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颉利,你,该死!(求追读)
七月初二十八,天刚蒙蒙亮。
但气势恢宏的宫城内外,已是一片肃穆。
沉闷的钟声回荡天穹,叫醒了沉睡的长安。
今日,正是大唐太庙献俘的日子,也是李世民真正君临天下的日子,更是大唐真正屹立于世界之巅的日子。
太极宫前,大唐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头戴官帽,手持芴板,神色肃穆,分别按照品级依次排列在广场之上。
此刻,纵然百官各有心思,可在今日这样的场合,眼神仍旧满是虔诚之色。
太庙献俘,不仅仅是李世民的荣耀,更是满朝文武与大唐百姓的荣耀。
这是一场神圣的祭祀仪式,更是一场庞大的夸功仪式。
百官末尾,还依次站着上百位来自四海诸国的使节。
这些使节发色各异,长相各异。
可站在恢弘的太极宫前,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虔诚与庄重。
这样的表情,已是他们对于大唐这位新爸爸最微不足道的敬意。
在金水河广场中央,靠近太极宫宫门的地方,有一座恢弘的祭坛,足足高出地面三丈。
祭坛之上,一尊金灿灿的大鼎里竖着三支三尺余长的檀香,檀香香烟缭绕,将整座祭坛映衬得更加庄重肃穆。
“朕!大唐天子李世民,叩告日月苍穹:朕嗣纂鸿业,教化天下,威服寰宇......思恢至道,宁谧区宇,缴外君长,海表猷渠,无远不庭,无思不服.......”
大鼎旁边,一身道袍的李淳风神色肃穆,手持表文高声诵念。
晦涩难懂的表文,像是充斥着某种魔力,顺着李淳风抑扬顿挫的声线,精准无误的传进了满朝文武的耳朵里。
同时,也传进了坐在比祭坛还高的龙椅之上的李世民耳朵里。
今日的李世民,一身装扮格外庄重。
玄色的龙袍之上,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仿佛要腾飞而起,头上十二旒的冕冠无风自动,来回晃荡的冕旒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龙椅上,便像是一尊俯视众生的神明。
此时此刻,他不仅仅是人间帝王,更是四海共主。
随着李淳风敬告天地的表文诵念完毕,李世民也缓缓起身,走下了龙椅,走到了祭坛之上。
“请陛下敬告皇天后土,焚表为祭!”
李淳风恭恭敬敬的将表文递到李世民跟前。
随行的王德赶忙手持托盘上前,将托盘里装盛的玉圭呈上。
李世民手持玉圭,将李淳风手里的表文轻轻挑起,扔进了大鼎旁边的铜炉里。
“轰~”
一道烈焰升腾而起,表文在一瞬间化作了灰烬。
同一时间,乐师奏响了的祭祀的乐章,笙笛齐鸣,使得整个场面更显肃穆与神圣。
“咚咚咚咚~”
紧接着,阵阵鼓声相和。
礼部尚书李道宗与鸿胪寺卿唐俭捧着贡品,缓缓走上祭坛。
李淳风高声道:“请陛下敬告皇天,三牲为祭!”
李世民微微颔首,将玉圭放回托盘。
然后从李道宗手中接过装着三牲的盘子,转身的将三牲摆放在大鼎前方的供桌之上。
三牲,即猪、牛、羊,这是敬献给上天的祭品。
李淳风再度出声:“请陛下敬告后土,五谷为祭!”
李世民再度颔首,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从唐俭手上接过五谷,放置于供桌之上。
五谷,即稻、黍、稷、麦、菽,这是敬献给大地的祭品。
眼见祭品已经献上,李淳风当即高声道:“礼毕!”
