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竖子无状（求追订）
“哗~”
柴令武话音刚落，李世民倏然起身，深沉的眸色里满是炽热。
他定定的看着柴令武，双拳不自觉握紧。
柴令武仰起头，毫不畏惧地与李世民对视。
他相信，任何一个有血性，有胆气的男儿，都不可能拒绝这句话的威力，何况李世民这等以手腕强硬著称的帝王。
他是帝王，但他更是男人。
“好一个尊严只在男儿的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弩箭的射程之间，今闻此言，当浮一大白。”
李世民一颗心忽然豪迈起来，在他看来，这一言，胜过千言万语。
曾几何时，他亦曾鲜衣怒马，亦曾豪气干云。
他更是无数次的告诫过麾下儿郎，功名利禄要在马上取。
而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所以，这么多年了，他的对手死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他，始终在牌桌上安稳如山。
柴令武慢悠悠的起身，转头看着门外暗下来的天色，没有接话。
他很清楚，历史上的李世民，便是一个感性与理性并存的人。
只是大多数时候，人们都会不自觉的忽略他的感性。
历史上的他，太优秀，也太耀眼，让人不自觉的就打心底认为他是一个理性到极致的人。
但......他其实也有很多感性的一面。
李世民强压激动，深吸口气，对一旁的宫人下令：“设宴，朕要与新兴县公对饮。”
言罢，大步朝着偏殿走去。
柴令武的目光在殿外等候已久的御医身上与李世民的背影之上来回纠结一瞬。
最终，还是选择跟上李世民。
李世民那一棍，绝对在他身上留了暗伤，但也绝对不重。
既然不重，那就等老爹从草原上回来之后，再去请孙思邈来给全家人都做个体检。
反正他年轻，愈合得快。
柴令武如是想着，跟着李世民快步走到偏殿落座。
不多时，宫人呈上流水般的菜式。
李世民方才已经用过晚膳，但对于一位猛将来说，多吃一顿，完全不妨事。
倒是柴令武，下午尽忙着去祸祸李世民的温汤监去了，没来得及吃饭，现在是真有些饿了。
李世民自顾自的甄满一杯酒，朝柴令武举杯。
正色道：“柴卿，令武，这一杯，舅舅敬你长大成人，能为舅舅分忧了。”
一句长大成人，差点没让柴令武眼眶一酸。
都说男人的最高荣誉，是来自父亲的认可，可舅舅的认可，好像也不差。
没说的，必须陪一杯。
柴令武端起金灿灿的酒樽，将杯中美酒一饮而下。
下一刻，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不是，这什么酒，有毒吧......”
他噎着脖子，眼睛陡然睁大，只感觉胃里火辣辣的烧。
大唐喝的不都是酸酸甜甜的米酒吗，这酒怎么回事？
看着柴令武滑稽的样子，李世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如何，朕珍藏多年的三勒浆，劲儿大吧？今日若非你对了朕的胃口，朕还不舍得喝呢！”
柴令武使劲咽下那股灼烧感和馊酸感，忍不住一阵阵反胃。
他记得三勒浆这种古代难得的高度烈酒，不是要到中唐时期才从波斯传入大唐吗，为什么李世民现在就搞到了？
这玩意儿，是真特娘的难喝啊。
酒味不像酒味，酸味不像酸味，还带着一股子中药药渣味。
就这，还是珍藏的，还舍不得喝。
李世民是真没喝过什么好东西啊。
李世民笑得越发大声，挤眉弄眼道：“此酒甚烈，你饮下这一杯，少说也有五两吧，嗯......豪迈的样子，倒是有些男儿像。”
柴令武缓过神来，忍不住朝他翻个白眼。
不忿道：“就这酒，拿去喂狗，狗都不喝，外甥知道一种制作高度酒的法子，不仅可以最大限度激发粮食的清香，还能使酒烈而不辣，改日外甥弄出来，送一坛子给您尝尝。”
“哦？”
李世民来了兴趣，没有计较柴令武的冒犯，笑吟吟地问道：“高度酒，有多高？”
“我大唐常饮米酒的十几倍吧！”
柴令武随口报出一个数字，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随口报的。
大唐现在流行的米酒，度数普遍也就是几度，还没有后世的啤酒有劲儿，高一点的也就十几度。
比起后世的二锅头，差太远了。
包括他刚才喝下去的三勒浆，尽管喝起来烧嗓子，但他笃定度数不会高于三十度。
他被噎到，只是因为其原材料并非粮食，有一股子药味和酸味，喝起来纯纯的难喝而已。
李世民有些讶异：“世间竟有此等烈酒？那朕可要好好尝尝，你什么时候能酿造出来？”
柴令武想到他的香水作坊即将投产，当即回答：“很快，最迟不会超过三日。”
“如此，朕便静候佳音！”
李世民眉眼含笑，朝柴令武举杯示意，一口闷下满满一大杯美酒，顿时龇牙咧嘴的嘶嘶咂嘴。
嗯？
不太对，这小子刚才是不是说这酒给狗狗都不喝？
那他喝了算什么？
李世民有一种吃了暗亏无处发泄的恨，忍不住狠狠瞪了柴令武一眼。
莫名其妙！
柴令武挠挠头，果断忽视李世民，对着案几上的饭菜大快朵颐。
别说，皇宫里的饭菜，比东宫的就要好吃得多，起码菜都是热的。
李世民看着柴令武狼吞虎咽的样子，想着反正都已经喝了，狗就狗吧，便倒了杯酒慢慢品着，脑海里不断回想柴令武跟他说的那些话。
尤其是那句宁叫人怕，莫叫人欺，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不过，到底要不要采用柴令武的法子，他仍是有些纠结。
主要是朝中那些天天喊着王道二字的酸儒，腐儒让他有些头疼。
还有世家之人，最是伪善，本就看他不顺眼，若是他再行此倒行逆施之举，难保世家那些老家伙不会针对他。
但是，比之汉文帝的名声，也是真的好诱人啊。
要是百姓们能像称赞文帝那样称赞他，百年之后，也能给他谥一个文，岂不是美滋滋？
到底怎么选，好为难......
