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风流狂炫折耳根

第189章 孤孤孤,狗脚孤!(五千字大章,求追订)

他怔怔的坐在地上,眼神一片死寂。

柴令武问的这个问题,李承乾甚至都不用去想,便能立即得出答案。

若是规矩重要,那大唐就不会有玄武门之变。

而他作为玄武门之变的亲历者,与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之一。

整个大唐,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玄武门之变的内情。

之前几年,他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可今日,随着柴令武这一番话说出来。

那些被他忽略的,不愿去想的前程往事,便好似一道尖刺,刺得他心口生疼。

此刻,他甚至可以笃定,柴令武说的那些事情,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成为现实。

随着他年纪渐长,簇拥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他的野心,也一定会疯狂滋长。

并且他的野心,不会受到他本心的控制!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他身后,还站着东宫的一众属官,站着太子三卫的将领,站着东宫六率的卫队,同时,还站着各种各样想要攀龙附凤的野心家。

一如当年的天策府,父皇身后站着的那些叔叔伯伯一样。

李承乾绝望了,比他的钱被长孙全部拿走时还要更加绝望。

他仰起头,声音嘶哑,问道:“二表兄,难道孤与父皇之间的矛盾,就没有半点缓和的可能性吗?”

柴令武抿了抿唇,叹气道:“没可能缓和的,而且你要认清一个事实,君王与继任者之间,从来都不是父子关系,更不是继任与被继任的关系,而是竞争关系。”

“竞争关系……”

李承乾失神一瞬,痛苦的闭上眼睛:“可孤,是父皇的长子啊。”

“父子是寻常人家的说法,天家无父子。”柴令武摇头,语气也有些黯然。

一开始,他说这些话,的确是存了吓唬李承乾的心思。

但话说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将李承乾拉出历史的泥潭之中。

古往今来,皇权竞争者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共识。

以玄武门之变为例子,表面上看起来玄武门之变的根本原因,是李世民的天策府集团与李建成的东宫集团两个独立集团之间的矛盾爆发。

实际上,却是李渊与李建成代表的皇权集团联手,共同抵抗来自于以李世民为首的军功集团失败后的结果。

因为李世民的军功,已经压迫到了皇权。

太子与帝王也是同理,帝王掌控现在的皇权,太子掌控未来的皇权。

太子长大,帝王未老,未来的皇权,就一定会压迫到现在的皇权。

如今,李世民对于这个残酷的真相早已有了深刻的认知。

但李承乾,仍旧处于蒙昧之中。

当然,这和他的年纪有关。

他现在十四岁,对于权力虽有清晰的认知,却还未体会过权力的美妙。

所以,他还会对能否调和矛盾抱有期待。

而柴令武今日这番话的目的,便是要抽离掉他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与希望。

李承乾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样。

他不是蠢人,自然明白柴令武的用意。

但就是因为明白,他才更绝望。

他多么希望,今日柴令武没跟他说这些话。

如此,他依旧还是让大唐朝野称赞的贤明太子,还是父皇与母后的孝顺好大儿。

可……柴令武今日所言,彻底绝了他掩耳盗铃的希望。

他失神一阵,烦躁的抓抓脑袋。

忽然一把抱住了柴令武的大腿,哀求道:“二表兄,我不想被父皇废掉,更不想造反,我也不想和青雀他们生死相向,我知道你足智多谋,你帮帮我,帮帮我!”

柴令武俯下身,将他拎起来扔到榻上。

摇头道:“方才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你现在唯有奋起自救,旁人帮你再多,那也是旁人的本事,旁人今日可以帮你,明日也可以帮别人,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才行啊。”

“奋起自救,奋起自救……”

李承乾呢喃几句,可怜兮兮问:“那我要怎么奋起自救?早日掌控东宫六率的兵力吗,还是多联络联络朝臣,或者自污?”

柴令武脸皮一抽,没好气道:“你要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的话,就去这么干好了,明日我便去寻青雀,全力支持他夺嫡。”

李承乾小脸一垮:“那我还能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柴令武叹口气,指指自己的脑袋:“动一下脑子啊,你是太子,一个太子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李承乾沉默一下,迟疑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柴令武:“……”

“怎么了,不是吗?总不会是争权夺利吧?”李承乾弱弱出声,眼神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柴令武深呼吸,强忍心梗的冲动,反问道:“你一个没钱,还没权的小屁孩太子,准备怎么争权夺利呢?”

李承乾:“……”

柴令武脸皮直抽抽,耐心直接被耗尽。

他咬牙问道:“汉文帝怎么做的,你知道吗?”

“汉文帝?”

李承乾沉默一瞬,呐呐道:“汉文帝不是藩王上位吗,孤还能学他?”

