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3章一场雨带来的缘分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
万安寺内，两队迎亲送亲的人马，全都来到了寺中避雨。
“看样子，这雨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停。”
上官海棠抖了抖自己的雨伞，看着天色做出了判断，而后，冲着身旁的归海一刀说道：“一刀，不如我们先在这寺中走走吧，蒙元的寺庙，我还是头一次来，也不知道让不让参观。”
“好。”
归海一刀的回复又变得简洁了起来。
不过并非是被天气影响了心情，而是被耽搁了行程，让他能多跟上官海棠相处一段时间，让他很开心的同时，却又察觉到自己的刀意刀心，有被动摇的预兆。
这便是绝情斩的缺陷了。
在摒弃所有正面情绪的情况下，全力施为的绝情斩，甚至可以让归海一刀这个宗师初期的武者，临时具备宗师后期的破坏力，甚至绝情斩刀气，还具备着专破护体罡气的效果。
可一旦无法保持绝情绝义的状态，那么刀法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好在，这一转变并非是不可逆的。
只要能够重新找回那种绝情绝义的状态，刀法的威力，便能够回归巅峰。
然而，有些东西，没有品味过还好，一旦品味过，就再难割舍。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一旦人的感情被触动，他就体会到一种别样的而前所未有的东西，心就再也无法冷下来了。
归海一刀就是察觉到了这种征兆，所以才会尽可能减少自己说话的字数，从而淡化上官海棠的影响......或许有用吧。
上官海棠却不知晓这么多的内幕，当即带着归海一刀，在寺庙中行走起来。
蒙元的寺庙，并非如同大明那般，里面的和尚不是和尚，而都是藏传佛教的喇嘛。
不过万安寺当中的喇嘛，并非是出自某一门派的武者，他们更像是纯粹的僧侣，寺内的修行，也以诵经礼佛为主。
平日里也会接待一些香客。
因此，当上官海棠提出要在寺中参观一下时，寺内的喇嘛们并未拒绝，见上官海棠他们甚至还是跟九王爷世子的送亲队伍前来，喇嘛住持还安排了人给他们引路，连带着介绍万安寺的历史，与佛教的典故、经意。
上官海棠兴致勃勃，丰富自己的认知，归海一刀虽然兴致缺缺，可也耐心停了下去。
一是因为礼数，二则是因为他从佛家经意当中，似有所领悟，若能悟透，说不定能够创造出一种以平常心面对所有情感的法门，固然无法填补绝情斩的缺陷，可至少也能将副作用尽可能地降低。
二人参观起了万安寺，方夜羽也没有闲着，他可没有忘记自己刚刚在另一家送亲队伍当中，看见了茶馆的伙计。
好奇心使得他想要见见另一位新娘。
便跟着寺中的喇嘛，询问起了另外一队送亲队伍避雨的场所。
得到回复后，他当即行动起来。
......
......
