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小人鱼(2)[番外] 为什么……会有两个救命恩人?......
“姓名。”
“……鸦透。”
“年龄。”
“18。”
鸦透老实坐在秋千上,手紧握着藤蔓,谨慎回答着裁决长的审问。
在目光相接的那瞬间他就知道事情要完了,压住自己想要逃跑的意识,就这么干瞪着眼看着裁决长带着一群人越走越近。
而现在裁决异族的长官就在他面前,异族本族连头都不敢抬,紧张之余还要分出一点精力去思考该怎么回复。
姓名、年龄这种很基础的问题问完后,裁决长那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父母呢?”
鸦透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自己,攥着藤蔓的手更紧了,谨慎回答:“去世了。”
一下就给剩下的话全部堵死。
沈听白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没切进主题给旁边的大阁长看着急了,不方便开口只好不停给他使眼色,却发现这人的视线一直落在鸦透身上。
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大阁长心里咯噔。
“原先住在哪里?”
“父母是什么时间去世的?”
“家中是否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异族的裁决长在审问时语其实并不算坏,只是没有起伏的音调,从他刚开始就带来了压迫。
住在大海里,父母从他出生时就不在了,有一个哥哥还有一大堆族人。
但这些鸦透都不能说。
“住,住在森林里。”
“父母是两,两个月之前去世的。”
“没有了,我只有父亲,还有母亲。”
他真的不太会撒谎,不仅说话磕磕绊绊,连脸上也晕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好在他低着头,其他人也只能看见泛着红的耳朵尖。
面前突起一阵布料摩擦声,低下的视野中出现一双白色的靴子。
裁决长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零号海滩附近?”
“据我所知,从七日前零号海滩就已经完成了全方位封锁,到昨日才完全开放。”
在这个时间段里,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也更不会出现在海滩上。
正好从海里上来的鸦透抿紧了唇。
“为什么不抬头?”裁决长问。
刚刚还温暖的阳光鸦透此刻只能感觉到彻骨的寒,他攥紧手上的藤蔓。
他没见过裁决长裁决其他异族的模样,也不清楚在裁决之前对方是不是都要问这么多问题,马甲这么快就要捂不住了的恐慌让他有些害怕,在那一瞬间有种立刻回到海里的念头。
毕竟这个国度靠近大海,连宫中都设有供货船使用的水路。
他胡思乱想,反复思考从这个人眼前溜走到跳入水中的可能性,连有人走近都没有发现。
“你吓到他了。”
女仆之前跟鸦透说过的话不能信。
她们说“一般只在夜晚才会返回王宫”的裁决长在阳光正好的下午时分出现在小花园里,那个“最近很忙”的殿下也出现在了这里。
鸦透抬头时正好看见颜寂走了过来。
颜寂和沈听白不同,他只一人前来,身边没有带侍卫与仆从,但他现身那刻,周围人就齐刷刷跪了下去。
只有沈听白还站着。
裁决长无需向任何人低头。
颜寂停在那里,没有让在场的人起来,只是伸出手朝鸦透的方向招了招手,“呀呀,过来。”
相比较态度不明的沈听白,明显是疑似他救命恩人的颜寂看上去更靠谱。
鸦透果断选择靠近目前唯一一个安全源,悄悄拉住了对方的衣角。
“别吓他。”颜寂重复了第二遍。
沈听白只是转身,不发一言。
氛围一时诡异,他们在跪下的人群里更加显眼,隐隐有了对峙的意思。
良久后,沈听白才开口:“只是询问一些事。”
“希望如此。”
颜寂撂下这句话后,就着鸦透牵起的那块衣角包裹住他的手,“走吧。”
……
“完蛋了。”
从颜寂帮他解围后,鸦透除了吃饭就一直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
直到第三天,鸦透在反复确认裁决长和大阁长都不在宫里的消息后,才敢出来活动一会儿。但他不敢走太远,这次就坐在宫殿外的长廊下,一点点把自己藏在阴影里才放心。
这次他还怕人太多会成为显眼目标,特地一个人跑到这里放松心情。
“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啊。”
他拖着腮,靠在墙上唉声叹气。
【别着急。】001倒是不太在意,他特地根据呀呀需求选了这个放松的梦中世界,悠闲得很,【反正没有时间限制,就当上岸来玩。】
“真的吗?”鸦透没有被安慰到多少。
上岸已经好几天,别说任务进度,还多了很多阻碍。
就如同女巫所说的,岸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异族抱着友好的态度。哪怕是只没有攻击性的异族,只要他们没有被奴役,不同于人类的长相还是会让大多数人陷入恐慌。
更何况四国会议在即,全国戒严。宫中以裁决者为首的势力已经对他起了疑心,鸦透隐隐察觉到那个浑身气压很低的裁决长在一直观察着他。
尽管他没有出现。
而除了他,鸦透的注意力更多的在颜寂身上。
不仅是因为颜寂可能是他的救命恩人,还因为在那次解围之后,颜寂没有任何表态与疑问,就只是牵着他将他带回宫中。再之后就和以往一样,除了用餐再也见不到人。
现在还只是四国会议准备阶段,不敢想会议开始,接待来宾、开会等环节会有多忙。
所以他一定要在四国会议之前就确认好。
如果找对了他可以早点返回大海,若是找错了他也可以及时止损,去寻找真正的救命恩人。
“你要确认什么?”