柴令武蹙眉道:“你管他怎么上位的,你要学的,是他的贤,他的仁,他的爱,懂吗?”

李承乾眼中满是迷茫。

贤明,仁爱,他都懂,可他怎么学?

柴令武道:“你回去翻翻史书,看看文帝在代国的时候怎么做的,你就怎么做。”

“你要我去种地?”

李承乾面色一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孤堂堂太子……”

“孤孤孤,狗脚孤!”

柴令武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怒声道:“你还没认清现实是不是,我明着跟你说了,如今大唐的一切,都是陛下的,陛下给你,才是你的。陛下不给你,你不能抢。朝臣,军队,都不是你能染指的东西,懂了吗?”

李承乾脖子一缩,神色有些哀怨。

柴令武又是一巴掌摔在他后脑勺上,怒骂出声:“你还嫌弃种地,地还嫌弃你不会种呢,你以为什么是天命?我告诉你,种地就是天命,天下百姓就是天命,你要是能让百姓都吃饱肚子,那你就是天命所归。那时就算陛下想废掉你,天下百姓都不会同意,你不会以为文帝的文,是什么很水的谥号吧?”

柴令武两巴掌下去,直接将李承乾干出心理阴影。

他可怜兮兮的抬起头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变成一声叹息。

他摇头道:“孤明白二表兄你的意思,民心,的确是孤唯一能争取的东西,可问题是,孤就算把地都种出花儿来,也没办法让天下百姓都吃饱肚子啊。”

“那你不会想办法吗?”

柴令武斜眼看他,眼中满是鄙夷。

李承乾双手一摊:“怎么想?再说了,孤也没人手啊!”

“没人手?”

柴令武暴怒,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是人吗?”

李承乾一愣,诧异道:“你会种地?”

柴令武答非所问:“我到底是不是人啊?”

李承乾沉默,上下打量柴令武一眼,没有说话。

但他眼中的不信任,深深刺痛了柴令武的自尊。

他一把薅住李承乾的衣襟,对他怒目而视:“你说话啊,我到底是不是人?”

李承乾赶忙高举双手回答:“是,可就凭咱们两人,也种不了几块地啊。”

柴令武手一松,随手将他扔到一边,点头:“是,就凭咱们俩,是种不了几块地,但你别忘了,你还有兄弟姐妹。”

“兄弟姐妹,你是说青雀他们?”

李承乾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你的意思是,把青雀他们也禁锢在某一件事情上,让他们没空和我争?”

“当然不是!”

柴令武果断摇头。

开什么玩笑,他堂堂穿越者,有必要用这么低级的手段?

李承乾蹙眉:“那你……”

柴令武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询问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长兄如父吗?”

“长兄如父?”

李承乾愣住,讶异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团结青雀他们?”

“对咯!”

柴令武点头,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欣慰。

总算,这个学生还没有笨到家。

李承乾若有所思,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抓住,朦朦胧胧的思绪,让他脑子有些混沌。

柴令武面无表情道:“你自己想想,将来有一天,陛下准备废掉你,或者打压你的时候,不仅天下百姓不同意,朝臣不同意,甚至就连你的兄弟都不同意,陛下会是个什么心情?”

李承乾愕然抬头与柴令武对视。

下一刻,一双眸子陡然间射出光芒。

“我......你.....”

他张了张嘴,脸色肉眼可见的胀红。

柴令武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哦!原来如此!”

李承乾失神般自语一句,紧接着,陡然狂笑起来:“我懂了,我懂了,哈哈哈哈,我懂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李承乾放声大笑,整个人手舞足蹈。

他已经抓住了脑海中朦胧的思绪。

他懂了。

现在,他真的懂了。

柴令武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当你受到百姓的爱戴,兄弟的拥护之时,便只有你想不想当这个太子的说法,而没有陛下废不废你太子之位的说法。”

“孤明白了!求恩者少,无辜者多,施恩于求恩者,不如施恩于无辜者。”

李承乾坚定的点点头。

柴令武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他要是再想不明白,那他就是傻子。

说得更直白一些,他要走的路,就是一条与他父皇完全相反的路。

他的父皇,是以强盛的军功,强大的武力,逼得皇祖父不敢动他。

而他,便是要以绝对的仁德,绝对的贤明,也逼得父皇不敢动他。

他的父皇,将军功集团绑在了身上。

那他,便将天下百姓和兄弟们绑在身上。

这是一种流氓玩法,而且无解。

只要他绝对仁德,只要他绝对贤明,那么他的太子之位,就是铁打的。

若是再加上孝顺二字,那他,便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他倏然起身,拉着柴令武就要朝门外冲。

“你急什么?”

柴令武挣脱开来,朝他扔去一个嗔怪的目光。

李承乾回过头,一脸严肃道:“二表兄,时不我待,我需要你的帮助。”

柴令武抽抽脸皮,无奈道:“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正事还没说完呢。”

“正事?”

