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大帝萧林子

第四一七章亲耕

.k¨a*n′s~h¨u+q+u′n?.¢c,o?m/?微?趣¢暁¢税¨王^ ¢蕞^新¨彰/截′哽¨薪\筷-′j\i¨n+g¨w_u\h·o,t¨e~l′.?c?o\m*广州,二月初六,当粤省各府县春耕游神时,粤省朝廷同样也在举行春耕礼

朱朗去年正式登极即位,当年朝中便已改元,今年已是永历二年,亦即一六五一年

今年乃是朱朗即位以后的第一个春耕礼,因此朝中也颇为重视

二月初六一早,朱朗便领着朝中百官,前往城外先农坛祭祀农神,其后又于坛中亲自推犁三下,以示亲耕田亩,劝课农桑

城郊大礼完成以后,朱朗便领着一众军机府臣返回皇宫御苑,开始了真正的亲耕

后宫御园,西南角处的土地已然被清理出来,御花园外一众甲士林立护卫,园中则是站着大量内臣宫女

御花园内外甲士林立宫人在侧,朱朗则是领着瞿式耜等一众朝中大臣,正在田地间插种薯苗

此时在园中亲耕的皆是军机府臣,文臣一边瞿式耜,吕大器,何吾驺,陈子壮,苏观生等阁臣俱在

武臣一侧则是焦琏,马宝,李定国,李过四人,除了李明忠仍在外提督闽省,军机府一众文武俱皆到齐

园中的田地早已被翻耕过,种植的薯块也已由老农育出藤秧,朱朗与瞿式耜等阁臣不过挖出坑洞,把薯块秧苗种入其中,再覆土埋好而已

只是虽然已有宫人提前做了大量准备,此番耕作仍不轻松

御花园中的这块土地正好一亩,按着农师今年的试验计划,这一亩土地将要种上一千五百株秧苗,朱朗加上一众阁臣正好十人,算下来每人皆要种一百五十株

广州地处南方,冬春之分实际并不明显,此时只是二月,若在北方应仍是严寒飞雪,但广州城中却已是春日和暖

春日阳光明媚,天空高远,微风吹来有又仍带着一丝冬日的凉意,此时不冷也不热,正是一年中天气最好的时候

此时最适合做的乃是流觞曲水,郊游踏青,俯查品类之盛,仰观天地之妙,但此时田地间的一众阁臣们却是汗流浃背,早已顾不上什么士人风雅

栽种秧藤,挖坑埋土皆需弯着身子,种几株还好说,一连种上几十株,任你是如何壮汉也要气喘吁吁

朱朗此时也是满头大汗,但他瞥了一眼旁边早已是满头大汗,发丝散乱的吕大器何吾驺等阁臣,手中却是并未停下,而朱朗不停,一众阁臣自然也不敢停

朱朗将手中最后一株秧苗埋入土中,这才站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侧的李国用见得朱朗起身,也是立即上前,递上早已准备好的锦帕汗巾

朱朗起身后不久,右侧的焦琏马宝等武臣竟忽然齐齐加速,只比朱朗晚了片刻,几人几乎同时完成了手中耕作

朱朗与焦琏李定国等武臣坐在凉亭中歇息,又是过了两刻钟以后,瞿式耜等阁臣这才陆陆续续完成了耕作的份额

凉亭之中,一众原本应该高冠博带坐于朝中的阁臣们,此时已然风仪全无,所有人皆是拿着锦帕擦着汗水,而年纪最长的何吾驺此时更是脸色发白

一众阁臣皆是摇摇欲坠的模样,相比之下旁边的武臣们便从容许多,脸上颇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

朝中这几支禁军主帅可不是崇祯朝时的那些武勋二代,焦琏也好李定国也罢,那是真亲自领兵,在战场上冲杀出来的人物

马宝李定国这些人哪怕披上数十斤重甲,也能在乱军中冲杀上几个来回,此时在园中种几株秧苗自是轻轻松松

朱朗见得一旁的几名阁臣气息稍复,这才开口说道

“今日我等所耕田地不过一亩,若是算下来每人所耕不过一分,几位阁老感觉如何”

一旁的瞿式耜见得吕大器何吾驺等人沉默不言,于是也只得开口说道

“圣上英武强健,如我大明明日初生,年岁不饶,臣等垂垂老矣”

瞿式耜其实隐隐知道陛下今日这番所为的目的,只是这又不关他的事,他可是站在陛下这边的,而且还出了大力

陛下要敲打谁自去找正主便是,何苦牵连无辜,把他也抓来此处受苦

朱朗见得身侧瞿式耜等人脸上的幽怨之色,却是哈哈一笑,开口说道

“众阁老乃我大明梁柱,何故如此暮气”

