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馅饼即是陷阱
“老夫要是不同意,你今日还能放老夫进长安吗?”温彦博眸中浮现几许狭促之色,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柴令武一愣,咧嘴笑道:“温伯伯多虑了,小侄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对温伯伯无礼啊。”
“行了,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时间不早了,走吧!”温彦博摆摆手,对于柴令武的屁话不置可否。
他自认他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程度,柴令武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洛阳就已经看得很清楚。
柴令武微微颔首,侧身让到一边,等到温彦博的队伍过去,这才带着何全上前与屈突寿会合。
屈突寿凑到柴令武跟前,表情不忿的盯着温彦博的车队,嘟囔道:“温彦博这老家伙是几个意思?”
柴令武翻身上马,听见屈突寿嘴里喊出的老家伙三个字,不由得面皮一抽。
“人家马上要拜相了,你这张嘴还是消停点吧。”
柴令武面无表情地交代一句,纵马疾驰追上了温彦博的车队。
屈突寿撇撇嘴,却也还是没敢继续多话。
一行人等待温彦博的队伍上前,缓缓跟在温彦博身后进了长安城,及至朱雀大街右侧通化坊前,两支队伍方才因方向不同就此分别。
屈突寿策马跟在柴令武身侧,目送温彦博的队伍走远,眉头皱成了川字形。
“贤弟,咱们就这么跟在温彦博屁股后面进入长安,便要消耗掉他欠你的一个人情?”
屈突寿不忿的声音传进柴令武耳朵里。
没了外人在场,柴令武再无顾忌,一拳朝他的鼻梁骨干过去。
“哎哟,贤弟,你干嘛?”
遭遇突袭,屈突寿满脸惊愕,赶忙伸手捂住鼻腔,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都有些扭曲起来。
屈突仲翔与何全亦是被柴令武突如其来的恶行吓到。
两人满脸震惊,不明白柴令武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动手?
柴令武回过头,斜眼瞪他一眼:“你该打,锤你一拳,算是便宜你了。”
屈突寿双手之间鼻血直流,眼泪哗啦啦的掉,看起来可怜极了。
屈突仲翔硬着头皮开口:“二叔,耶耶他也是无心之失,您大人有大量......”
但话说到一半,迎上柴令武愤怒的目光,接下来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柴令武深吸口气,面无表情的叮嘱道:“仲翔贤侄,你是个清醒的,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务必记在心里。”
屈突仲翔一愣,赶忙做求教状:“还请二叔教导。”
柴令武沉默一瞬,缓缓交代道:“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之后,蒋国公府将会迎来一大波访客,你要看住你耶耶,千万,千万,千万莫要被旁人的好话迷了眼睛,以为宾客络绎不绝,便是国公府重新兴盛起来了,那不是宾客,那是披着羊皮的豺狼。”
屈突仲翔脸色一变,腰弯得更深了些,求教道:“那小侄该如何做?还请二叔教我。”
“第一,邀请你耶耶去赴宴,去赌博,去逛青楼的帖子,一律回绝;第二,若有上门拜访者,提出要与国公府合作做买卖,乃至于给国公府送钱送股份,通通婉拒;第三,陛下的任命没有下来之前,不要四处打听走访寻摸消息,一切以陛下的指令为准。”
柴令武耐着性子,道出了三条千万不能做的事情。
没办法,若是不事无巨细的交代一番,以屈突通的性子,只怕明日便能满长安乱窜。
屈突仲翔回味着柴令武所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不算很聪明,但也知道柴令武交代的这些事情里大有玄机。
反倒是屈突寿,听见柴令武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交代全部是针对他的。
当下也顾不得鼻腔上传来的疼痛了,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问道:“贤弟,你不准我去赴宴,赌博也就罢了,凭啥青楼也不准我去?”
柴令武懒得搭理他,继续对着屈突仲翔交待道:“这段日子,看好你耶耶,不要让他出门乱跑,你只要记住,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也不会掉馅饼,凡是馅饼,定是陷阱,当可保国公府无虞。”
“是,小侄记住了,还请二叔放心!”屈突仲翔一一应下柴令武的交代。
他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他很清楚,若非是真正的通家之好,柴令武绝不会与他说这些。
柴令武叮嘱完一切注意事项,便准备告辞回家。
“贤弟,等等!”屈突寿突然上前拉住他的袖子,顺便将一手的鼻血擦在他身上。
柴令武被他恶心到了,赶忙急速后退:“你还有事?”