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
鸦透蓦地抬头,与倒挂在长廊上的男人对视,感觉自己浑身血管像是炸开了一样,心脏更是急促跳动。
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朝他挑眉后又冲他笑了一下,随后手撑在鸦透刚刚靠过的墙壁上,翻身而下。
动作幅度较大,下来时长廊上缀着的花扑簌簌掉了一地。有些落在鸦透的头发以及肩膀上,凑近还能闻见花香。
“你就是颜寂带回来的那个人?”
陆临安拍了拍手上的灰,“沈听白也跟我提起过你,说你不同寻常。现在一看——”停顿后又笑着接道,“果然不同寻常。”
鸦透早就在他跳下来的时候站起来躲到一边,和陆临安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你是谁?”
这人连续提到了颜寂和沈听白,想必身份不低。
而且什么叫沈听白觉得他不同寻常?沈听白果然是发现什么了吗?
恍惚间带来的熟悉感让鸦透有些茫然,就好像很久之前,不知道在哪里也出现了相似的情况。但很快这点茫然就转变成了不安,警惕让他浑身戒备,一点点往后挪。
少年一副一脸不想跟他沾上关系的态度让陆临安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鲁莽,他摸了摸鼻子,“抱歉,你是吓到了吗?”
“我叫陆临安。”
四国会议,连一向闲散的公爵都要打起精神。
听说王都里来了一个漂亮的少年,起初陆临安只是从侍从平常的聊天中听到点消息,直到在议事时见到沈听白和颜寂的对峙,才对这个只在别人口中听过的人产生好奇心。
“我没有恶意。”他只是想来看看。
鸦透不太清楚为什么,在见到面前这人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喜。可能是吓到他的出场也可能是别的什么,鸦透莫名有种他如果反抗,面前这个叫陆临安的公爵就会把他打包带走的错觉。
但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鸦透想不明白,只能将他归结于失去的那段记忆。
“嗯。”鸦透抿着唇,“然后呢?”
“然后……”陆临安卡壳。
他最初就只是想来看一眼这个让颜寂和沈听白双方都不给对方面子的罪魁祸首,结果发现那人自己缩在阴影里时又鬼使神差走过去,想去戳戳那个把自己藏好的白棉花。
后面的一切做法都超出了他的预料。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去戳棉花,也没想到戳了棉花棉花生气了,之后应该怎么把棉花哄好,以及能带棉花去哪里玩。
“……”
公爵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过这么窘迫的时候。
“如果没事的话。”鸦透说着已经往后退,不太想留在原地所以准备飞快逃走,“那我走了。”
陆临安着急了,“之后想出宫逛逛吗?”
“这段时间外面会有很多节目。”
四国会议让人流量成倍增长,小贩们自然也会使劲浑身解数,自发组织各种有趣的节目来销售自己的商品。
鸦透敷衍:“改天吧。”
“好。”陆临安当了真,“你要是想出去了,来找我。”
……
鸦透回来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倒霉。
去花园碰见专门裁决异族的裁决长,躲在宫殿外的长廊,碰见态度不明的陆临安。
“您是说西维尔公爵吗?”女仆们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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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透将西维尔公爵和陆临安这个人对上,“是有什么事吗?”