“诸位卿家若是寻常百姓,自已是家中老翁可安享天伦,但若为我大明辅臣,则正是年富力强,何以言老”

内阁几名阁臣,瞿式耜与何吾驺年纪最长,皆已过花甲,剩下的吕大器陈子壮苏观生三人却皆只有五十余岁

花甲年岁自可称老,但对中枢辅臣来说,却当真称得上是年富力强

朱朗轻笑一声,也不再为难瞿式耜等人,又是看向右侧一众武臣,开口说道

“几位卿家刚才有意相让,让朕先拔头筹,却是害的你等陪朕多晒了一阵太阳”

焦琏等武臣闻言脸上也是神色尴尬,朱朗却也并不在

意,只是随口笑谈一句,便又是开口说道

“几位卿家可有感想”

焦琏马宝等人正斟酌着如何回应,自入朝以来便一直颇为沉默的李过,此时却是忽然说道

“臣等日日打熬身体,今日只种这分亩之地便已觉疲累,一饭一粒皆辛苦所得,这天下农事极为不易”

李过看着上方身着龙袍的青年,眼中却是神色复杂,入朝数年,李过却越发察觉朝中这位陛下的不同

闯营昔年也不是没有抓过朱家宗室,有大军攻至城下不肯出一毫银钱的,有满仓满谷米粮朽烂却不肯放一粒米粮,坐视饥民生乱最后被杀的,这等宗室李过已不知见过多少

但朝中这位陛下却全然不是如此,在李过看来这位陛下根本不像朱家宗室,反倒像出身平民之家

这位陛下这些年在朝中所做的事情,依稀让李过觉得很像他们刚刚起事时的模样

吃他娘,穿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这虽然只是喊出的口号,但却又不仅仅只是口号

当年他们随着闯王被逼的走投无路,揭竿而起之时,他们也未尝不怒,也未尝不想令这天下百姓人人免受盘剥,俱得饱暖

当然了,也就是刚刚起事之时,到得后来随着闯王在中原南北杀了个来回,杀官绅,杀盗匪,杀百姓,杀义军,杀坏人,杀好人,天下无物不可杀得,直杀得满目血腥,天下哀嚎,杀到最后李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模样

李过初始被押回京师时,心中犹自不忿,觉得朝廷言而无信,但这几年在朝中见得粤省的种种变化,李过忽然觉得在朝中做个禁军主将,也没什么不好

瞿式耜等阁臣听得李过所言,脸色也是微微严肃起来,朱朗看着对面的李过,也是微微点头,轻声说道

“若是旁人来说,朕也只当是个随口而言的奏对,但李卿却是不同”

“朕听闻李卿投军以前乃是乡中驿夫走卒,李卿遍历民间疾苦,此时却非是虚言,乃是深有体触,有感而发”

朱朗说到此处,场中众臣神色亦是彻底严肃起来,朱朗扫了一眼下方的吕大器何吾驺等阁臣,又是继续说道

“我等今日耕这一分田地,便已汗出如浆,而天下百姓却日日转圜田地之间,所耕之地更是我等千倍万倍,若无这天下百姓日日力耕,哪来我等这些庙堂之高”

“朝廷向来以农为本,但以农为本非是横行敛聚,直欲将百姓盘剥殆尽,而当是劝课农桑钧平赋税,令天下无论士绅百姓,人人皆得饱暖,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臣等受教”

瞿式耜等人听到此处还能如何回答,只得齐齐躬身下拜

何吾驺自然能听出陛下所言乃是意有所指,何吾驺与吕大器相视一眼,神色一正就欲开口

朱朗看了一眼何吾驺,却是未等何吾驺出声,便开口笑道

“诸位卿家这是作甚,李将军是有感而发,朕也不过是有感而发,何需如此拘束”

“我等君臣难得偷得一日空闲,今日只谈家常农事,不谈什么国家大事”

何吾驺闻言,脸上神色一滞,身子顿时僵在半空,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圣上已经说了今日只谈家常农事,他还如何进言

一旁的瞿式耜见得神色尴尬的何吾驺也是微微摇头,粤省之事已毕,这何吾驺又何必再强出头

瞿式耜略一思索,却也不管旁边的何吾驺,便开口说道

“这红薯当真如陛下所言,有那般高产?”