万安寺，另外一处殿宇，殿内供奉着观音像，正中央停放着一顶大红花轿。
“行了，我看这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下来，都去松快松快。”
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对着轿夫说道，而后自己也走到了轿子旁，弯下腰，隔着轿厢冲里面说道：“小姐，我也去方便一下，这附近我看也没什么人，您要是在轿子里面闷了，出来走走也无妨。”
“我省的了。”
轿子中，传出了温声细语，一听便知道是大家闺秀。
得到答复后，管家打扮的男人，也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庙宇中，重归寂静，只能听到雨打屋檐的声音，接连不断。
她似乎并没有要出来走一走的想法。
这时，方夜羽也来到了殿宇之外，他的动作很轻很快，再加上轿夫们都出去休息了，因此并未被人发现行踪。
一直到了观音殿中，随着轿帘被掀开，似里面的姑娘要走出来，方夜羽才加快了脚步，瞬间躲闪到了观音像后。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就见轿子中，走出了一位身穿大红嫁衣，却仍掩盖不住好身材的姑娘，头上蒙着的盖头被她轻轻摘下，露出来的侧颜，直接让方夜羽僵在了原地。
那出嫁的姑娘，竟是他朝思暮想的石大家！
方夜羽本以为，自己只要按部就班，将绍敏郡主娶回家，完成了政治联姻，之后便能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双宿双飞。
可没想到，在他成婚的当天，他所真心喜爱的姑娘，竟也在同一天出嫁。
这可真是让他感到五味杂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时隔多日，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了石姑娘，又即将完成和小郡主的婚礼，成为‘自有人’，这两件好事交织在了一起，本应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可，可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方夜羽不能接受。
不过他的气息依旧隐藏的很好，那位从轿厢中走出来的姑娘，似乎并未发现他的存在，只是莲步轻移，朝着屋外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在门槛之后，默默看着外面的雨景。
而后，从袖口中滑出一支竹箫，轻轻吹奏起来。
箫声依旧是那样的悠扬婉转，可任谁都能听到其中的孤寂悲苦之感，就像是被逼着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偏偏还无法拒绝，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命运将自己摧残地遍体鳞伤。
听出了箫声中蕴含的情感的方夜羽，更是攥紧了拳头。
他想要做些什么！
他过去之所以会配合，会妥协，一方面是出于大局考虑，另一方面，则是认为自己和石大家的事情，即便是拖延几天，也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若是他再不做些什么，石大家便要嫁作他人之妇。
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将人掳走？
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等过了今天，再做打算？
可又能藏在哪里。
方夜羽很早就跟着庞斑到了魔师宫修行，并未将自己的精力过多地放在大都城。
因此，在别人家的公子少爷，都有着四五个宅院用来藏外室的时候，他仍在王府居住。
如今，便是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就在方夜羽犹豫不决之时。
他来时的殿宇，赵敏也有些耐不住轿子当中的闷热，当即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不过相较于石大家，她就没有那么自由了。
刚从轿子当中走出来，就被人给拦住。
“郡主......”
“怎么，你是想我闷死在里面吗？”
不过还没等那人的话说出口，赵敏就已经发出了质问。
听到这话，那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婚服本就厚重，花轿又不同于一般的轿子，两侧并未开窗，又赶上了下雨天，里面的温度，的确非常人能够忍受。
“既然如此，也请郡主不要将盖头揭下。”
“知道了知道了。”
赵敏这次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将人赶走，想要一个人静一下。
那人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那郡主，我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叫小的。”
说完，他走了出去。
赵敏则是在他离开后，便直接将头顶上的盖头掀开，完全没有要遵守承诺的想法。
掀开盖头之后，她则是在殿内兜兜转转起来。
但殿宇就这么大，又没有什么好的景色可以看，只是逛了一会儿，赵敏就觉得腻了。
旋即随意找了个蒲团坐下，从腰间解下黄晶小坠，吊在眼前看着，微微出神。
正在这时，一阵悠扬哀婉的箫声，传到了她的耳中。
虽说赵敏不喜女红刺绣，但对于曲乐的鉴赏能力，还是极为出色的。
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孤寂悲苦之情，一时间就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同时，她忽然萌生了想要见一见对方的想法。
想做就去做。
听了下门外的动静，确认没有被人发现后，她当即提起裙摆，朝着殿后行去。
宫殿，可从来都不只有一个出口。
殿后并未有人看守，或许是失误，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赵敏很是轻易地便跑了出来，而后，以剑意隔开雨幕，循着箫声而去。
过程中，她同样有意躲避着万安寺的喇嘛，不多时，便来到了观音殿。
“咦？”
远远地，赵敏看到那人穿着的嫁衣，不免轻咦一声，她发现，对方的嫁衣，竟和自己的嫁衣极为相似，甚至根本就是照着同一个模子裁剪出来的。
就连盖头......哦，盖头还是有些区别的。
赵敏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盖头，上面龙凤呈祥的图案尤为醒目，对方搭在轿子横杠上的盖头，却是鸳鸯戏水图案。
但她们在同一天出嫁，又同时来到这万安寺避雨，以及同样被命运戏耍，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这仍是让赵敏觉得这是缘分的一种体现。
当即便朝着观音殿内走去，准备跟对方打了招呼，再聊上几句打发时间。
观音殿中。
不光是石大家注意到了朝自己走来的新娘子打扮的姑娘，躲藏在观音像后的方夜羽，同样瞧见了赵敏。
这时，他才发现对方身着之嫁衣，与石大家所穿的嫁衣，近乎一模一样，二人的身形，亦是相差无几。
一个大胆的想法，便这时进入到了他的脑海。
“姑娘，你是......”