一声礼毕,代表着敬告天地的仪式正式结束,也意味着献俘仪式正式开始。
而李淳风话音落下的瞬间,盛大的礼乐也同时停下。
下一刻,临时充任皇家护卫的玄甲军忽然自广场两侧冲到广场中间,将最中心的一条御道两侧守了个水泄不通。
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甲士,一身盔甲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
望着眼前的玄甲军将士,百官顿时心神一震。
前来观礼的诸国使节更是心下大骇,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肃杀之气吓得后退了一步。
李世民转身,背对铜鼎,面向百官。
几名宫人合力,将金碧辉煌的龙椅搬到祭坛上。
李世民落坐,整个人半斜靠在龙椅之上,目光不自觉眺望北方。
注意到李世民的目光,百官不由得面面相觑。
李世民对百官的小动作充耳不闻,深沉的眸子像是能跨越时空。
今日,他本已搭好了戏台。
只待戏搭子亲临,便亲口告诉天下人,他李世民才是这大唐唯一的皇,这个时代,是只属于他李世民的时代。
没奈何有个小家伙不讲规矩,直接将他的戏台子给掀了,更是将他的戏搭子,都困在了那一方小小的书院里。
一想到影卫传回来的消息,李世民就想笑。
世家骄傲了一辈子,一生以玩弄人心权术取乐。
最后,却是栽在了一个不讲规矩的愣头青手上。
这难道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真想亲眼去看看,那些老家伙是如何的懊恼,又是如何的羞愤?
可惜了,未能亲眼看见老家伙们气急败坏的样子,真是遗憾啊。
李世民眼中浮现些许遗憾之色,终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李世民的笑声很淡,可仍是清晰的传进了满朝文武的耳朵里。
百官诧异的目光齐齐看向李世民,旋即又转移到百官之首的房玄龄身上。
房玄龄稳如老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李世民身后的李淳风与王德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疑惑之色。
瞥见百官对李世民的笑声亦是不明所以,李淳风赶忙小声提醒道:“陛下,莫要误了吉时。”
李世民回神,这才发现百官的异样。
他轻咳一声,淡淡道:“将颉利带上来。”
听见李世民的声音,百官赶忙收回目光,作严肃状。
王德拖着长长的尾音,高声道:“陛下有令,带颉利上殿~”
话音落下,御道尽头的甬道里,早已被缚住双手的颉利被两名玄甲军将士架起,一路穿过御道,走上祭坛的阶梯,最终架到了李世民跟前。
“跪下!”
两名玄甲军将士一左一右踹在颉利的脚弯处,颉利闷哼一声,双膝重重落地。
颉利,便是今日太庙献俘的主角,也是唯一的主角,因为其他俘虏的身份,都不够格。
李世民单手撑着脸颊,一双眸子睥睨着眼前的“老朋友”。
颉利是标准的草原人长相,一头卷发卷成辫子,大脸盘子上是浓眉大眼,胡须黝黑浓密,身材魁梧,挺着将军肚。
李世民看他,他也看李世民。
两人对视片刻,颉利不由眼神复杂。
李世民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望着眼前这位曾被他视为一生之敌,却在他仅仅登基的第四个年头,便沦为他阶下囚的劲敌。
一时间,他竟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一开始,得知颉利为李靖所擒时,李世民曾想过,等他见到颉利之后,一定要用最恶毒的语言,最严酷的刑法去折磨他,去羞辱他。
可等他真见到颉利时,他心里便只剩下了对所有老兄弟都能安然回来的喜悦。
此刻,他仍是想说点什么,羞辱一下颉利。
可话到嘴边,心中又莫名生出几分萧瑟。
好像,也没有羞辱的必要了,此刻,颉利就跪在他眼前,而曾经的耻辱,也成为了过眼云烟。
他抿了抿唇,问道:“颉利,我大唐与突厥,乃为兄弟之国,四年前,朕与你更是曾在城外便桥之上斩白马为盟,誓约为异姓兄弟,可朕就是不明白,为何你想要的朕都给你了,你却依旧屡屡背弃盟约,引兵进犯我朝疆土?”
颉利一愣,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李世民继续说道:“五年前,朕将半座长安城都当成礼物送给了你,但不过次年,你便引兵进犯我朝河州,廓州;贞观二年,你又率兵南下,侵扰灵延二州;三年,你又命雅尔金和阿史那杜尔率军进扰河西;肃州,甘州之地几为你所破......”
听着李世民将这些旧事一桩桩一件件的翻出来,颉利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但仍是没有搭话。
李世民闭上眼睛,咬牙道:“颉利啊颉利,难道半座长安城,都无法满足你的贪欲吗?”
颉利不语,只是脸色越发惨白。
“砰~”
李世民突然一巴掌拍在龙椅扶手之上,随后起身,一脚朝颉利的心窝子踹了过去。
颉利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仰去,还未落地,便被两名甲士继续拖拽起来。
李世民眸色阴郁,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脸痛苦的颉利,森然道:“颉利,你,该死!”
