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太医们反复调试多日将用药剂量调配合适,在沈冉之前建的隔离所施药,不到三日就让将近半数百姓喝下药。


如今的情况太医们就可以应对,沈冉等人的作用到此为止。


离开沐州的时候是斜阳西下,笼罩着沐州府的黑烟早已散去,露出原本的蓝色,天边的夕阳将远方染成赤金,金蓝交界处飘着几朵云。


沐州府的秩序恢复如常,百姓们也着手重建原本被火焰烧毁的房屋。


对于百姓来说,虽然死了很多人,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沈冉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默默看着官兵向已然康复的阿莫娘爹归还原本被抢走的值钱物品,又交代了阿莫的坟茔何处。


阿莫爹哭到几乎晕厥,阿莫娘也抹了把眼泪扶住阿莫爹,连连向官兵道谢。


沈冉抿唇,放下了车帘。


沈冉垂眸看向手中令牌,令牌是木质的,血污已经深深印入木头纹理,在上面留下暗色痕迹,透过令牌沈冉似乎又看到阿莫那双水灵灵怯生生的眼睛。


003提醒道:“扔了吧,等回去让工部的人再给你做块新的就好。”


握着令牌的手稍紧了紧,沈冉并没有听取003的建议,而是沉默着将令牌重新挂回腰间。


沈冉在脑海中同003道:“我不想扔。”


003幽幽叹气,电子音的叹息声有些怪诞,但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阿莫娘爹还年轻,她们很快会有新的孩子,以此来遗忘丧失长子给她们带来的痛苦。


遗忘,向来是减轻痛苦的最好方式。


……可沈冉从不遗忘。


沈冉的手指摩挲着令牌,留下这块令牌并不是沉溺自责,而是她要一直记得。


记得这场暴乱,记得阿莫,记得自己的目的——用教化祛除尚武崇暴的社会毒疮。


另一边的马车中,沈昭正审核下属代笔的复命文书,这是要交到邶帝手中对于沐州瘟疫之事的总结,邶帝也会据此在早朝上嘉奖功臣。


上面用言简意赅的文字记述着沐州自瘟疫爆发以来城中变故,以及太医使用的具体药方,其中一段赫然写着:


【五皇女独断立隔离所,遂致灾黎哗变,死者千余人。】


沈昭抿唇,提起笔划掉,改为:


【五皇女力排众议,建隔离所,聚染疫之民,使太医研方分药效率大增,疫势得控,民渐安。】


沈昭放下笔,盯着改过后的文字看了片刻,确认没什么问题,掀开车帘将文书交给一旁待命的小将。


交代道:“找人按这个誊抄一遍,回京交给母皇。”


小将接过沈昭修改后的文书,快速浏览一遍,微微张开嘴有些惊讶不解,抬头看向沈昭:“殿下,这……”


“让你去就去,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沈昭冷冷开口,直接放下马车车帘隔绝小将视线。


手下意识摸上右手拇指,触碰到扳指的瞬间沈昭莫名心安,看着扳指上的红宝石沈昭眼中流露出少见的柔情,转瞬即逝。


沈昭身体往后靠在车厢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京城的方向行驶。


**


几日疲劳,沈冉已经是归心似箭。


下了马车,沈冉和王季清告别后,府上的侍从负责帮她把行李拿回去。


沈冉正准备抬脚入府,却发现来迎她的侍从们都有些眼生。


沈冉向为首的侍从开口道:“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府上见过你。”


侍从一脸谄媚的笑,道:“殿下,我是新来的。”


新来的?


沈冉突然想到如今正是春耕缺人手的时候,乡下农忙,确实会有一些侍从请假回去操劳农活,等到春耕结束就会回来。


沈冉点点头,又问道:“五皇夫呢?”


侍从闻言笑意更甚:“五皇夫听闻殿下今日归京,在厨房亲手给殿下做饭呢。”


萧灵均?做饭?


沈冉印象里萧灵均是连调料都分不清的人,什么时候还学会做饭了。


沈冉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快步进入府上,在厨房找到了萧灵均。


萧灵均正一手锅铲一手锅盖,怕被热油溅到用锅盖在身前挡着。将食材一股倒进锅里,白烟腾起飞溅起来的热油争先恐后往外跳去,发出“滋滋”响声。


萧灵均避之不及,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火太大,还没等萧灵均缓过神,锅里就传来一股糊味,他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在做饭还是在打仗?”


