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你相好?

赵柔柯在松风阁的厅堂内听了许久,很是气愤,忍不住从屏风走出来。


她转头去看周啸阑,却发现从前不可一世的面孔此时变得异常难看,因为太过用力攥着那封信导致他手指的指节变得发白。


他眼眶泛红,声音低沉,像是在压抑着巨大的痛苦,“为何当初不告诉我?”


“那时公子你也不过十几岁,周家无权无势,又能做得了什么?”


“周家世代读书人,是断然接受不了自己的子孙后代惨遭凌辱。”


老管家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头发也比从前白了许多,夜风穿堂而过,他单薄年迈的身体像是一片即将被吹走的枯叶。


只见周啸阑听了老管家的话后嘴角扯了一个讽刺的笑,“读书人?”


“当初审理兄长案子时,那群文官哪个不是读了一肚子书,可到最后各个官官相护,在那群读书人的眼中,府学的脸面比天还大,脸面成了比一条人命还要重要的事!”


当时他只要一想到即便以后考取了功名也要与这帮人为伍,胃里就一阵翻涌。


赵柔柯看着周啸阑的脸色变得一片灰败,刚要张口,却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都死了两百年,重活一世,却还抓着上辈子的事死死不放,她是最没资格劝人放弃追查真相的。


“逝去的人已经去了,重要的是活下来的人该怎么活。”


她像是对他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她见周啸阑回身坐在桌案前,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好像刚刚那个痛苦的他,只是赵柔柯的想象。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他的声音沉缓而平静。


“都先下去吧。”


他想在这里静一静。


离开时,赵柔柯转身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她产生了一些错觉,那人好像是在等着世间所有的风雪都将他吞噬。


她在想,是不是当年自己的魂魄看到父亲被拉出来鞭尸时,也同现在的周啸阑一样。一样可怜。


二人走后,周啸阑抬眼望向这个地方,松风阁多年无人来光顾,却依然保持着干净整洁。


他在窗棂下,翻着从前他和兄长的临帖,内心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这案子该不该查下去,兄长会怨他吗?还有爹娘。如果不查,那这十年又有何意义。


赵柔柯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周啸阑缩在角落,只得仰头看她,她内心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走。去喝酒。”


周啸阑抬起头,黯淡的眸光在看向来人时亮了。


他没有想过有人会回来。


只见赵柔柯还穿着白日里的那身素服,她抱着胳膊倚在门口,一双杏眼正瞧着他。


他还有点没有缓过来,就见赵柔柯已经不耐烦地来到他身前,扯着他的衣袍想要将他拉起来。


“穿这一身去喝酒?”


周啸阑也很惊讶,自己对她喝酒的提议竟然没有回绝。


赵柔柯这才打量了一下自己,昨日二人设计以祭祀作为幌子将老管家逼出,这身素服还是为祭祀准备的那套。确实不能穿着这身出去,别说不合适,黑夜白衣也怪吓人的。


“你去院子里等我。”


周啸阑点头,“好。”


她边往自己宅院的方向去,边朝他喊,“不许反悔。我马上来。”


他眸光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牵起,露出了今日第一抹真正的笑。


倚月楼。鸨母芸娘正要关门,突然一把扇子将门给隔开了。


她看也不看,骂骂咧咧开口:“青楼也是要打烊的,怎么三更半夜还不让人休息....”


却在看到来人时止住了口。“尽欢?”


在芸娘呆愣之际,赵柔柯抬脚跨进倚月楼,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周啸阑。


周啸阑看了看倚月楼,然后又看了看赵柔柯,满脑门子黑线。


“你说的喝酒,就是来这?”


赵柔柯如今穿了一身男装,只在眉毛处加浓了几分,倒是少年感逼人,任谁看了也要道一声好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俊俏“小公子”唰地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在扇子后面将她与周啸阑二人半张脸掩去,悄悄说:“如今三更半夜酒馆早关门了,也就倚月楼从不拒客,而且啊......”


她又往周啸阑的方向贴近了几分,“芸娘可是藏了很多好酒,没人喝可惜了。”


她的脸颊近在咫尺,长睫扫在眼睑下方,如蝴蝶铺翅。周啸阑感觉自己的呼吸有点乱,于是拉开了点距离。


芸娘忍不住拧了一把她的胳膊,“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好久不见你来。”


她眼神又转向赵柔柯旁边这位,“哟,这位倒是眼生。”


周啸阑看着芸娘的手,然后再看向捂着胳膊龇牙咧嘴的赵柔柯忍不着皱了皱眉,芸娘被这冻死人的眼神吓得讪讪收回了手。


然后一把拉住赵柔柯,“这谁啊?你相好?”