石青璇注意到了赵敏的存在，放下竹箫，出声询问。
赵敏见对方放下竹箫，也知道自己有些冒昧，歉意一笑，而后道：“敏敏听到那哀愁悲苦的箫声，有些情不自禁，却是打扰姐姐了。”
“无妨。”
石青璇摇了摇头，脸上依旧带着淡淡哀叹之情。
赵敏更加好奇对方的遭遇了，当即说道：“说起来，咱们能够在同一天出嫁，同一天遭逢暴雨，同一天来到这万安寺避雨，也算有缘，姐姐不妨跟我讲讲你的故事？”
石青璇并未拒绝，观音像后的方夜羽也收回了心神，专心听讲。
随后，石青璇便将半真半假的经历说了出来。
也就是自己巧合之下，同一位风姿绰约的公子相识，本两情相悦，不曾想那公子家中为他安排了婚约。
那公子虽然回去成婚，可公子爹却没有这么简单的放过自己，为防止公子和她的旧情复燃，就给她也安排了一桩无法拒绝的婚事。
说是半真半假，可实际上假的部分很少，石青璇口述的经历，除了个人情感方面，多是事实，包括此次出嫁，固然有着算计在里面，但也的确是九王爷的手笔。
赵敏却不了解其中内幕真相，只觉得自己同眼前这位姐姐，当真是同病相怜。
“说完了我的事，那你呢，看你似乎也没什么兴致的样子。”石青璇说完了自己的事情，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反过来询问赵敏的经历。
赵敏苦涩一笑，心里的话憋得久了，也想跟人宣泄一下。
便说了自己的事情。
相较于石青璇还会用公子哥和公子爹这种化名，赵敏也没有直呼蒙皇之名。
同样用了化名。
用糊涂蛋来称呼蒙皇，用倒霉蛋来称呼自己，用大笨蛋来形容自己老爹，又给方夜羽等人找了代号，赵敏便将这些名号带入身份，将自己的经历讲述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还拿出了剑痴留下的黄玉，睹物思人。
和刚刚听石青璇讲述自己的经历不同，方夜羽在听到赵敏亲口说出她心中还放不下另外一个男人时，即便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他仍觉得不爽。
觉得自己的代号应该变一变，变成王八蛋。
老婆都要结婚了，心里却还想着另外一个人，他可不就是活王八么？
他却是忘记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将这场婚姻当做儿戏，心中在想着另外一个女子？
草原上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两女互诉了衷肠，雨也渐小了，汝阳王府送亲的管事，在看到大雨转小雨后，也是朝着停放王府花轿的殿宇内喊道：“郡主，雨渐小了，咱们也准备准备，上路了。”
不过他并未听到回应。
这让管事疑惑中，又带着些不妙的预感。
他连忙又呼唤了两声，可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心中不妙的感觉更甚，当即推门闯入殿中，却发现殿中唯有花轿停在原地，里面的新娘子却不见了踪影。
顿时慌了神，也顾不得佛堂之中，不得大声喧哗的规矩，大声呼喊了起来：“不好了，郡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