“嗯。”整理茶杯的女仆欲言又止。作为仆从她们不敢随意议论贵族,但呀呀什么都不懂,如果不提醒他又要吃亏,“您和他起冲突了是吗?”
鸦透点头又摇头,不知道应不应该把陆临安吓到他的事归类进冲突中。
女仆紧咬着唇,纠结了好久,才委婉开口,“他不是很好接触。”
这个范围太大了,到底是因为性格不好接触,还是因为行事作风,又或者是身份地位,她们都没有讲清。
“比沈听白还难接触吗?”鸦透犹豫开口。
女仆摇头,“不是的。”
沈听白因为裁决长的身份,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度,对他们来说是身份地位上的不好接触。但陆临安作为公爵,生性散漫,行事乖张,经常做些完全在人意料之外的事,为此颜寂和陆临安还时常吵架。最后陆临安离开王都四处游走,在最近四国会议中才重新回来。
他不仅回来了,还给鸦透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在裁决长那里,他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鸦透心咯噔了一下。
“裁决长大人其实挺好相处的。”女仆失笑,将泡好的花茶端到鸦透面前,“大人没什么架子,待我们这些仆从也温和。”
就是身份地位不同,难免会带着距离。
鸦透:“……”
他觉得一点都不好相处!
不仅不好相处,还是他完成任务的一层阻碍。
对着一点都没进展的任务条,鸦透表示很忧愁。
这份忧愁他一直带到了晚间用餐时。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碗里的肉,头一次感觉到了什么都没吃就已经饱腹的感觉。
一碟淡黄色的甜点被推到他面前,最上层还缀着粉色的水果。
鸦透不太认得。他在海里不吃这些东西。
“今日回宫时在路上看见了,想着你应该会喜欢,所以买了回来。”用餐时刻,颜寂褪去了披在肩上的外袍,手套也摘下,“今天食欲不好吗?”
这几日,呀呀吃得越来越少了,似乎连他专门买回来的甜点都没有效果。
“身体不舒服?”
鸦透摇头,“身体没有问题,只是不太想吃东西。”
除了第一天他对人类食物很好奇吃了很多外,后面几天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没胃口。身体如果硬要说不舒服,那应该是从今天开始,小腿感觉有些灼热。但也就出现了那一会儿,之后再没有感觉,直到现在被颜寂提醒,他才想起来。
他不太清楚是不是和他人鱼的身份有关,所以即使有异常他也没有开口。
餐桌上只剩下餐具偶尔与餐盘的轻微碰撞声,一时有些安静。
在海里的时候,鸦透是大海中最漂亮的那一尾人鱼,身边环绕着他的是追逐、赞美与热闹,很少有这种冷场的时候。
之前他会因为任务主动去和颜寂说话,但今天那个不太好的消息让他没什么心情,没必要说话的时候他就戳那盘摇摇晃晃的甜点。
“呀呀这几天在这里住的怎么样?还能适应吗?”沉默良久的颜寂终于开口,询问着鸦透来到西之国的反应。
这好像还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正经问答。
鸦透注意力被拉了回来,斟酌着开口:“能适应。”
颜寂无奈地笑了笑,“那就好。下午听莉莉维娅说你这几天一直待在房间里,直到今天下午才出去了一会儿,还以为你会不喜欢这里。”
莉莉维娅是服侍鸦透的女仆。原本鸦透还很疑惑为什么她能知道那么多信息,现在想想,能直接向颜寂汇报的能是什么普通人。
鸦透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个人了。
从带他回来后没有探究过他的身份,在那天帮他解围后也从没有提过相关话题,却会让级别很高的仆从“服侍”他。
全然的信任?不管他是不是人类,颜寂都不会区别对待。
能将人鱼抱回海中的人,本身对异族的态度就很温和。
若是这样,颜寂是救命恩人的可能性可以上升至百分之九十。
……会是吗?
“你对我好像很客气。”鸦透开口。
颜寂愣了一秒,“是吗?”