赵柔柯当着她的面翻了个白眼,“什么相好。”然后她想了想,她还实在难以定义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姑且算是......冤家。”


“芸娘,上等雅间,两坛秋月白。多谢。”她拉着周啸阑的袖子边走边说,生怕走慢了一点就要被芸娘赶出去。


芸娘看着两人的背影,冲她喊,“老娘自己都没喝呢,你还要两坛?你才是我冤家!”


虽然她骂骂咧咧,但是还是将秋月白送了上去。


倚月楼的雅间是上好的观景地,往年每到中秋节来临之前雅间就已经被订满,如今倒是便宜了他俩。


芸娘将那两个酒坛子往那窗前的桌案上一放,本来都走了,又忍不住回来,没好气地对赵柔柯道:“秋月白后劲大,你当心酒后被人骗。”


“知道了。芸娘。多喝的改日用画抵了便是。”她冲着芸娘笑,芸娘是在红尘里翻过跟头的人,说这话是为了她好。这人虽然爱钱,但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


芸娘看着她那不争气的样子便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雅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赵柔柯将桌案上的酒盏拿起,拔开酒塞,一股酒香袭来。她将酒斟满,一杯递给周啸阑,一杯给了自己。


这场景她自己都觉得很感慨,明明就在不久前二人还是官与匪的关系,如今却在一起饭也吃了,酒也喝了。真是有意思。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内心必然是不好受的,更何况这等事还被她一个外人给撞上了。


便不好再拿这个事来搅他情绪。于是就扯了个其他的话题。


“芸娘这人吧。人还是很好的。就是有那么一点吝啬。秋月白轻易喝不着。你快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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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啸阑接过她递过来的酒,轻轻抿了一口。入口酒香清冽,“是难得的好酒。”


赵柔柯看着他喝酒的样子,顿时眉头皱得像是能够夹死一只苍蝇。“你这样喝有什么意思!秋月白,得这样喝。”说着她便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翻转酒杯,抬头用下巴点了点他,示意该他喝了。


周啸阑挑眉,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一口便喝完了酒杯的酒。


一杯酒下肚,胸中那股子浊气倒是消去了不少。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对面的人已经双颊酡红,将酒杯扔到一边,然后直接举起酒坛豪饮。


周啸阑:“......”


赵柔柯对于自己的酒量一直自认为很好,但其实她只是个好酒却非常容易醉的家伙。


此刻她醉眼迷离,趴在桌案上,嘴里碎碎念。


周啸阑有点听不清,于是身体前倾,凑近了几分,方才听到她说的。


“你的兄长,想必是很好的人吧。”


周啸阑没想到她拉他出来喝酒,却是这个结果。他本不想和这只醉鬼聊天,却不受控制地回答。


“再也不会有人待我比兄长更好。”


那双往日如黑曜石一般的双眼,此刻满是破碎的光。


“从前我淘气,总是受罚,可只要兄长在,板子从来不会落在我身上。”


“阿姊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其实很多次我也这样问过自己。”


“活下来的人才最痛苦。”


他说完这些又后悔了,自嘲道:“我和一个醉鬼说这些干什么。”


赵柔柯却趴在桌案上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虽没有兄长,却有一个父亲待我极好。”


“他很疼我,从小到大也只有在我不好好学画的时候生气。”


周啸阑看着她的侧脸暗自出神,他知道这自然说的不是赵清远。


“可是,棺材打开的时候,我好疼,比头掉了还要疼。”她捂着心口,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眼看这人还要喝,周啸阑忍不住夺过酒坛。


他都已经忘了,今日本该买醉的人是他。他看着桌案上醉得一塌糊涂的人,笑了。


修长手指拿起酒坛,也似她一般畅饮,烈酒入喉,一腔郁结化作酒气。


他脑海中回荡着那句「重要的是活下来的人该怎么活」内心像是下了决心,


然后道了一声,“好酒。”


赵柔柯是被周啸阑从倚月楼背出来的。


芸娘看着醉醺醺的人,捏着帕子本想要让鬼奴接过她,却被周啸阑避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柔柯被人背走。


她看着那人背影,对着身边的龟奴说道。


“找两个人看着点。”


周啸阑没想到喝醉了的赵柔柯是这样的,宛如稚子。


她在周啸阑背上哭唧唧的。“我想我爹了。”


周啸阑侧过身,“好。我们去找你爹,你爹在哪?”


“我爹……我爹不在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周啸阑哄小孩似的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背。


“无妨。我们去你家,找你的家人。”


“我家在...在......”


他正认真听着,背上的人却没有再开口,呼吸均匀,已是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