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烟火97
雷声轰隆,大雨倾盆而下。
桐桐抬头看着天,重新的调配了草药,熬煮之后加到饲料里,喂养牲口。淋雨的草看着特别的鲜嫩,但这种草并不适合牲口吃。牲口如果吃了大量的‘水草’,‘水草’在肠胃中腐败发酵,容易诱发急性胃肠膨胀,致死率还不低。
她将方子交代下去,这还得去办公区,给河滩那边打电话,这种天千万不要放牧了,还是圈养着比较放心。
那边今年都是羊羔子,更得注意才是。
放下笔,拎了雨伞就准备出门了。
金喜穿着雨衣雨鞋,正打算去给几只病羊打针,“妈,您干啥去呀?”
“去打个电话。”
“您要说啥,我去呗。”
“你忙你的!几步路的事。”
金喜:“……”还真自己去呀!啥几步路的事,这雨下的,有些地方滑溜溜的,有些地方泡软了,一踩一脚的泥。
桐桐撑着伞,一走三打滑的去打电话去了。办公楼里除了一两个值班的人之外,都下地了。现在不是保墒,而是防涝,得打坝。
今年春上,不管是上面还是咱自己内部,都认为种红薯保险。既能用于养殖,又能当口粮。上面下生产任务的时候,咱这边的苗都育出来了。
这玩意抗旱能力还不错,但真的不喜欢水。
而今这雨下的,农场不仅担心上面积水,还害怕地下水位上涨,盐碱水泛上来,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给河滩那边打了电话,出来的时候雨更大了。真就跟天被戳了个窟窿似的,下个没完没了。
撑着伞,还是把身上淋了个透。
她急匆匆的往家走,怕水灌进院子里去。远远的,看见几个孩子披着麻袋在雨里,不知道在干啥。往跟前走,看清楚了,这些熊孩子用树叶在塞刘大姐院子的水路。
墙下四四方方一个小的出水孔,保证院子里的水排出来,流到门口的排水沟里,直接流到蓄水池里去了。这你堵上,院子里的水排不出来,可不得倒灌进屋里。
“干啥呢?”桐桐喊了一声,几个孩子麻溜的跑了。
桐桐这才蹲下,给把这出水口捅开。这些熊孩子,这事一层树叶一层泥的,给人堵了个严实。
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逮住孩子也没啥用,就是不知道这位大姐又得罪谁了。大人要是不在家里絮叨,孩子知道什么呀?
把这边捅开,水就往出涌,她回家换衣裳,先把湿的烘干吧,坐在灶膛前,塞的柴草是潮湿的,连火柴都因受潮打不着火了。
她去屋里拿了用油纸包着的火柴,这才算是把火升了起来。
看了看时间,她没再去饲养场,快下班了,该吃饭了。去院子里站在屋檐下伸手摘了一把青椒,把弄摘到的菜摘了一篮子,这才回来。
做了一大盆的疙瘩汤,酸辣酸辣的,好发汗。
她老操心四爷,怕他弄的一身湿。结果人家穿着雨衣,回来雨衣雨鞋一脱,干干爽爽的。
桐桐:“……”又偷懒了。
“做烘干的最怕返潮!”四爷知道她腹诽什么,“我不在车间呆着,检查返潮的情况,跑到地里干啥去了?”
桐桐啧啧有声,“干的好!吃饭。”疙瘩汤,还有早上蒸的麻辣豆腐包。正吃着呢,鲁立喊了一声:“婶儿,在家么?火柴还能用不?”
桐桐把放包子的簸箩一拿,往柜顶上一放,这才道:“能用,我给你拿。”
四爷看着手里的包子:“……”我全塞到嘴里?
然后被桐桐暂时没收,放簸箩里去了。
鲁立进来就看见这边吃的是疙瘩汤,酸辣酸辣的,闻着可香了。
桐桐把火柴递过去,鲁立说:“回头我给您送过来。”不是不还新的,实在是最近的火柴特别难买。
这个桐桐也没说大方的就不要了,因为是真的难买。不光是火柴,像是锅碗瓢盆筷子,连缝衣针都难买了起来。什么奶嘴,卫生纸之类的,更是紧缺。
今年年初,中央还专门就小商品短缺的事专门下过文,可见已经紧缺到啥程度了。
然一走,桐桐才把簸箩取下来,又把包子递给四爷。
四爷:“……”他看着包子,咬了一口,问桐桐:“没吃出啥味?”
桐桐正吃着呢,“啥味?”早上才蒸的,“没坏!”没有放馊的味儿。
“偷味儿。”
桐桐:“……”这人!她拿了剥好的新蒜扔过去,老爱笑话人!
四爷就笑,又给桐桐递了个包子,“回头弄点猪油,蒸猪油包子?”
嗯!不敢想象那玩意一咬一口油,得多香。她追着问:“啥时候?”
