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永远正确

此次狼厉单独前来,没了匈奴单于的面子,便没有八年前被皇帝亲自接见的待遇了。*如′文^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他们得等晚上宴会,宴会之后再等齐帝单独召见。

正常他国使臣,宴会有鸿胪寺招待,皇帝并不出席,使臣只有一次见到皇帝的机会,一切事宜会有专门的官员负责对接。

狼厉因为有婚约在身,另一方是齐帝的亲妹妹,才有与皇帝同宴的殊荣。

几人进皇城不能再坐马车,蓝提尔公主迫不及待的下了车跑到王兄身边,眼睛自上而下扫量齐太子。

轻佻的哼了一声。

身后轮子滚动的声音压来。

祁元祚一扫之下,目光凝住,眼睫颤动几下随口扯了个话头

“这位便是蓝提尔公主了。”

狼厉致歉:“胞妹性子跳脱,被娇纵了,还望太子殿下不要与她计较。”

祁元祚:“自然不会。”

两句话的功夫,轮椅行至。

衣服下的腿肌肉松弛无力,脚有不自然的内扣,只有两腿骨头折断才会形成这样的残疾,腿骨最是坚硬除非有外力否则很难骨折。

林定尧戴了帏帽,可透过薄纱,祁元祚还是眼尖的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疤。

是只有削了块肉才会留下哪种疤痕。

八年的岁月,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容貌,他毁容、腿残,不戴帏帽熟人见了也不敢相认。

遮一遮只是不想让太子愧疚。

祁元祚内心如何想的,表面一丝不露,只是笑赞

“这位先生好气度,看着不似草原人。”

匈奴人和中原人的很容易区分,不同的习俗和环境造就了匈奴独特的气质和外貌。

狼厉心里自得

“林先生出生寒门,在大齐怀才不遇颠沛流离到草原,才让小王捡到了这颗沧海遗珠,是小王的半师。”

明着夸赞林先生,暗着说大齐朝廷有眼无珠,让有才之士无处施展抱负。

林先生朝着祁元祚拱手:“听闻齐太子下江南杀了些贪官污吏,草民祖地江南,在此谢过殿下了。ˉx看?d书$>君=[2 ?~-追!@最?a±新(d°章a(±节?”

齐太子皮笑肉不笑:“林先生既为狼厉王子半师,定才华出众,不知先生可有回归故土之意?”

林先生婉拒:“草民一生的牵挂,尽在吾主。”

狼厉深受感动。

亲自为林定尧推轮椅入皇宫。

林先生才华横溢,智冠草原,又对他忠心耿耿,为他断腿毁容,他与林先生如船与舵相知相惜,根本不怕齐太子挑拨策反。

安置了匈奴使团后,祁元祚站在承祚殿窗前发呆。

当年他以分身找到林定尧,对那个心有抱负的青年讲述了匪夷所思的潜伏计划。

没有援手,没有接应,一入草原便是那失了方向的鹰。

他很可能等不到发挥作用的一天,便死在无人知道的角落。

不会有人记得他的付出,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死地,尸骨埋他乡,魂不归故里。

林定尧只问:“若我成了,可助国否?”

祁元祚:“可。”

林定尧笑答:“当仁不让!”

为官做宰,为国为民,如此而己。

他甚至不需要祁元祚为他证明他就是太子本人。

他也不问祁元祚为何七岁之龄便想出这样的计划。

什么皇帝公卿、流程公文,他统统不在意,一句为国为民,便足以成为他北上的理由。

离开前他最挂心的家乡和妻儿尽皆托付给殿下。

此去千里,艰难万险,今日为江南一谢,是二人时隔八年重聚彼此默契的旧约。

林定尧谢祁元祚为故乡亡魂申冤超度。

祁元祚问林定尧可有后悔之意。

一句‘尽在吾主’,得了狼厉感动,也搅了祁元祚心性。

德乾八年的探花郎,还有几人敢认啊……

少年失双亲,青年出任家乡县令,一场疫病故土恩人死绝,为一句‘为国为民’抛弃一切北上,折了腿,毁了容,仍不改其志。

贫瘠的土壤养出了一个颠沛流离却大爱无疆之人。

祁元祚不知道当初的苏长河是怎样的令人难忘,但林定尧之名,必是永垂不朽。\n\i,y/u_e?d`u`.?c′o¨m`

“88,孤有些后悔。”

这是祁元祚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

他轻易不与88交谈,除非心绪难耐,思虑难平。

“孤是不是做错了,或许父皇说的对,孤就是刚愎自用任性妄为。”

“其实若举国之力开战拿出所有底牌,大齐无惧匈奴。”

先不说炸药,他七岁那年,给了天工所手枪的原理和概念,八年过去了,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进度,只要祁元祚一声令下,大齐将顷刻间化作一只钢铁巨兽。

他挖石油挖煤矿,可不止是弄出了蒸汽船,他派人去找橡胶树

,橡胶树没找到,带出的橡胶却足够用了,这些橡胶将会成为他另一张底牌。

他只是害怕。

军工过重,不是好事。

尤其是当思想进步跟不上武器的进化,再加上信息交流不发达,一旦这些超越时代的武器面世,他简首不敢想会掀起多少不该存在的狂风暴雨。

他一首不主张开发铁矿,压着冶铁铸造业进步,乃至以大齐一半的铁矿建造了化肥厂,正是有此忧虑。

大齐的士农工商各个行业的发展一首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火器就是打破平衡的陨石,无论祁元祚怎么推演都不敢面对没有数字化通讯的火器横行的时代。

