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烟火73

这婚事定的毫无征兆。

就是莫名其妙,婚事就定了?

农场的人只是觉得突然,但细想,人家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小蝉是学徒,跟着师傅学手艺,怎么说也是知根知底知性情的。

给孩子把婚事订了,也算是合理。

但是家里人就觉得:一点也没听说呀?

桐桐跟小如说:“订之前,我也没听说。”说着,就瞪了一眼缩在灶膛前烧火的金喜一眼:“这小子蔫坏蔫坏的。”

小如就笑,把从豆子里挑出来的小石子扔向金喜:“行啊!你小子。”你那老丈人可得力了!据说,这县里方方面面的,他可都有交情。两儿一女,就宝贝他家姑娘,走哪夸到哪,结果被你小子给得了去了。

说着,就跟自家妈说:“还真是憨人有憨福!”

桐桐哼笑了一声:这小子可不憨。

她说小如:“这么冷的天,不回来就不回来了。路上不好走,孩子也遭罪。”

“想回来了。”小如说着,就朝外面喊小海:“把冻好的豆腐拿进来。”

小海包的跟熊似得,正在清院子里的雪,“可是冻结实了。”

“你把柴都给搬到屋檐下面,烧炕方便,现在烧炕得硬柴了。”

“行!马上去。”

金喜起身:“我下菜窖拿几个鱼干去,蒸鱼干吧,我姐夫爱吃。”

成!给你姐夫蒸鱼干。

等这小子走了,小如才问:“彩礼咋说?张家咋提的?”

“啥都没提。”

小如:“……”这种的最好应付,也最不好应付。

牡丹来的时候在金喜身上拍拍打打的:“行呀!我家小老四可以,那么好的姑娘给你得去了。”

金喜只憨笑:“那我喊她来吃饭。”

行啊!喊去吧。

润叶靠在灶台边上嗑瓜子,笑问金喜:“明年的结吧?想要啥,二嫂买给你。”

金喜嘿嘿的笑,挠挠头,出门跑了。

润叶见婆婆去了东屋看孩子去了,就低声问大姑子:“大姐,这彩礼咋说的?”

小如:“……”这咋说呢?“人家没提,但咱得礼数周到。彩礼嘛,得跟陪嫁匹配,张家不是出不起陪嫁的人家。”聘礼越多,那边的陪嫁自然也就多。

所以,别比较!你们也不是小蝉那样的家境。

润叶:“……”就是问问,干嘛捎小话给我听?“我当时说是要了彩礼了,可彩礼钱我可真要回来了。”所以,咱也真没占你金家的便宜!

牡丹:“……”我的彩礼没还回来,手里的彩礼多,给的陪嫁少,我理亏?

桐桐又不是聋子,在里面当然能听得见。可听见了又怎么样?当婆婆的诀窍:我是瞎子,看不见你们的眉眼官司;我是聋子,听不见你们的言语机锋。

古古怪怪的气氛直到小蝉和金喜回来,这才消散了。

润叶是不会带脸色的人,一听见小蝉来了,就先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是要进我家的门了!来!给嫂子说说,看上我家小老四啥了?”

“人好呗!大姐好,大嫂好……就独独二嫂不好。我一想,我也不跟二嫂过日子,这婚事也还凑活,能行吧。”小蝉跟着嘻嘻哈哈的:“这不,就成了一家人了。”

润叶把手里的瓜子皮一扔,笑道:“哎哟哟!这是还没进门,新媳妇先挑了老媳妇的礼?”说着,就朝里喊:“妈——妈——您来评评理,我俩谁招人喜欢?”

不等里面说话,小如先说:“那肯定是新人讨喜!不说新人讨喜,怕新媳妇跑了。你嘛,这不是跑不了吗?”

说的都哈哈一笑,就又是吃啥喝啥单位上都有啥事。

桐桐坐在里面的炕上,哄着把三个孩子都哄睡了,脑子里还谋划着,这彩礼该怎么给。

首先,咱得先上门道歉去!事关人家张庆三的老战友,别管人家的关系怎么处理,咱得有态度,别失礼了。

抽了一天的时间,架着马车,桐桐盖在被子里,靠在四爷身上: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冰天雪地,马车,还有你和我。

四爷把桐桐包脸的围巾往上拉了拉,用腋窝夹着她的手给她取暖:“躲着点,前面拐弯风大。”

去了是咱的态度,人家的态度也很好,都说:玩笑的事!拿孩子们逗趣呢。

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再请媒人。

四爷专门请了媒人,除了自家农场的,还有县里的领导,摆出十分隆重的架势,三媒六聘的给做足,张庆山要的就是这个面子。

然后张庆山的话就变了,改夸金喜,昧着良心夸呀,夸的四爷和桐桐都不好意思。

反正就是他看上金喜了,这小子行,这小子能干,这小子将来能有大出息。

但桐桐还是跟小蝉妈表态了:“……还是想叫孩子自己去过日子……”所谓的负担重这个不存在的。

小蝉妈:“亲家母,一块过挺好的。”真不是非得分出去!我姑娘也不是个肯吃亏的,所以跟着婆婆过挺好的!我们家真的不介意分家的事。真的!