“秋里吧!”秋里咱养的羊就能供屠宰场了,换点猪油吃。
一夏的雨,秋里倒是没大雨了,但是今年这情况,红薯长的可大可大了,一个个的跟人脑袋似得,长的都裂开口子,没法储存了。这就意味着得赶紧切片烘干。
抢收的时节,谁能歇着。
自从农场开始收庄稼,天不亮外面就围着可多的人,想去收过庄稼的地里拾荒。这红薯地,要拾荒能拾不少的粮食。
保卫科看的严,得自家的职工先拾一拨,然后才能放其他人进来。
桐桐都不能免俗,拎着麻袋就往地里去了。
金喜往出挑,小蝉带着霜天往袋子里捡。桐桐手脚麻利,用小耙子往出刨。像是巴拉子红薯,扎根比较深的红薯,一晌能弄三四麻袋。这玩意都是自家烘干好磨粉,或是做粉条的。
人家吆喝:“林大姐,你们补贴那么高,还缺红薯吃。”
“我家人口多呀!”桐桐手底下不停,跟人搭着话。
这么过一遍,才放了外面的人进来拾荒。这种的就很难找到完整的红薯了,都是一些细跟,或是半掩埋起来的红薯藤,这都是好东西。
桐桐捡完了这边的庄稼,又忙着在家烘干红薯片,真没有啥闲心管其他事。
结果都晚上了,金雀来了:“婶儿,金花在你们农场出事了。”
金巧跟江洪被调到河滩去了,现在不在这边。桐桐就很少听外面的八卦,尤其是原先金家得,或是村里的八卦。
金雀一来,就说金花出事了,那必是事不小。
小蝉从自家的烤炉里取了半干不干的红薯片给金雀:“尝尝。”不甜,正劲道。
金雀一边吃着一边道:“金花大着肚子,八个多月吧!也不知道到底几个月了……跑出来拾庄稼,说是把正拾着呢,羊水破了,要生……人在你们农场的医院。”
“那应该没事,我们这边的医院接生的多了。八|九个月,也不算是早产。”桐桐一边切着红薯片,一边跟金雀说话,“去看过了?”
“没有。”金雀吃完了,帮忙往烤炉里放,“你们单位的刘场长打发人,请了我们单位的领导,说是妇女工作没做好!都什么年底了,怎么能这么欺压媳妇,欺压儿媳妇。张主任您是认识的,她知道咱们的关系,叫我千万请一下您。说是刘场长请了县里主管妇女工作的孙县Z。”
桐桐切红薯的手一顿,红薯太大,刀卡住了。х?ζ?
她一用力,红薯被成块的剁了下来。她这才放下了刀:“现在在医院?”
嗯!
“那我过去一趟。”
金雀:“……婶儿,事闹的不小。您要是为难,就不过去了。我就说在外面摔了一跤,耽搁了时间。”
桐桐摆手,“没事!你忙你的去,我去一趟。”
金花生了个姑娘,生的特别的艰难。小脚改变的不仅是脚的大小,她会导致女性的生|殖通道变窄,这对于男性来说,可能会有更多的愉悦感。但对于女性来说,太遭罪了,尤其是生育。
桐桐先去看金花,大夫陪在边上:“产妇严重的营养不良……”
其实营养不良很难怀上的,不过是之前受伤了,罗宝琴接回去伺候,到底是觉得闺女高嫁,养了三个月,养的精心些,这才怀上了这一胎。
大夫把被子掀开叫桐桐看金花的脚:“……双脚走路走的多了,磨破了。接连下雨,她不忌讳,整天泡在水里,伤口感染了。伤口又不能很好的处理,总是用裹脚布缠着……裹脚布又不消毒,阴干也干不好,更滋生细菌……”
桐桐都不忍心看,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住这种疼痛一天天的出来找粮食的。
难怪刘南生怒了,孕妇感染会影响孩子,产妇这种情况若是治疗,孩子必然就不能吃奶。而今啥年月了,何至于到这种程度?
转脸看刚生下来的孩子,孩子其实并不大,还不到五斤的重量,可饶是这样,生的也艰难。
孩子皱皱巴巴的,那么大一点点。
桐桐再出来,面色就不好看。她说张主任:“你去看过了没有?”
张主任也一脸的一言难尽,看向王友。
王友也很委屈:“没有人叫她出来干活!但谁也拦不住她。她的脚向来也不给人看,真不知道咋成了那样了。”
刘南生一拍桌子:“触目惊心呀!你们是夫妻,这是一句你不知道就能推脱的?”
“我真不知!”王友挠头:“因为上次摔断腿的事,我已经跟我妈分开过了。”在单位找了一间杂物房,只五六个平方大,盘了个炕,“我妈现在一个人住,自己做饭自己吃。我吃的是单位食堂!金花的粮食没人克扣,也没人要求她干啥?这也是我的错吗?这要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我错在哪了。”
张主任可以作证:“不是我偏袒。上次摔伤,单位就重视了。我也说了,如果再出现什么问题,王友就背处分。”然后也分家另过了,“金花给老太太洗衣服,收拾屋子,这个事有!但是粮食上,我敢担保,没有人克扣。”
桐桐叹气,而今感染很麻烦,现在抗生素特别贵,唯一能用的还是饲用的!可这是产妇,饲用有忌讳。
大夫只说:“想办法给转院吧!县医院也不行,往省城去吧。”
桐桐就看刘南生,刘南生把事闹大,不是为别的,只是为了救金花一命的。若不然,这种情况放弃,任其自生自灭也没人指摘。
但现在,王友不敢不送去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