帝这个皇帝当得好不好,怕是不要命了。邶帝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态度坚决不容任何反对,何苗暗暗咬牙只能咽下这口气。


见无人再应,邶帝一锤定音:“从今往后,经略使一职不论嫡庶,共同享有继承权,地方道府分割治理,军权平分。若有尸位素餐者,革职勿论。”


沈冉握着朝板的手稍稍放松,她等的就是今天。


推恩令不愧是千古第一阳谋,哪怕这些人知道这是邶帝削弱经略使,架空世家的手段,但她们又能如何呢?


何思有十多个女儿,十万兵力分到每个女儿手中不足一万人。虽然是血脉相连,可亲姐妹明算帐,没有人会愿意放弃到手的权力。


不破不立,世家不倒,寒门永无出头日。


沈昭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何氏的军权就这样散落到多人手中,虽不能说以后再无威胁,但也比之前像紧绷的弦随时可能会断要好太多。


可即便是何氏军权被分散,皇女之争,她们照样会心照不宣地选择与她们有血缘的沈冉。只要沈冉还在,何氏就会有再次凝聚起来的理由。


沈昭忍不住皱眉,先前邶帝就给她送来了失魂散,又不停催促她把这失魂散下给沈冉。


她和沈冉之间,注定是你死我活的。


**


五皇女府,后门。


后门鲜有人来往,但毕竟是皇女府邸,还是有专门的小厮看守。


一个人行色匆匆路过五皇女府门前,扔下一个纸包走远,看门的小厮环视四周确保没人发现,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捡回塞进袖中。


一炷香后。


另一个小厮前来换班,两人简单点头示意,原先站岗的小厮进到府内,关上门。


小厮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走到萧灵均门前小心翼翼四处张望一番,好在现在大家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他,他敲响了萧灵均的门。


门很快打开,小厮闪身进入房内。


萧灵均瞥他一眼,缓缓走回桌前坐下,桌上还摊着新季度铺子送来的账本。


“什么事?”


小厮恭恭敬敬地从怀中掏出纸包,放在桌上:“萧公子,二殿下的人送来的。”


萧灵均接过纸包,言简意赅道:“出去。”


“是。”


小厮低下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贴心地关上了门,萧灵均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包粉末和一封信。


那封信萧灵均还没来得及读,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嘈杂声响,萧灵均忍不住皱眉将东西收起来,出去查看情况。


很快他再次回来,玄蚼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和府上的侍从吵了起来,她平日里都甚少与人交谈,更别说起冲突。


也许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心情不大好。


萧灵均也没想太多,很快扫视完那封信,看字迹是沈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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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所书,读完后萧灵均立即将信纸点燃扔入一旁的花瓶中。


萧灵均将那包粉末拿在手中,沈昭不知从哪弄来的失魂散,无色无味,长期服用会让人丧失神智,慢慢疯癫,这也是失魂散之名的由来。


沈昭要他将这失魂散放入沈冉的饮食中。


萧灵均盯着手中的失魂散出神。


府上到处都是沈昭的眼线,沈昭若知道他没有听从命令,怕是不会再信任他,直接让眼线给沈冉下药,到时候下的还会是失魂散吗?


沈昭教会他人是会变的,沈冉现在愿意许诺他绝不纳侍,等她真的称帝了,身边会有多少男人,真的还能由她自己决定吗?


可沈冉若是疯了,就再无与沈昭的一争之力,沈昭会得到她想要的皇位,他报了圣子的恩情,沈冉身边也永远只会有他一人。


萧灵均摩挲纸包一番,最终收入怀中。


晚膳时间,萧灵均来到厨房扫过今日的食材,询问道:“这是今晚要送给殿下的吗?”


沈冉身为皇女,饮食比所有人都更精细些,她的餐食是厨房单独另起灶。


厨房的小厮点了点头,萧灵均看着新鲜的食材沉默许久,拿出一个纸包交到小厮手中。


“把这个放进去。”


门外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玄蚼找到沈冉的时候,沈冉正在书房作画,玄蚼身手利索地从窗户翻进来。


沈冉头都没抬,道:“有门不走走窗户,在家还和做贼一样。”


“怎么样?”


玄蚼迟疑片刻:“阿姐,他动手了。”


沈冉作画的笔尖一顿,随即放下笔,盯着没有作完的画,从容地端起一边的茶杯递到唇边轻啜一口,轻描淡写回道:


“知道了。”


玄蚼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怕沈冉明知饭菜中有药还会吃,叮嘱道:“阿姐今日不要用晚膳,我去酒楼给你打包份饭菜,很快就回来。”


沈冉嗯了一声,玄蚼想再次从窗户翻出去,被沈冉叫住:“走门。”


玄蚼走后,沈冉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还未作完的画,缓缓坐下来。


她当时正和玄蚼在池边喂鱼,老早就注意到了那个东张西望的小厮,觉得不对劲一路跟踪他到了萧灵均的门前,透过窗缝听到了对话。


她想知道那纸包里是什么,故意让玄蚼弄出些动静,自己悄悄绕到另一边翻窗进去查看。


她和萧灵均相处这么久,原本是自信他不会听从沈昭的安排给她下药,但玄蚼不放心去盯了。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003化作的小光球飞到沈冉面前,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你都是皇女了,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单恋一根草?”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了?”


沈冉面不改色,“我只是休息一下。”


“画还没画完呢。”


画上画着一片桃花林,林中隐隐有一个人影还不清晰,画技实在算不得娴熟,反而有些生涩,但却能看出作画之人的用心。


沈冉想再次端起茶杯,一阵风吹来画卷掀起沈冉想去按,茶杯打翻茶水流淌在画卷之上,手忙脚乱地擦。


可沈冉越是擦,画糊得就越厉害。


茶水将颜料染成一片,花花绿绿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沈冉像是被定住一般,怔怔看着已经辨不出来原本模样的画,茶水顺着画轴流到地面,一滴一滴汇成小洼,打湿沈冉的鞋面。


沈冉看着自己衣袖上的颜料,垂眸敛去心底的情绪。


万般可惜化为一声叹息。


沈昭这些年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动静,私下里势力却一直在发展,云枢社那边也传过好几次信来,有不少云枢社的学生和沈昭有来往。但她们两人并没有明面上的交锋,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而如今失魂散一事,是沈昭先不仁,那就休怪她不义了。


沈冉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