鸦透点头。
这几日的用餐,颜寂总是更注意他的态度以及口味,在察觉到他没胃口后,又专门买了回来。
有001的提醒,鸦透知道面前的甜点需要预定,是在路边根本买不到的。
而且这几日颜寂面对他时有些反常,至少在鸦透看来,最开始在他面前冷淡地看着他的颜寂是不会笑,也不会询问过多细节的。
“因为你是我亲自请回来的客人。”
又来了,这种客客气气的话。
鸦透重新低下头,加快了戳甜品的动作。
……
“要出去走走吗?”
用完餐后,颜寂少有地向鸦透发出邀请。
“好。”
他们沿着宫殿外的小路往前走,只有他们两人。途中经过了宫中的水路,以及曾碰见过沈听白的那个小花园。水路如同蛛网一样,在这座靠近大海的国度生根。海水沿着水路漫进,来到了属于人类的世界。
最后颜寂将鸦透送回了宫殿,那条下午才发生了突发事故的长廊下站着他和颜寂。
相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以及不同的人。
没有点灯,黑暗里看不见谁是谁,似乎下一秒陆临安就会从黑暗里跳出来。
毕竟这符合陆临安的行事作风。
“回去吧。”
“今晚做个好梦。”
长廊上的枝桠钩住了衣角,颜寂将其取下,低声跟鸦透说话。
鸦透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颜寂。
他站在黑暗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似乎带着厚重的面具,却又在鸦透回看他时,朝他露出浅浅的笑。
……
一层层打来的浪花,模糊的视线里是难以到达的距离。
灼热的日光照在他身上,鱼尾拍打的幅度也越来越小。蓝色的鳞片失去了光泽,鳞纱已经沾上了泥沙。
没有人注意到岸边已经搁浅的小人鱼。
希望被人发现,想回到大海里,想找哥哥,太多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却因为缺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你……是回不了家了吗?”
“别怕。”
有人将他抱起,缓慢朝大海挪动。
是一个小男孩,还没进入发育期个子不高,抱着一条小人鱼走路也有些踉跄。中间摔倒了好几次,视线跟着起伏。
这是他记忆里唯一一点和当初搁浅有关的画面,鸦透想凑过去瞧,却无论怎么眨眼都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鱼尾被火烧一般地疼,在太阳下暴晒他整个人格外燥热。
他已经顾不上去看救命恩人的样子,他现在只想赶快入水,回到海洋的怀抱。
那人将他放下,海水终于将他浸没。
鳞纱洗净尘沙,暗淡的鳞片重新恢复光彩,但鱼尾处的灼热却仍旧没有消退,还隐隐有向上的趋势。
打来的浪潮将他卷回大海,鱼尾在他的注视下变成了人类的双腿。
鳞片沿着脚踝一路蔓延,如同会吞噬人的巨兽,攀附着小腿一点点往上。
鸦透瞪大眼睛,恐慌让他想出声,海水却在他张嘴的一瞬间灌了进来。
“啊!”
鸦透从短促的尖叫中醒来,一下从床上坐起,捂住自己的喉咙,在001的反复安抚下才确认刚刚只是一个梦的事实。他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在看到脚踝处泛起的一层鳞片一下白了脸。
——“你需要定期泡入海水里。记住,过量的人类食物对人鱼是一种负担,它们只会……”
“加快你补充水分的时间。”
在腿部传来的灼热中,鸦透终于想起了女巫说的后半段话。
如果不是吃了大量人类的食物,不会这么快就因为缺水而浮现鳞片。
【最近且最隐蔽的水源离这里有一千米,呀呀你应该有印象。】
晚间跟着颜寂一起散步让鸦透记住了宫殿外的水路。
鸦透:“一定要去外面吗?”
【深海人鱼需要补充的是海水,所以只有连接着大海的水路才有用。】
“……”
鸦透咬牙,忍着腿上的难受,披上黑色的长袍将自己完全裹住,悄悄离开了房间。
他在001的指引下避开了好几对巡逻的侍卫,反复确认目标后才朝着标记好的位置跑去。
那是一座很少有人会来的小花园。倒不是没人打理,只是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种不出花,加上位置有些偏,在这个鲜花盛开的季节里,这里不是贵族们的第一去处。
花园最中间处砌出一个圆台,引入了水路中的海水,不知道是谁的雕像站在其中。
海水漫过鸦透的小腿,月光照耀下蓝色的鱼尾更加美丽。
毕竟与水路相连,这里比鸦透想象的要深得多。在沉入水中的那一瞬间,鸦透脑中划过如果沿着路线往外游,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大海的想法。
冰凉的水将身上的灼热一点点抚平,鱼尾偶尔会浮出水面,鳞纱带出水花,又很快消失不见。
【应该可以了,上去吧。】
“嗯。”
鸦透往上游,手刚搭上圆台边缘,就听见有些迟疑的声音:“呀呀?”
