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漫漫132
果果睡不着,一个人坐在楼台上隔着玻璃看雪。
四爷端了两杯酒上来,推门进去,把酒放在桌上,在对面坐下了。
这边的三楼的半层楼台封闭了,里面是花卉,天冷以后,孩子白天会在上面晒太阳。晚上隔寒的帘子拉上,上面并不冷。想看雪了,打开一边的帘子只管看吧,难得的清净地方。
桐桐熬了点汤,结果给这小子送,发现人没在房间,四爷这才上来了,看看这是怎么了?
果果吸了吸鼻子:“没事,这是我参与的第一个案子。”
然后呢?
“然后,有很多我都不想问,但不得不问。”果果看着外面的雪花,“比如,这个嫌疑犯他看起来很坦诚,但他的话里隐瞒了一个人。”
四爷:“……”嫌疑犯的母亲,她必然是个知情人,老太太今年七十多了。案发时,这老太太还没嫁给死者的父亲,两方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最多只能算是街坊邻居。
可怎么就那么巧呢?
杀人者的母亲嫁给了死者的父亲?
其实,只有嫁给死者的父亲,才能叫很多人忽略了死者的失踪。尤其是死者的父亲没两年便瘫痪了,送了养老院,再后来,病死了。
只要杀人者的母亲对外说一些:
“谁知道他们父子的事?”
“打电话也是吵吵,我也不好问。”
“一联系就说钱,他爸那脾气能好?”
“那咋办?他回来我们就搬……还能占人家的房子呀?”
“别管正的斜的,不回来就是在外面还混的下去……”
……
这样的话说出去,周围的街坊的脑子里就没有这个人失踪了的概念。就是再去打听,那都是说……在外面瞎混呢,回来他爸的日子也就过不成了,类似于这样的话。
所以,杀人者的母亲,也就是死者的继母,也是知情者,想方设法的替她儿子隐瞒遮盖。若不是田守望一直坚持认为姜雨‘偷|渡’的案子是错案,这个杀人案就永远不会被翻出来。
姜雨回家是去取金条的,说是小匣子足足一匣子。
徐川从他母亲穆兰那里知道,姜雨的海外关系联系她了,徐川敲了姜雨的门,找姜雨要挂号信的钱:“……挂号信挺贵的,听说那边乱,信容易遗失,我妈特意给寄了挂号信,寄到了吧?”
姜雨就叫对方在门口等着,她进去给取钱去。
因着是暮色十分,天还不算黑,又是街坊,姜雨就没把人关在门外,只叫人在外面等。谁知道她一进去,徐川就跟了进去。
一进去就从后面勒住姜雨的脖子,捂住姜雨的嘴:“我知道你家有钱,有外汇,借点钱给我,以后有钱了肯定还你……要不借,今儿就办了你,田守望不能要你,你要敢喊,你一辈子也就毁了!我娶你正好,人财还能两得……妹子,哥也是没办法了……”
姜雨挣脱不了,连喊也喊不出来。
“……我上厕所,路过的时候听见两人说话了,看见徐川走了进去,门有个缝隙,我看了一眼,看见徐川鬼鬼祟祟的,就跟了进去,就听见这些。我也怕喊起来对姜雨的名声不好,手边只有窗台上放着的小斧子,我没用斧子刃打,结果手上的劲儿大,抻不住,一锤子下去,把人砸死了……”
“现场并没有血迹。”
“人一死,力气都是朝前的,压在姜雨身上,把姜雨压倒了,人是就趴在姜雨身上。我俩都吓坏了,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人死了。姜雨叫我拿了被子,铺在地上,把徐川放在了被褥上,有血……全在被褥上了。
等到晚上,我两用被褥把人拉着,去了盖厕所的工地,把人封在里面。当时还没有下水道,只是墙体。后来改马桶,我也害怕!但当时为了省钱,没有动主要墙体……也就一直没有被发现。”
所以,旱厕巨臭的味道掩盖了尸体的味道。到后来把旱厕改了之后,人早成了骨头了,也就没有味道了。
“尸体处理之后,我们回去之后就把带血的被褥焚烧了,成了灰烬,灰烬分散倒到各家的垃圾桶里,每家几乎都有灰烬清理,这点多进去的灰没有人在意过……”
所以,家里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姜雨家少了一床被褥的事,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这种的属于自家的私密物件,除了姜雨谁也不知道!而姜雨又去了特区,当年出门都是带被褥的,谁能知道姜雨带走了几个?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对方沉默了。
“那么巧,你就正好从姜雨家门口路过?”“我……也喜欢姜雨,偷摸喜欢,知道不般配,就想偷偷看一眼,多看一眼也成……”
“常从姜雨家路过?”