李承乾一愣:“什么?”

柴令武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功劳啊,送上来的功劳你不要?”

李承乾脚步顿住。

如果说刚才,他还对柴令武那句保他太子之位十年无虞嗤之以鼻,那么现在,他觉得,他或许真的需要这份功劳。

他问:“二表兄不妨直说,你准备做什么?”

柴令武勾唇一笑:“很简单,咱们去帮陛下解决太庙献俘的争斗。”

“解决太庙献俘的争斗?”

李承乾大吃一惊,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震惊不已:“你认真的?就凭我俩,去和那些世家家主斗个你死我活?”

“也没到那个程度。”

柴令武摆摆手,风轻云淡道:“咱们只要想办法把那些世家之人拦在长安城外不就好了?”

李承乾愣住,李承乾愕然,李承乾沉默。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柴令武淡然道:“世家之人进京,无非是要反对陛下奴役突厥人,阻止陛下施行仁政,威胁陛下向他们妥协,但你不觉得,两拨人站在大太阳底下打嘴炮,暗地里策反,收买对方的人手,其实挺傻逼的吗?”

“傻......傻逼?”

李承乾没听过傻逼这个词。

但他还是在一瞬间搞懂了傻逼两个字要表达的意思。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果断点头:“是有点傻逼。”

柴令武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所以,咱们可以想办法先将世家之人拦在长安城外,等到陛下颁布了一系列政策之后,再让他们进京,去朝堂上和陛下打嘴炮。”

李承乾眨眨眼睛,问道:“让他们去朝堂上和父皇打嘴炮,不也挺傻逼?”

“两相其害取其轻嘛,既然都是傻逼行为,咱们就取一个对咱们有好处的傻逼行为。”

柴令武云淡风轻一摊手:“再说了,等太庙献俘的仪式结束,他们未必还有心思反对陛下......”

李承乾怔了怔,一双眸子里充满狐疑之色。

他上下打量柴令武一眼,询问道:“二表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柴令武斜他一眼:“你确定你想知道?”

李承乾一愣,迎上柴令武满是戏谑的目光,不由微微眯起眸子。

破案了,柴令武的确是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

他似乎没有必须知道的必要。

沉吟一瞬,他摇头:“你只需要告诉我,咱们做完这件事情之后,父皇要施行的那些政策阻力是否会变小?”

“会,肯定会,甚至有可能消弭掉所有来自世家的阻力!”柴令武肯定地点点头。

这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就算他不去阻拦世家之人进城,李世民也是要在太庙献俘仪式上宣布《氏族志》和《五经正义》的存在来打压世家的。

这两样东西存在的意义,一是打压世家在地方上的声望,二是在世家的垄断之下,为寒门世子开辟出一条通往朝廷的大道。

当然,这是主要用处。

而次要用处,就是为了转移世家注意力,为朝廷奴役突厥人减少阻力。

他去将世家之人拦在长安城外,便可以为李世民省略掉《氏族志》与《五经正义》的次要用处。

让世家之人,直接陷入李世民的连环计里。

两记重锤下去,柴令武就不信,世家之人还有心思来反对李世民奴役突厥人。

至于用李承乾的名头去搞事,嗯......顺手的事儿。

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真正的Boss,永远是藏于幕后的。

听得柴令武确定,李承乾也不再犹豫。

他摩挲着下巴,问道:“那咱们要怎么做?”

“咱们手下有四五千人,你问我要怎么做?”

柴令武表情古怪,很不理解李承乾是以什么样的心路历程问出的这句话。

李承乾一愣,蹙眉道:“咱们直接带着太子三卫去截断进入长安的官道吗?这要是传了出去,咱们怕是要吃挂落吧?”

柴令武露出看傻子的眼神,鄙夷道:“你不会乔装打扮一下吗?”

“乔装打扮?”

李承乾眼睛一亮,来了兴趣:“怎么扮?”

柴令武大拇指指向自己的鼻子,傲然道:“我乃晋地飞天王,江湖人送外号塞孟尝,手下五千条好汉,纵横关中未尝一败,这关中既然是我的地盘,我想让谁进不让谁进,谁又能管,谁又敢管?”

“啊?”

李承乾张大嘴巴,小脸垮下来:“说半天,就是扮强盗啊。”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叫扮强盗,咱们就是强盗!”柴令武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朝他扔去一个嗔怪的目光。

李承乾嘴角一抽,对于柴令武提议的扮强盗一事,显然不太感冒。

柴令武想也没想,又是一巴掌呼过去。

李承乾脸色一变,赶忙缩头躲避:“那我是遁地王。”

柴令武:“你是个屁王,一支队伍里,只能有一个王,你最多算个二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