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朝朝自己也塞了满嘴,含糊不清地说,

"我妈记得,我和姐姐所有喜欢的东西——"

他掰着手指数,

"我讨厌胡萝卜,姐姐讨厌青椒,我怕黑,姐姐怕打雷"

暮暮慢慢咀嚼着饼干,淡淡的奶油味,在口腔里扩散。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画纸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正好照在"妈妈"微笑的嘴角。

暮暮盯着那个笑容,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

原来"妈妈"不只是一个称呼,而是会记得孩子怕黑,会做星星饼干,会把蜡笔画收藏起来的人。

他的舌尖,还残留着饼干的甜味,喉咙却莫名发紧。

这一刻,从未感受过的母亲具象化了。

暮暮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妈妈产生好奇:

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而画面的角落,有一个模糊的穿军装的高大身影,被朝朝用黄色蜡笔,胡乱涂成了一个“?”

暮暮盯着那个问号,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画纸边缘。

“这是谁?”

他小声问。

朝朝正往嘴里塞饼干,闻言含糊道:

“我爸呗!但我没见过他,妈妈很少提起他。”

暮暮脑海里想起李岩松,他确实经常,穿着画里画的蓝色军装。

“你都没见过他,又怎么知道他穿这身衣服?”

朝朝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我姐姐见过,她偷偷跟我说的。”

“我姐姐还说,爸爸有天晚上其实偷偷来看过我们!”

暮暮的呼吸一滞。

饼干碎屑还黏在舌尖,甜得发苦。

他想起爸爸的书房。

那个永远弥漫着,冷冽松木香的地方。

每次进去拿棋子,他的小皮鞋踩在地毯上都不会发出声音。他总是悄悄进去,又悄悄出去,李岩松有时候都没发现他。

爸爸的办公桌上永远摆着军事沙盘,那些微缩军舰和士兵,排列得和他的棋子一样整齐。

有一次,爸爸发现了他。

那双褐色眼睛会从文件上移开,落在他脸上。

但那种目光总是穿过了他,像是在凝视,某个遥远的影子。

爸爸很少在家,也很少对自己表达过爱。

暮暮记得,最可怕的是生日那天。

爸爸破天荒提早回家,手里拎着包装精美的围棋套装。

他刚想伸手接,却听见爸爸说:

"你的眼睛,跟她好像。"

暮暮当然并不知道,爸爸说的是谁。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暮暮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饼干盒上掐出了月牙形的印子。

朝朝正喋喋不休地,说着妈妈昨晚讲的故事,暖黄的阳光在他发梢跳跃,像那幅被晕开的蜡笔画。

暮暮把剩下的半块饼干,悄悄包进纸巾。

他突然想到,如果爸爸看到这幅画,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培训已经进行到一半。

午休的铃声刚响,朝朝就抱着饭盒往围棋室跑。

他踮着脚扒在窗台上,透过玻璃,他看见暮暮一个人坐在角落。

棋盘上的黑白子排列成完美的螺旋,而暮暮正在用游标卡尺,测量每颗棋子的间距。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朝朝的小眉头,皱成一团。

他想起昨天手工课上,所有孩子都挤在一起抢彩纸。只有暮暮安静地,数着分到的十二张纸,连边角都对齐得一丝不苟;

还有前天游泳课,当其他男孩在水里打闹时,暮暮独自在浅水区来回游了三十趟,每次都要触碰到,池壁的同一条瓷砖缝,才肯罢休。

"怪胎。"

这个词突然飘进耳朵。

朝朝猛地转身,看见几个大一点的男孩,正指着围棋室里的暮暮,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