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漫漫130

快八十岁的人了,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一睁开眼,边上坐着个姑娘,还挺漂亮的:“……谁家的孩子呀?瞧不清楚了。”

“眼神不好了?”

“是啊!年纪大了。”

“瞧着您这耳朵倒是挺好的。”

“哎哟!那可听的太清楚了。”老太太打量桐桐,“我听你这声音……耳熟,在哪听过?”

“那您这记性也好!”桐桐就笑道,“电视节目上,那个一家十多口被杀的案子……您看过吧?”

老太太愣了好长时间,才‘哦’了一声,“看过!好看。”然后就坐起来了,问说:“你是找到姜雨了,来找我对质的吧?”

“是为了姜雨来的。”桐桐跟着晒着太阳,“还是南边南边暖和,京城现在可冷了!前两天晚上,我去了胡同了,见到了田守望先生。

田先生也奔着五十的人了,孑然一身。还住在胡同的老平房,那里很多都是租户,很多人都搬走了,跟儿女享福去了。那房子在西边,阴,开着空调都觉得脚冰凉冰凉的,这晚上睡觉都离不开电褥子。

我还说,我说不行就炉子吧,炉子暖和,那么点的地方,一升炉子就热乎起来了。田先生说,他不敢用炉子!周围也没有老街坊了……万一煤气中|毒,都没人能发现。

现在这一块住的,可不如早些年。早些年都把街坊的事当自家的事,把街坊的孩子当自家的孩子……现在,一家家那防盗门安装的,防备着呢。”

老太太不言语,嘴唇都是抖的。

“您有些年不回京城了吧?不想老街坊呀?好些人在南边都不习惯,尤其是夏天,湿热湿热的,真没北边舒服。您大半辈子都在北边,怎么就这么习惯南边呢?您跟着您的大儿子,孙子孙女在膝下,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我这以来,看见您过的这个日子……您不记挂您的二儿子,他在当年,那可是天之骄子呀。”

老太太‘吭’的一声,便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往袖子擦眼泪:“我害了我的儿啊——我害了我的儿啊——当初要是同意他们的婚事,就好了……”

外面听着的人:“……”

桐桐看老太太:“是啊!他蹉跎了一生,可惜了。”

“谁知道……他还真就非姜雨不娶,说到做大!谁能料到呢。”老太太委屈起来了,“你说说,那姜家有啥呀?姜雨她妈,那是资本家大小姐!姜雨她姥姥,那是富太太……那是剥削穷人,剥削劳动人民的!劳动人民宽大她们,是劳动人民心善,不是说她们就对了!

田家呢?田家八代贫农呀,我们家啥成分呀?我好好养我儿子,我家老大当兵了,我家老二那是考上大学了,前程看的见了!娶那么一个回家,再来一场运动,我们一家子的立场都说不清楚了呀!

她也不上进呀!夜校去读一读,考个中专去念也是好的!分配个工作,两人都稳稳当当的。那我也不说什么了……”

桐桐就反问:“念书,谁供呀?读夜校……她的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没人供她呀?”

“咋没人供她呢?她姥姥是富太太,家里藏着的金藏着的银,拿出来不能过活?”

“看您这话说的!长的本就惹人注意,有人打主意!她要再有钱,那想算计她的人可不得更多了,防不胜防。她就是有金有银,也不敢往出拿。”

老太太沉默了,好像觉得桐桐说的也在理。她的眼泪又下来了,“我儿子那条件,找个大学毕业的姑娘,工人家庭的,是很容易的事情。她哪一条也不占……”

“那您该跟您的儿子说呀!您要是不乐意,他不至于把姜雨送到您的面前。人给您送来了,您欺负一孤女,这不合适吧?”

“我不知道他俩处对象呀!我以为是姜雨遇到难处了,没法子才投奔来。那我说,孩子挺可怜的,来就来了吧。我给安排,我提前都把工作给找好。谁知道没几天,收到一封信。我家小孙子不小心,给撕烂了,我给着急的想往起粘,谁知道看了几眼,有些字我还是认得的,就是小年轻搞对象的那些话……我一看,这眼前一黑呀!”

所以呢?

“我再没理过她。”

桐桐:“……那她咋知道老家有给她的信,还是海外的信。”

“我跟老街坊没断了关系,街道办有电话,老房子一到夏天就漏雨,我怕耽搁守望的学□□是跟京城有电话来往的。境外的信,街道办关注了。我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有在街道工作的老姐妹给我提了一嘴,我叫她帮忙给寄过来……”

桐桐朝站在拐角的罗强看了一眼:这信不是姜雨回去取的!是从京城寄到这边的。所以,姜雨回京城了一趟,回家去到底取的是什么?为什么之后就不见了。

罗强:“……”老太太不开口,当真不知道这一点。

别小看这一点出入,有时候这一点出入就代表着方向性的错误。

桐桐就问说:“街道办的谁给你寄来的?”

