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吵一会儿

  练习册,黑色水笔,一张一百块钱,二十块零钱,还有一只他送给她的手机。

  放在涂窈从仙鹤村一路带来的小包。

  涂朝夕抖着手,一件一件地清点过去。

  每一件都泛着蓝色的光点,随着他的触碰,又慢慢消失。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

  看着眼前怪异的情形,程桑桑震惊地捂住嘴。

  是什么……

  是什么。

  到了现在,涂朝夕也明白藏在涂窈身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

  他抬眼,冷冷地看着上空。

  “……你一点都不公平。”

  回应他的是一片无声的寂静。

  “你一点都不公平!”

  涂朝夕急速地站起身,高声骂道:“听到了吗,你一点都不公平!”

  “你凭什么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到她身上!她才十八岁!她才十八岁!”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嗤笑了一声:“差点忘了,当年她才五岁你就找上了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努力压住心口拉扯的胀痛。

  “你就是看中她心软,看中她傻,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眼巴巴地要来保护你,是吗!”

  “可凭什么!”

  涂朝夕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凭什么!”

  “这样捉弄我们你很得意是不是!”

  “可我宁可当年死在海里!也不需要我的妹妹保护!”

  “你听到了没!”

  空旷的酒店大厅,环绕着涂朝夕的质问。

  一旁,程桑桑和胥白双双傻在原地。

  再迟钝,这一刻他们也反应过来了。

  他们最好的朋友似乎是……消失了。

  消失在这栋大楼里的人安全之前。

  胥白忽然低头看向手背上已经结痂的一个小伤口。

  这些天,每一个医生都在感叹他命大,在这么剧烈的火灾中,竟然只受了一些轻微的灼伤。

  程桑桑抓了抓乱成一团的脑袋,视线怔怔地扫过去。

  从濒临崩溃的涂朝夕,到脸色苍白的南柯,最后到不发一言的林樾。

  再看向清晰的壁砖上映出来的她和胥白。

  他们这些人,这一路都被白初梦作弄,折腾,一次一次地陷入危险。

  而有幸,竟然一次次地化险为夷。

  涂小毛……程桑桑混乱的思绪就像抓住了最重要的一条线头。

  她缓缓抬头,胥白也同时垂下眼。

  对视间,都明白了他们的这份幸运来自谁。

  天色渐渐暗下来,没有一个人离开这家酒店。

  港城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

  涂朝夕凝视着上空。

  满月过了两天,已经缺了一块。

  “……我还没给她迁好户口。”

  涂朝夕神色恍惚,喃喃道:“我还没给她迁好户口。”

  他忽然想起来,这一趟过来是要给涂窈迁户口。

  来之前,他气恼涂窈怎么拖了这么久。

  可他来了,也没办好这件事。

  “我该做什么呢。”

  涂小毛不在,他们该做什么呢。

  涂朝夕仿佛一瞬之间,失去了往前走的能力。

  “在这儿!涂朝夕在这儿!”

  突然有几声蹩脚的港普响起,程桑桑和胥白转过头一看。

  是闻讯赶来的八卦记者,手里拿着相机,目标明确地跑了进来。

  两人脸色一变,赶紧要去拦。

  但迟了。

  涂朝夕一个不防备,被团团围住。

  周围吵闹的声音交杂,吵得他脑袋胀痛。

  “走开!”

  看到他的态度,记者们显然更兴奋了,准备好的问题一茬一茬地抛了出来。

  推搡间,涂朝夕原本就受了伤的右手脱了力,背包突然被甩落在地。

  册子,笔,纸币,通通撒了出来!

  南柯和林樾慌忙去捡。

  涂朝夕脸色瞬间难看,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最前方的记者,砸掉了他手里的相机!

  酒店大厅一秒陷入死寂,又再次哄闹起来。

  “喂!我们都拍着呢,你要打人吗!”

  涂朝夕恍若未闻,死死攥住他衣领,眼看就要揍下去!

  身后,南柯正要捡起练习册。

  一阵风吹过,册子一页一页地翻开

  南柯触碰到某一页,忽然,他指尖一顿。

  “……哥。”

  南柯缓缓开口。

  “她留了话。”

  涂朝夕扯住记者衣领的手一僵。

  南柯缓慢地触摸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过去。

  有眼泪落到空白页面的一角。

  浸透了因为笔画用力穿透过来的印记。

  涂朝夕一把甩开人,拨开人群,拿过册子。

  印记清晰,辨认起来根本不费力。

  涂朝夕眼眶通红,又忽然笑了起来。

  涂小毛这个臭屁小孩,这时候也要操心一下。

  什么时候都在操心。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哪有一刻让她放心过。

  涂朝夕深吸了一口气,合拢册子,他转过身,重新看向人群里的记者。

  人高马大的男人被看得有些心慌。

  “你……你想干什么!是你先砸了我的相机,你还真想打人不成!”

  他连连后退,一个脚滑,眼看就要摔倒,忽然,涂朝夕一把搀住了他。

  记者一愣。

  下一秒,就看到他轻声道:

  “是我冲动了。”

  涂朝夕掏出钱包,在记者震惊的目光里,取出所有的现金,又递过去一张名片。

  平心静气道:“赔你的相机,不够的话可以联系我工作室。”

  记者完全呆住了。

  胥白先反应过来,赶紧把人都请了出去。

  酒店重新恢复寂静。

  涂朝夕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精准地看向对面。

  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长身玉立,面色微微泛白,明明只隔着几米的距离,但就像隔离在了一个封闭的世界。

  涂朝夕拿过册子,径直走过去。

  “南柯已经猜到了大概,但我还是想跟你确认一遍。”

  “她身上的危险提示到底是什么。”

  胥池缓缓转过头,唇角干涩,“是进度条。”

  “还剩下最后的百分之十。”

  涂窈没敢坦白的,最终还是他一件一件地交代了。

  涂朝夕紧紧地盯着他,忍不住嗤笑:“……所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所以到她离开前,进度条还是不完整。”

  胥池默认了。

  涂朝夕只能轻缓地呼吸,才能适应心口的钝痛。

  半晌,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们的命,他的前途,他的气运,全部都是涂窈费尽心血换来的。

  那他们就好好守着,护着。

  涂朝夕重新抬眼,“她也给你留了话。”

  胥池想开口,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涂朝夕直接摊开页面递给他。

  看清后,胥池彻底失语。

  一瞬间,那些封闭了一整天的情绪,就这么铺天盖地,一股脑地砸向了他,慌得他几乎站不住。

  简单的两个字。

  只有两个字。

  她没有时间给他留下一句话。

  这一路走来,只要涂小毛一个眼神,他每次都能猜到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

  可这一刻,他毫无思绪。

  当涂小毛消失后,他什么都猜不到了。

  涂朝夕冷眼看向他。

  “难过吗?难过吧。”

  “她害怕不敢说,可为什么你也不说呢。”

  “你的喜欢,就是任由她把自己放置在危险的位置吗。”

  “你是厉害,你是聪明,你是体贴,可结果呢。”

  胥池无声抬眼。

  他能听出来,涂朝夕的语气是明显的迁怒。

  可就是这样的质问,问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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