柴令武自是不知李世民已经陷入了歪歪，三两下把肚子混饱，起身拍拍甲胄，就要脱下。
对比他现在的年纪来说，这甲胄还是有些重了，也有些大，放两年穿正好。
不过，这毕竟是李世民穿过的甲胄。
现在李世民已经是大唐皇帝，那这具甲胄就是名副其实的龙甲，他能穿一次，已是恩赐。
李世民沉思间，余光瞥见柴令武准备卸甲。
这才反应过来他身上也穿戴着甲胄。
他想唤来宫人为自己卸甲，但念头一起，又改了主意，朝柴令武悠然出声道：“不必卸了。”
柴令武愕然抬头，却见李世民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
李世民上下打量柴令武一阵，觉得柴令武尤其英武，很像他年轻的时候。
果然，外甥像舅，这话不假。
他唏嘘道：“这甲......朕也穿不了了，送你了。”
“送我？”
柴令武动作一顿，有些难以置信。
李世民微微颔首，语调低沉：“你能在洛阳轻易拉起两千流寇，料想也是有些用兵天赋在身上的，这甲你留着穿吧，将来朕少不得还要你为朕上阵杀敌，像当初阿姊一样。”
柴令武沉默下来。
尽管他不认为他会有上阵杀敌的机会，就算有机会，他也不会去冲杀，而是会先用火药将对方阵地夷平......
但他沉默片刻，还是轻轻颔首：“臣，谢陛下赏赐。”
李世民随意地摆摆手，藏起眼中的伤感，坐回龙椅上，沉默的抿下一口酒。
柴令武抿了抿唇，小声问道：“陛下，时间不早了，能否差影卫送臣出宫？”
李世民诧异抬头：“你要出宫？”
“臣得回家啊。”柴令武有些无奈，这揍也揍了，罚也罚了，不让他回家算怎么个事儿？
“是哦！”
李世民回神，将杯中美酒一口饮尽，轻唤道：“来人，送新兴县公回家。”
顿了顿，李世民继续出声：“连候在殿外的御医一块儿送去。”
“是！”
大殿之中传出两道突兀的声音，眼于鼻同时从阴影里冒出来。
柴令武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轻飘飘的出了大殿。
鼻架着他，眼架着太医，四人同时奔上了皇宫的穹顶。
飞檐走壁时，柴令武其实是有些疑惑的，宫门落锁了，御道可没封锁，为什么有大路不走，非要走墙上？
不过他没敢问，可能......这就是高手的逼格吧！
两仪殿内，李世民靠在龙椅上，目睹柴令武的背影消失，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他还记得，阿姊死的时候，她与柴绍的两个儿子不过总角之年。
很喜欢跟在他这个舅舅的脚跟后面要他抱。
尤其柴令武，小时候更是和他保证过，长大了也要像他一样当大将军，统帅千军万马。
可惜啊，世事易变，他没能当一辈子的大将军，而是干起了皇帝。
还有柴令武，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长歪了，长成了长安城内一大祸害。
不过，如今他能幡然醒悟，倒也不枉......不枉......不对！！！
这小子今天好像是薅了他的温汤监来着，据回禀的宫人所言，这小兔崽子似乎连一根儿萝卜都没给他留......
菜没了，那他今后吃什么？
“砰~”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拍案而起，神色扭曲：“上了竖子鬼当，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