沈冉倚在厨房门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笑好心提醒道:“用锅铲翻翻。”


萧灵均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沈冉,见她嘴角还挂着戏谑的笑,心中一哽,转过头用锅铲在锅中毫无章法地翻炒着食材。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萧灵均手上的锅铲和锅盖,娴熟地翻炒几下,往锅里倒下一碗早就准备好的水,用锅盖盖上。


“好了,等它焖熟就行了。”


萧灵均赌气一般转过身背对着沈冉,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沈冉面对他这副模样毫无办法,只能喟叹道:“一回来就给我摆脸色?又在生什么气呢,萧公子?”


萧灵均垂眸,视线落在灶台上。


前几日京城所有达官显贵的夫郎办了一场春日宴,萧灵均想着沈冉不在家,又没什么事做,收到请帖便去参加了。


宴会上,那些京城贵夫都带上了自己亲手做的吃食,交流着平日在家怎么伺候妻主。


都说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先要抓住她的胃,这些个出身高贵的名门公子未出嫁前都练得一手好厨艺,只有萧灵均从没有接触过。


他回来就找了府上的厨子跟着学,觉得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今日听说沈冉回来,想亲自下厨做顿饭展示一下。


可结果让他大受打击。


萧灵均声音闷闷:“所有人的夫郎都有一手好厨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下厨都不会。”


沈冉看出他心情不佳,捉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晃晃安慰他。


“我娶你又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做饭。”


沈冉道,“每个人总有自己长处与短处,萧公子的才华名动京城,又何必在短处纠结呢?”


萧灵均闻言转过身,同沈冉对视,认真询问道:“那五殿下喜欢会下厨的,还是不会的?”


“我——”


沈冉拉长尾音做出一副思考模样,看着萧灵均期待的眼神,忍不住嘴角上扬,略微挑眉:


“不告诉你。”


萧灵均一怔,发觉沈冉就是故意逗弄他,气急地推她肩膀:“很好玩是吗?”


“好啦别纠结了。”


沈冉笑着随手揭开锅盖,随手往里撒了一把盐,再次翻炒几下,盛出盘碟中。


这菜冒着白腾腾的热气,看上去卖相并不好,沈冉却只是笑盈盈端起盘子在萧灵均眼前晃晃。萧灵均有一瞬间愣神,无意识盯着眼前人的笑脸。


“吃饭了吃饭了,快点走啦,这盘子好烫。”


沈冉的指尖被烫到泛红,端着碟子转身快步走向膳厅。萧灵均站在原地看着沈冉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弯弯唇。


沈冉这样很讨厌,但确实让他心情变好了,不是吗?


既然菜已经好了,那就盛饭吧。


萧灵均走到另一口锅边,里面闷着米饭,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萧灵均掀开锅盖却怔住。


不相信,盖上再掀一次。


一样。


萧灵均蹲下身一看,发现自己忘记让人来生火了。


……好事成双。


萧灵均索性把锅盖盖了回去,连忙去追沈冉的步伐:“我突然觉得今日殿下回来,我们去外面吃也可以的。”


**


沐州回来的几人在休憩几日过后,再次去上朝。


金銮殿前的钟声敲响,沈冉感觉这是来要她命的催命符。隔离所一事,她辩无可辩,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犯了错就挨打,邶帝骂什么她只能听着,罚什么她也只能认了。


殿堂之上,邶帝先是嘉奖太医的效率和官兵的尽职。夺嫡派系明争暗斗,比起这些场面话,大家更关心两位皇女在此次瘟疫之中的表现孰高孰低,便于之后宣扬功绩,积攒民心。


邶帝却没有如她们所愿,而是大大夸赞了王季清。


“王爱卿此次劳苦功高,率先找到了治疗疫病的药方,得大大嘉奖!”