“穆兰。”

“穆兰?”

“嗯!她也在胡同里住,可惜的很,给我寄了个信,没几天心脏病去世了。算起来也是好些年了。”罗强:“……”怪不得呢!这封信当时没人说是京城有人先寄到特区去的。

桐桐递了纸巾给老太太:“把信给了姜雨,她估计也没想到她姥爷还记挂着她妈妈。”

“我也说呀,我说这么好的机会,你走你的!能寄信就证明能把你弄出去……姜雨多执拗呀,说要不是用得到她妈妈,估计是像不起来的!她不想去。不想去不就是恋着守望?守望的信我都拦了,她一封信都收不到,我又常拿了信回来,给孩子说是他们二叔寄来的信……”

桐桐:“……”所以,姜雨以为田守望只给家里来信,都不给她一封信。她才十八,再聪明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自然就信了。

“后来她就自己走了,真的是自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但肯定是不想跟我们再联系了!可不管去哪,都有户口要办……除非偷|渡出去……”

“那你当年为啥不说呢?”

“要是说了,我儿子不得恨死我呀。”

所以,她只是棒打鸳鸯了,真的没干其他。问题出在姜雨回了一趟京城,没有联系田守望,她到底回家干什么去了。

就像是田大妈说的,姜雨的姥姥是资本家老婆,便是离了婚,家里真的没有余财吗?若是姜雨打开跟田守望分开,想在特区做生意,她最可能的是回来取家里藏着的钱财。

如果是这样,那她的失踪可能不是田家的问题,也有可能是有人见财起意了!

桐桐看罗强:应该真的就只是这样了。

罗强:“……”确实跟田大妈有关,是出了意外了。只是这个意外确实叫人很意外!

不过再去想,这又是情理之中的。

田家得儿子媳妇气的呀:“您这都叫什么事?为啥不说呢?这么些年了,就是不说!你要是早说了,守望何至于……”

老太太这属于在当年取证的时候隐瞒了一部分事实,干扰了办案。可就算是如此,眼看八十岁的人了,事情又过去那么多年了,苦主也没有亲人了,能把老太太怎么着。

罗强叹了一声,跟老战友说:“这案子……得如实汇报。”

“当然!当然!”是我们求着你查的,这个结果便是出乎意料,但确实得认:“按法律程序走,绝不逃避。也希望……姜雨还活着。”

罗强:“……”他啥也没说,只跟对方握手告辞,这样的情况也别叙旧,更没法吃饭了。

先回京城,再调查!不怕姜雨拿着金银跑出去了,就怕这是一起命案!多少年都没被发现的命案。

果果前后的跟着,这个案子可真是——一波三折。

他说:“有两个方向得先排除。其一,当年纠缠姜雨的那个段长的儿子安保,他有嫌疑,应该查;其二,就是那个穆兰的家人,她因为工作的原因接触了信件,至少是海外来信。她跟她的家人应该就都住在胡同附近,所以,猜到了姜雨可能会回来。

要是跟境外联系,是需要当地开很多证明的。他们多有留意,其他人没注意的,他们可能注意到了。然后发现了姜雨手中有钱财,所以,谋财害命……”

罗强问:“排查了这两种可能之后呢?”

“得看当年,胡同那一片,谁突然发财了,或是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若是都没有异常呢?”

果果叹气:“那就可能是在半路遇害了,或是真的偷|渡出去了。”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破案这种事,真的说不好。

真相有时候不是那么好找的。

有时候真的只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就可能叫真相永远掩埋,再也找不到。

三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接下来的工作桐桐没有再参与,排除吧,找出这个不合常理的地方才能继续往下查。

然后果果就真的忙了,因为那些老街坊很多都搬走了,甚至有些都跟周围的邻居失联了,这就得花时间四处去找。

而后果果就听说,穆兰的儿子好赌,当年是被气的心脏病复发了。

他问说:“那她儿子呢?她家那房子是她老伴找的那个后老婆的儿子在住。”房子多贵呀,一个赌徒,不可能平白把房子让给他老子的继子吧!

再说了,那继子又不是自小养的!他都成年了,他妈死后他爸才找的老伴,那家得儿子当时也都成年了的情况下,咋可能就让了房子?

“那小子躲债去了,好些年没有他的消息了。”

果果:“……”所以,穆兰的儿子在当年其实也失踪了。

他激灵了一下,然后打电话问姐姐:这案子还查吗?

到了现在,姜雨可能不是受害者,要是穆兰的儿子真的再没回来过,那么……姜雨可能才是嫌疑人,早出国了,而真正的受害人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