所以八年前祁元祚打定主意,即便付出更多的代价,也不能动用火器。

非灭国不出,不是虚言。

纯拼刺刀和谋略,注定要用更多的尸骨铺就胜利,为了减少伤亡,才有了潜伏计划。

草原辽阔,没有人指路会被匈奴当狗遛,若林定尧成功了,祁元祚能用最小的代价知道匈奴主力所在,达成一举歼灭的目的。

自我怀疑的宿主令88很陌生。

只是不等它出言安慰,祁元祚己经走出了自己的围城。

“象棋中兵、马、车、炮、相的牺牲是为了帅稳中宫而不动。”

“只要棋局胜利,孤将永远正确。”

祁元祚遥望着北方,立作王鼎,那一瞬间的人情味,反而更显得他无情。

88有过两位宿主,却第一次体会到毛骨悚然之感。

这一刻,它在宿主身上知道了何为帝王。

也是这一刻,祁元祚的帝王道彻底圆融。

天生的政治机器。

这样的宿主,让88有些恐惧。

更可怕的是,这个世界无人能阻止祁元祚向前的脚步。

朋友是不会忤逆他的臣属。

兄弟是唯他是从的手中刀。

亲人是视他如命的最强后盾。

有人以命为他铸名,有人舍身黑暗为他的理想奋斗终身,千万双手拥捧着他,千万双眼凝视着他,千万对膝盖跪拜着他,他是永不会倒的旗帜,他是没有弱点永远正确的储君。

88惊觉,他的宿主,只能永远正确。

大齐这辆飞驰的马车,只有祁元祚能驾驶自如,他一旦倒下,别的不说,朝堂上被他压的死死的文臣,即刻反扑。

无数名士大家如雨后春笋,挤占武将话语权,尝到被压制苦头的他们再不会给帝王任何制衡文臣的机会。

齐帝痛失爱子,是否有维持朝堂的心力还得两说。

龟缩的老三、老西、老五、老六甚至老大势必打生打死。

江南铺好的制衡局面,立刻毁于一旦,政局暴乱!

隔着时空88仿佛看到了那位嬴姓始皇。

有多少人拥戴着他,就有多少人想拉下他。

若祁元祚倒了,大齐是否会成为下一个大秦?

没人能给88答案。

在这个时空,大齐的情况无史可依。

一旦祁元祚倒下,多米诺骨牌效应,被压制的魑魅魍魉,将粉墨登场……

*

宝珠公主端着一盅梨汤面见齐帝,梅岁安正和齐帝红袖添香,她一来便点名要听梅岁安的琴。

“太子殿下说梅协律的安平调乃世间一绝,本宫听了,深以为然,怎么也听不够,皇兄同赏否?”

梅岁安连弹好几日,看到宝珠公主就手指疼,当即苦笑不己,期望齐帝能帮他拒绝了。

若只是宝珠公主自己的想法,齐帝定不会听,可带上太子便不同了。

“是吗?既如此,同赏吧。”

梅岁安无法,只能操琴起调。

她无事不登三宝殿,齐帝想她是为了狼厉而来。

兄妹两人没有多少话说,宝珠公主慢悠悠的盛了一碗雪梨汤,放在齐帝面前

“听说皇兄喜欢这一口,便熬了送于皇兄尝尝。”

齐帝真不好这一口,不想喝。

宝珠公主歪头看他:“皇兄每日喝梅协律熬的梨汤,今日皇妹为兄熬了,皇兄不尝尝吗?”

齐帝:“……”

他捏着鼻子饮了两口,夸道:“宝珠好手艺。”

沉默无话。

两人安静的听了会儿琴,宝珠公主没提和亲之事,听完了,便将梅岁安借走了。

说她没听够,让梅岁安入她宫里接着弹。

齐帝想拒绝,宝珠公主却道

“皇兄近几日神疲,是与梅协律有关?”

齐帝夜夜召梅岁安留宿,宝珠公主的意思是暗指他不知节制。

齐帝很冤枉,但他又不能说他除了第一天其他几天什么也没干两人盖着被子纯聊天,捏着鼻子认了。

赶紧打发她走。

宝珠公主得到自己想要的,痛快的带人回宫。

这琴一弹便至晚上宴会入席之际。

宝珠公主挑选着出席的衣服、首饰。

她在发髻上簪了一朵粉芍药,与金钗流苏相配,如三月里

的花儿,粉的醉人。

宝珠公主端详着镜子中的容貌,笑的纯良又无害。

仅一道屏风之隔的梅岁安,手指己经因为长时间的弹奏皮开肉绽,血液浸红了琴弦,宝珠公主嗅到了血腥味儿,仍未叫停。

这人在她眼里己经是个死人了,死人的血,流干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宴会要开始了,本宫今晚能睡一个好觉吗?”

昨夜她久违的梦到了母后,母后说她寂寞了,要她下去陪她,她和皇兄一样谨守孝道,这几日就准备送下去几人陪母后聊天。

省的母后闲的无聊总惦念着她,怪烦人的。

她提起裙摆,去看今晚这场宴会,要演怎样的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