“贤弟忘啦,你说过,要把仲翔带在身边的。”屈突寿抬手抹去鼻血,老脸上满是谄笑。
“我是说过,不过,我觉得先让他看着你更重要,等陛下对你的任命下达之后,我自然会过来带仲翔走!”
柴令武说完,嫌恶地甩甩袖子,生怕屈突寿再一次朝他靠近。
屈突寿老脸一黑,嘟囔道:“为兄都这么大人了,要谁看啊,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住了,反正就是闭门谢客,深居简出嘛,为兄自己干得来的。”
“你干得来个屁,就算你干得来,现在我也不可能带仲翔走。”柴令武摇头拒绝。
他是真信不过屈突寿,光从屈突寿乌青的面相上看,柴令武便知道,这厮肯定没把他离开洛阳时的交代放在心上。
纵欲过度,若是只影响智商也就罢了,关键是还会要人命啊。
千百年来,多少英雄豪杰都死在了美人关上?
以屈突寿那点自制力,要是不叫人看着他,别人甚至都用不着故意设局,他就会自己一头扎进去。
屈突寿死则死矣,他可不想他今日的人情打水漂。
“贤弟,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屈突寿仍是不死心。
不让他吃饭可以,但不让他玩女人,这不是在要他的命吗?
柴令武转头看着屈突仲翔,淡然道:“明日过后,你便去给你耶耶抬几房小妾进门,宁愿让他死在家里,不可让他死在平康坊,明白吗?”
屈突仲翔一愣,脸色青红交加,很是尴尬。
他一个当儿子的,去给自家老子找女人,这像话吗?
屈突寿也很尴尬,小声嘀咕道:“贤弟就不能说点好话嘛,这不是盼着为兄早死?”
“行了,就这样吧,今日你们初回长安,还要打整家里,我便不多叨扰了。”
柴令武忽略了屈突寿的嘀咕声,对着屈突仲翔摆摆手,转身上了战马。
“二叔慢走!”屈突仲翔弯腰相送,直到柴令武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方才起身。
屈突寿突然上前拍拍屈突仲翔的肩膀,一脸感慨地问道:“如何,见识到你二叔的本事了吧?”
“见识到了,咋啦?”屈突仲翔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老爹为什么这么问。
“既然见识到了,那就好好将你二叔的话记在心里,尤其要记住随时看好老子,若是老子犯糊涂,你直接将老子打晕都行,咱家能不能兴盛起来,就全看这一次了。”
屈突寿说完,便背着手走进了通化坊里的蒋国公老宅,独独留下一头黑线的屈突仲翔在原地无语。
是的,无语,谁家老子能把儿子整无语的?
这恐怕是天底下独一份老子还要儿子约束的情况了吧?
无语片刻,屈突仲翔整理好心情,开始指挥着长长的队伍入府。
另一边,柴令武刚刚回到府门前,便与下学回来的柴哲威迎面碰上。
“大兄!”柴令武翻身下马,对着走下马车的柴哲威拱手行礼。
柴哲威微微颔首,示意柴令武跟上,随口问道:“我听闻,你今日去接蒋国公入京了?”
柴令武一愣,小跑着跟上柴哲威,诧异道:“大兄听谁说的?”
柴哲威缓步入府,淡淡道:“我听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蒋国公府不比当年,你就这么眼巴巴的凑上去,当心连你自己也折进去。”
柴令武有些不明所以:“不能吧,屈突通虽然死了,但陛下一向念旧情,怎么也不至于放任蒋国公一脉被旁人吞噬殆尽吧?”
柴哲威顿住脚步,转过头一脸正色的开口:“你也说了,屈突通死了,人死了就是死了,别想着活着的人能多惦念死去的人,再者,屈突通的政敌可还没死。”
“政敌?”
柴令武又是一愣,他可不知道屈突通有什么政敌。
柴哲威慢条斯理道:“褒国公段志玄曾败在蒋国公屈突通手下,对于昔日兵败之事,褒国公一直耿耿于怀,此外,蒋国公曾在楚国公尉迟敬德遭遇陛下软禁时,力劝陛下杀楚国公以绝后患,楚国公的心眼有多小,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
柴令武愣住,他还真没想过这一茬。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大自信地摇头:“这些毕竟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陛下御极大宝,大家同殿为臣,褒国公与楚国公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气,将气撒在屈突通后人身上吧?”
“那倒不至于!”
柴哲威否认一句,漫不经心地出声:“以两位公爷的度量,自然不至于去针对一个没落的蒋国公府,不过,他们会不会针对为蒋国公一脉出头之人,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