刚要爬上里的人下一秒又跌进水里,猝不及防下呛了好几口水。
陆临安眼疾手快抓住鸦透的手,将往下沉的小人鱼赶快捞出来。
“你……我,不对。”
陆临安眼睁睁看着鱼尾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人类的双腿,不知道是应该先问一句你有没有事,还是先问你的鱼尾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因为下午遇见鸦透的事他夜间睡不着,又不想动不动碰见巡逻的侍卫朝他行礼,所以特地挑了没什么人来的地方。然而刚走近就在这里听见水声,还看见有衣服放在圆台边。
圆台连接着水路,比一般水池要修得深很多,陆临安本以为会是谁不知情掉下去,结果蓝色的鱼尾在水中一闪而过。
心跳如擂鼓,人浮上来后陆临安才确定这是鸦透。
湿透的长发贴在裸着的皮肤上,陆临安脸上滚烫,眼睛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轻咳一声,将手中的衣服递过去。
鸦透抿着唇将衣服穿上,被吓到之后大脑有些混乱。
他已经被这人吓到两次了。
“你看到什么了?”
脑中又泛起了无关的联想。
种族不同,身份对立,被撞破身份,明明是第一次,却似乎有声音告诉他在很久之前,也发生过一次。
陆临安看上去和裁决长有关系,虽然不知道他对异族的态度,但鸦透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
陆临安:“我不会说出去。”
鸦透有点发愣。
和预想中的情况完全不同。
抓住他异族的身份,欺负他,满城堡抓他,在预想中这才是身份对立下的陆临安会做的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近乎投诚地看着他。
夜间风太冷,鸦透打了个哆嗦。
更加宽大的外袍笼住他,陆临安将自己的衣服脱下,“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为什么?”
“我跟沈听白那种死板的人可不一样,我不讨厌异族。”陆临安习惯性拉踩沈听白一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想拉踩沈听白,“而且——”
他眼神飘来飘去,鸦透也只听到了“喜欢”这两个字。
湿漉漉的长发打湿了外套,穿上鞋,鸦透从圆台上站起,“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衣服我……”
又是话没说完就因为突发状况而停止的情况。
鸦透站在圆台上,要比陆临安高出一截,也轻松越过了刚刚被陆临安挡住的部分,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裁决长。
他腰间还别着剑,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站在那儿看到了多少。
……
“哟,大忙人。”
陆临安在经过沈听白时拍了拍他的肩,隔开了他和鸦透,确保他没有一点可以接触到鸦透的可能。
沈听白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别碰我。”
“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难怪他不喜欢你,啧啧。”
沈听白皱眉:“难怪什么?”
“没什么。”陆临安道,“来这儿干什么?来多久了?”
沈听白将刚刚触碰到肩部的手套脱掉,“需要向你汇报?”
陆临安不太高兴地又“啧”了一声,“行行行,那你忙你自己的去吧。”
脚步声逐渐远去,沈听白可以看见跟在陆临安后面那个要矮一点的黑影。
一点都没有想和他打招呼的意思,看到他就想躲。
沈听白在原地看着陆临安他们彻底消失,才重新走到圆台边。
那里有很明显的水痕,应该是有谁从水里爬出来而留下的。
借着月光,他看见了在水中慢慢沉下的——
一片淡蓝色的鳞片。
……
鸦透茫然了。
他此刻跟着陆临安身后,和他离得格外近。属于陆临安的外衣搭在他头上,在跑到安全范围之后才有精力注意其他。
“回去先去洗个热水澡,我等会儿派人去给你打水。”
“需要海水吗?”
“不对,你能洗热水吗?”
陆临安絮絮叨叨的问题一点都没传进他的耳朵里,他闻着相似的味道更加茫然,第一次察觉到事情好像不简单了。
因为他在陆临安的身上,闻到了相似的气息。
为什么……会有两个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