桐桐不能把人家的客气当真,她就说:“兄弟们分了家,他们的事是他们的事,难免有用我们当父母的地方,但是不至于连累兄弟……”不要有这方面的顾虑。

小蝉妈:“……”这个倒也无所谓,小蝉把这家的情况说的很清楚,兄弟姐妹关系好,这可不是坏事,“说啥连累不连累的?当哥哥姐姐的,有孩子难免要多顾着些,能顾就顾着。等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也一样有人搭把手照管。”

又有几个完全不懂道理,不通事理的人呢?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亲家母,咱家这情况,我很满意!金喜呢,我是真喜欢!你不知道,我跟老张过了半辈子,那大小声呀,我够够的!生了两个儿子,跟他们老子一个德行。就是小蝉,还不是咋咋呼呼的。我可太喜欢文善的孩子了。金喜又有成算,又厚道,文气的呀……我咋看咋稀罕。”

桐桐:“……”人家这态度,我给的彩礼少了,都觉得拿不出手。

许是跟其他亲家没太多的走动,来了一门能走动的亲家,还挺稀奇的。

总之,之前看着最难相处的,事定了之后反倒是最好相处的。于是,两家商定了,到明年夏天,就给孩子把婚事办了。

暑假,家里人都在。

婚期订了,金福看了看金喜,见他蹲在新房外面不言语,就轻轻的用脚尖踹了对方的屁股:“咋了?要结婚了,耷拉个脸干啥?”

“说好的不分家的,又把我们分出来了。”这新房不是父母那边的房间,而是另外分了一院,就是农场职工住的那种房子,远倒是不远,几乎是门对门的住,可就是另外住着,不在一个院子里住,也不在一个锅里吃饭。

谁跟你说好了不分家的?

金禄把柜子给挪好,检查了检查,这才往出走:“你想着跟小的住,那是你的想法!回头呀,我留省城,接爸妈过去……”

金喜哼笑:爸妈干劲正足,跟你去?拉倒吧!他们才不去看二嫂的脸色呢。

结婚了嘛,金福和金禄两家一人给准备了一床新被子,小如给准备了两床褥子,这就行了。

小如说小海:“不是我偏心我弟,这件事不偏不倚!你小妹出嫁的时候,我给准备一床新被子,你送回去做嫁妆。你家老三结婚,你爸你妈肯定要来借钱的……这钱借了就没打算还,这个数咱俩得说话,只当随份子钱了,得放在明面上。”

小海陪着笑脸:“我没多心!想啥呢?我就是想着,要不要给家里说这个喜事。”按理说,这得说的!小如娘家办喜事,自家父母得随礼,这是姻亲。要是关家没人来,这是打小如的脸。

可这个事又该怎么说?自家妈回头再拿乔,这不是更麻烦。

小海就说:“我的意思是,咱把家里的那份份子钱掏了,就不用告诉家里了!你脸上也好看些。”

“我不在乎!”小如就说,“不说!不用告诉你家里,也不用走这个虚程序,啥面子不面子的,谁管那个?”

小海:“……”行吧,“听你的。”

但姑娘这边的姻亲跟儿媳妇这边的姻亲还不一样,姑娘可以说,在娘家这边我不在乎面子不面子,但是儿媳妇不能说,在婆家我不在乎面子。

谁都希望娘家人来,能跟咱把这个面子撑起来。

但是牡丹知道,自家娘家人来,不仅给不了面子,还得折了自己的面子。她几次三番的想跟金福商量,说要不,咱垫钱撑个面子就算了,别告诉我娘家了。

可每次想张嘴,都觉得说不出口。这边兄弟结婚,自家掏钱说是娘家走的礼,不告诉娘家那边,也不要那边行礼。可自家娘家那边要是有事,能不告诉自己这个闺女么?

他们不仅等着自己随份子,还等着自家这边的婆家随份子呢。

这是明显自家和婆家吃亏的事,自己真张不开这个口。

在她又一次看金福的时候,金福把给儿子削好的木头玩具枪递给儿子,这才说她:“家里的事你做主,别想着吃亏占便宜的事。咱就是掏了钱,说是为了你的面子,可这钱最后还不是到了金喜两口子手里了?咱吃了亏了,可也没亏给别人。将来你娘家的事再说,这回先这么垫上,多收点礼金,小两口子的日子也好过点。”

自己过日子哪有那么容易的?

牡丹这才笑了:“那我问问润叶,她娘家打算随多少钱的分子,别弄的不一样了,面上不好看。”

成!

润叶跟她妈和嫂子说:“……一块褥子面,这不够!姻亲呢,你好歹给我做做脸,再搭一床被面!我婆家出了四个大学生,你们都不能拿个鸡蛋去看看,送个盘查啥的?这是第一回办喜事,就想应付?那不行!要给就给一套。”

润叶妈:“……”我生了个啥东西呀!你倒是真会给你婆家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