“嗯!上厕所跑远一点也要路过……他们家那么大一个院子,她在家的时候房子不往出租,这是怕一个姑娘家,租户欺负她,不安全;可她不在家,院子也不租出去,我就寻思着,以她家的条件,必是藏着什么呢。经常会路过那里,帮着照看,怕有人摸进去找东找西……”
果果说:“师傅他们在审,我先下班回来了!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太太在大门口徘徊……刚才我师傅来电话,说是老太太自首来了。还说,杀人的不是她儿子,是她!杀人的是她,藏尸的也是她!跟她儿子没有关系,跟姜雨也没关系。”
嗯!所以呢?想不通什么?
“其实罪犯里,罪大恶极的也是少数。更多的是这样的罪犯,他们只是一个不完美的人……”
四爷把酒递过去,果果接了:“……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但遇到这种,在我看来,死的是该死的……因为这个该死的,叫本来挺好的人成了罪犯,哪怕没有案发,可他们所有人在这么些年里,都活的心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这母子占了人家的房子,可杀人者娶妻生子……娶的妻子当时怀着别人的孩子。他不敢娶妻,怕案发了反而害了人家。当时有个回城的女知青,为了回城,去找关系的时候被人给糟蹋了,不敢声张。
虽然回城了,但慢慢的肚子也大起来了,当时又严重贫血,不好流产,被厂里发现了。他认下这个事,两人结了婚,算是救下了这个女人,这个人就是他的妻子,这个女人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这么着凑了一家人。”
桐桐没推门出去,在里面静静地听着。
果果又说:“这家的老太太,本分的当了大半辈子的好人,为了维护儿子,也被人骂了半辈子。都有了孙子了,还找老伴,霸占别人家的房子……其实,大可不必这样过后半辈子的。
姜雨呢?她本来可以带着金银去特区,成为第一代开拓着。只要她在那边扎稳根,田家老太太那点隐瞒根本就不能长久。田守望会找去的,两人不会蹉跎很多年的。田守望大学毕业,支援那边的建设,说不定现在也已经是高官厚禄了。
包括田家得其他人也一样,二十多年了,就这么心里记挂着一件事。没有一天是心里能安稳的。”
就因为一个赌徒,一个气死的亲妈的混蛋,一个能为了钱心生歹意,意图霸占了人家姑娘和钱财、想人财两得的人渣,这么多……这么多……本该安生过活的人,因为他的行为毁了一生。
四爷跟他碰了一个,“所以,你的工作是有意义的!田守望和姜雨还有重续前缘的可能,姜雨若是回来自首,她的罪责很轻,缓刑监外,都未必不可能。
杀人者是过失杀人,且是在对方实施犯罪的情况下的过失杀人,判的不会重,服刑期间若是表现良好,还会获得减刑。出狱之后,还能安度晚年。
心里没有挂碍了,没有什么不能叫人知道了,往后余生就能泰然,所以,往下查,翻出真相这没有错。”
果果端着酒杯喝了一口,皱了眉头。
“你不需要有负疚感。”觉得给这些人定罪,心里就过意不去,“大可不必!”
正说着呢,桐桐推门进去了,过来揉了揉果果的脑袋:“做的很好了!”干什么呀?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子,阴差阳错,一蹉跎就是一生。
她给打岔:“联系姜雨了吗?”
“嗯!姜雨是个富商,在港城、在新JIA坡,在M国,不仅有酒店,还有连锁中餐厅。”果果说,“姜雨说,她会尽快回来。”
桐桐就打听姜雨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开车带着果果去机场。
他们站在接机的人群后面,远远的看着。看着一个十分优雅干练的姜雨走了出来,珠光宝气,看起来像是四十上下的年纪死的,浑身的都是成熟女性的魅力。
田守望染了头发,穿着崭新的羽绒服,怀里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
姜雨看见了田守望,田守望也看见了姜雨。
然后姜雨先歪着头笑了,笑里没有委屈,只有一种相逢的喜悦与释然。
倒是田守望不敢上前了,抱着鲜花满站在原地,眼里是忐忑,眼泪含在眼里……
姜雨知道田守望的消息,所以,她是这样的。
田守望以为姜雨遭遇了不测,这么些年,他的煎熬更加的深重。
这一刻,这种感情太过于复杂。
姜雨主动走了过来,田守望说:“你该告诉我……”
“……我不会害……救了我的人。”当年走,是因为涉案了,是自救;后来不联系你,是不想忘恩负义,所以,“对不起!”
田守望的眼泪下来了:“你活着……活着就好!”我害怕你已经不再了,更害怕这件事跟我的家人有关!所以,“……对不起!”当年是我把事情想的简单了,是我没处理好家里的关系就把你送去了,“对不起!”
分别了二十八年的恋人,相拥在一起。
桐桐看果果:“这就是真相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