王季清不卑不亢举起朝板回道:“蒙陛下信任前往沐州救灾,幸不辱命。”


邶帝含笑点点头,终于将视线投向沈冉沈昭。


和大家的期待不同,沈冉握着朝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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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暗暗紧了紧,准备迎接邶帝对她的宣判。


“冉儿建的隔离所不错,对各方面的效率都有提高。昭儿也很好,守了沐州这么久辛苦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邶帝这番话的言外之意相当明显:五殿下有功劳,但功劳不高;二殿下没什么功劳,但有苦劳。


一碗水端平了。


朝臣难免失望,本来是可以狠狠捧自家站队皇女,踩对方的一个好机会,没想到就这样被邶帝端平了。


沈冉却有些错愕,下意识看向身边面无表情的沈昭。


复命文书是沈昭所笔,她早就做好了沈昭在文书里就她建隔离所一事大作批判的准备,毕竟这样不仅可以踩下她,还能顺手捧一捧自己。


可沈昭并没有这样做,甚至没有站在中立角度客观记录,而是帮她粉饰太平。


为什么这样做?


沈冉想不通,解答疑惑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问,于是下朝时沈冉果断拦下了沈昭。


沈冉带着迟疑开口:“谢谢你……但是为什么?”


沈昭视线意有所指落在自己右手拇指的红宝石扳指,随后抬头看向沈冉,冷漠道:“我从不喜欢欠别人的,我们扯平了。”


沈冉还想说什么,元内侍却走了过来,和两人打过招呼后,带着笑对沈昭道:“二殿下,陛下请您去呢。”


沈昭点点头,撂下沈冉直接跟着元内侍前往乾清殿。


乾清殿气氛怪异的压抑,但沈昭似乎习以为常,平静地走进殿内一掀衣袍跪下向邶帝问安。


邶帝站在桌后,背对着沈昭负手而立,手中一下一下点着佛珠,珠子碰撞间发出清脆响声。


没有让她起身,也没有别的表示。


佛珠的声音“咔哒咔哒”一下一下点在沈昭的心里。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平静的。


沈昭深谙这个道理,因为很快邶帝就直接将盛文书的木匣砸向她,木匣磕在沈昭的额角,很快一道蜿蜒的血迹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沈昭只是面不改色地叩首认罪:“母皇息怒。”


“息怒?”


邶帝随手抄起沈昭递上来的文书又浏览了一遍,直接带着怒意拍在桌子上。


“朕派你去救疫,是想给你积累政绩,你呢?管不住百姓传信回来求援,这也就罢了,看看你写的文书是什么东西?”


“朕把写文书的权利交给你,就是让你自夸,你倒好,字里行间你自己的功绩没看到,倒是夸上了沈冉。”


邶帝冷笑出声:“你觉得她需要你来夸吗?人家有何氏做靠山,夺位的时候抵你千万桩功绩!”


沈昭不语,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纹丝不动,仿佛静止一般,只有血液从她的额角滴落在地。


秉持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原则,邶帝平息下自己的怒气,恨铁不成钢道:“罢了,起来吧。”


沈昭闻言直起身子,从地上站起来。


邶帝在椅子坐下,语气放柔叹息道:“昭儿,别怪朕对你苛刻。朕向来看好你,因为你和朕年轻时候最像。”


“这么多年来,朕给你主考春闱秋闱的权力,派你去各地历练累功绩积民心,暗中帮你同朝臣牵桥搭线,甚至允许你豢养府兵。”


邶帝顿了顿,意味不明道:“连当年你父侍在南明的指使下,想要刺杀朕,朕都看在他诞下你有功的份上,只是囚禁他而没有杀他。”


提到父侍,沈昭直直看向邶帝:“母皇给予儿臣的,儿臣无以为报。只是……”


“求母皇开恩,让儿臣再见一见父侍。”


这不是沈昭第一次恳求,十多年前邶帝刚刚着手培养沈昭,为了方便控制她,允许年仅十岁的沈昭去看过一回。


就这一面,换来沈昭这么多年的忠心。


如今沈昭的心越来越野,本来是应该让沈昭再去见她父侍一次,来压一压她的野心。


可是……


邶帝想到狱卒汇报的芳贵君因为常年放血而变得不人不鬼的模样,如今再见只怕是会适得其反。


邶帝眼神晦暗不明,开口道:“着急什么,只要你好好听朕的话,总有一日朕会安排你见他的。”


沈昭藏在袖中的手无声握紧,微微颤抖着。她分明知道这是邶帝控制她的一个手段,却不得不被邶帝牵制。


她被迫低头:“是,儿臣甘愿替母皇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