李世民势大力沉的一脚,完全没有留情。
颉利痛得浑身冒汗,用生涩的关中话道:“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这一次,是你赢了,还请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能看在你我曾斩白马为盟,誓约为兄弟之国的份上,饶恕我的性命。”
“砰!”
李世民又是一脚踹在他的心口上。
怒声道:“朕当然不会杀你,朕会留着你的性命,用以告诫天下诸国,我大唐素有仁义之念,但更有杀伐之兵。首鼠两端,背信弃义者,朕能容,朕麾下大军也不能容!”
李世民的咆哮声回荡,前来观礼的诸国使节闻言,顿时脸色一白,目光之中满是惧意。
颉利可汗,他们都不陌生。
曾几何时,那也是他们需要卑躬屈膝去讨好的存在。
可今日,强大的突厥帝国烟消云散。
往日里他们卑躬屈膝讨好的存在,也匍匐在大唐皇帝面前,只求大唐皇帝能饶他一条性命。
这个画面,对他们心里的冲击,何止是震慑那么简单,这分明就是威胁。
一些胆小的使节,甚至已经开始腿软,纠结着要不要跪下向这位陷入暴怒之中的皇帝陛下表一表忠心?
可望着暴怒的李世民,一时间又不敢有所动作。
祭坛上,颉利听闻李世民不会杀他,则是彻底松了口气。
他不算什么英雄人物,也不是什么视死如归之人,否则,他也不会来到长安。
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他赶忙磕头谢恩:“多谢皇帝陛下开恩,多谢陛下开恩。”
李世民皱起眉头,眼中浮现一抹嫌恶,却也没有多言,冷声道:“带走!”
言罢,率先起身走下龙椅,直奔皇宫左侧的承乾殿而去。
按照周礼“左祖右社”的礼制,大唐的太庙是设在皇宫左侧的承乾殿,社稷坛则是设在皇宫右侧的武德殿。
而太庙献俘,本身就是去给李氏一族的列祖列宗汇报功绩,自然是需要去太庙进行。
见李世民已经率先出发,满朝文武理了理衣襟,也迅速跟上。
诸国使节正欲跟上去,为首一位身着冕服的俊美男子却忽然叫住了他们。
俊美男子长着一张中原人的面孔,却有着一双偏蓝色的眸子,显然,他身上有一部份汉人的血统。
此人名叫麹文泰,乃是西域之地高昌国国主。
高昌,本为魏晋南北朝时期,逃至西域的汉人后裔所建,更兼其为丝绸之路上的交通要道,常常与汉人打交道。
所以这个国家的人,天生就对中原王朝有好感。
而此次,麹文泰前来大唐朝贡,也是存了认祖归宗的心思。
高昌也是西域大国,麹文泰亲自叫停了诸国使节的脚步,诸国使节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满脸不解的看着他。
麹文泰知晓时间紧迫,也没有卖关子,快速对着一众使节道明了自己的想法。
麹文泰话音落下,诸国使节面面相觑一阵,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望着众人的表情,麹文泰心知他的提议已经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当即趁热打铁,道明利弊,很快便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只是这一幕落在缓缓前行的大唐官员眼中,却是引得大唐一众官员面露鄙夷之色。
“猢狲就是猢狲,一点礼仪都不懂,也不知陛下为何要请他们过来观礼?”
萧瑀小声嘟囔着,语气之中全是不满,没有一点感情。
房玄龄闻言,不由得轻轻蹙眉,出声制止道:“宋国公,慎言。”
萧瑀不忿,但房玄龄的声威摆在那里,他也只得闭口不言。
长孙无忌默默的朝房玄龄靠近了一些,小声道:“房相,这群猢狲也不知在商量些什么,我等还是该早做防备,万一让他们乱了礼仪,陛下怪罪下来,可就不太妙了,房相以为呢?”
房玄龄深深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旋即淡淡道:“有玄甲军在,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
言罢,房玄龄便闭口不语。
长孙无忌眸色晦暗,见房玄龄一副眼观鼻鼻观天的样子,也不好多言,只是眸中意味不明的神色,又多出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