朱朗闻言,也是开口笑道

“自是高产,否则朕何必费这般大的功夫”

“去年朕刚刚令人取种试种,单是去年一亩便收了十五石,户部今年广征农师总结这红薯习性种法,今年所收只会更高”

瞿式耜闻言神色也是一惊,他也隐隐听过这红薯高产,但他却未曾想这红薯竟能高产到这等地步

寻常稻米一亩能收三四石便已算高,而这红薯只是初种,一亩竟就能产十五石,这比稻米产量高了四五倍还多

吕大器何吾驺等人神色也是严肃起来,既是陛下亲自种出,那便定然无假,场中都是朝中阁臣,谁都知道一样如此高产的作物意味着什么

瞿式耜脸上神色一正,便沉声说道

“此物如此高产,臣请朝中明发各县,令各县立即推广试种”

“这些年天时常变,各地收成丰欠不定,若是此物能于民间全面推开,便可作为补充,令百姓得避饥馑”

朱朗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瞿阁老可知红薯此物习性”

“这……臣却不知”

瞿式耜脸上神色一滞,他先前虽是听人说过红薯,但瞿式耜乃是朝中首辅,每日单是内阁中事都处理不完,又哪里有时间去了解什么红薯习性

实际上若非是朱朗在宫中试种,瞿式耜根本就不会关注到红薯这个海外作物

“红薯喜湿热,极易成活,不拘田土山地皆可栽植,只要照料得法,纵

是在坡地间亦可有十数石收成”

瞿式耜焦琏等人听得此处,脸上更是疑惑,按陛下所说这却是更好了,如今朝中所掌之地皆在南方,南方气候向来湿热,岂不是更适合推广此物

朱朗看了一眼田地中的青色秧苗,却是轻声说道

“朝中此时仍在总结此物种法以备推广,但纵是要推此物,也得等到朝廷收复江南再说”

瞿式耜吕大器等人先是眉头微皱,而后脸很快便皆是若有所思

亭中众人皆是沉默思索,一道脚步声却是打破场中宁静,锦衣卫指挥使李承志匆匆走入堂中,将一张纸条交给朱朗

众人此时也是回过神来,目光皆是落在了朱朗手中的纸条上,朱朗扫了一眼,便轻声说道

“舟山那边的消息回来了,朕今日本来说不谈朝事,看来得食言了,诸卿且随我入殿议事吧”

“臣等遵旨”

瞿式耜等人自然知道朱朗所说的浙省之事是什么,朝中四八年停战以后,宁波这场战事已是朝廷这几年最大的一场行动,而且此时还关乎到朝中的海贸之事

随着日本航路打通,海贸如今在朝中已变得越来越重要

这几年朝中止战民间恢复生机,朝中彻底放开海禁后,各省入海之人也越来越多

去年朝中单是海旗牌照,以及闽粤各处市舶司收得的关税,加起来已达五十万两之巨

这还只是户部知道的数据,实际上海贸带来的收入远远不止于此

海贸司通过大明琉球倭国的丝铜贸易,每年一船一船将大量的倭铜不断运回朝中,而这些倭铜又被铸成无数铜钱,朝廷每年铸币所得钱息同样庞大,这还未算海贸司自己往长崎贩运商货所得的利润

海贸司及铜政事涉宫中,户部也不知具体情况,但按朝中估计朝廷如今每年依靠海贸所得的收入恐怕已超百万两

海贸此时早已超越盐税,成为朝中既田亩赋税以外的第二大财源,甚至在一些人眼中,海贸商税的重要性丝毫不在田亩正税之下

自朱朗监国以来,朝中便开始推行以粮代银,如今朝中田亩赋税收得的全是米粮,而海贸拿回来的,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朱朗起身,对着身侧的李国用开口说道

“去令尚衣监取衣袍来,赐与诸卿换上,刚刚出了一身的汗,这样可议不得事”

“臣等谢陛下赏赐”

朱朗闻言却是直接摆了摆手,他是想敲打一下内阁中的一些人,但他可没想把这些人给弄倒

瞿式耜这些人年岁确实已经不轻,让他们满身大汗议事,若是事后这些阁臣当真倒下,那就真是搞笑了

朱朗令得众臣起身,又是开口说道

“告诉尚衣监,孤今日所着衣袍同样不许弃用,令宫中浣洗后便送回,朕今后还要穿”

“奴婢明白”

一旁的何吾驺闻言,却是神色感慨,开口说道

“陛下慈俭若此,实是天下百姓之福”

历朝历代无论哪一朝皇室都极为奢靡,身为皇帝,纵是每日皆换新衣,也无人可以指摘

但今日陛下躬耕田亩,衣袍上沾满泥土,竟仍不肯弃用此衣,这当真是可以说清俭至极

这也是何吾驺等阁臣为什么屡屡被压服的原因,在何吾驺等人眼中,陛下避奢靡,绝享乐,所过的日子连昔年朝中的藩王都不如,陛下对自己那是真的狠啊

朱朗自己却并没觉得自己清俭到哪里去,想穿新衣立马就是锦缎丝绸,想吃什么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鱼翅燕窝,第二天也立刻就能吃到

殿中用的是价比黄金的龙涎香,笔墨纸砚俱是上等,虽然鲁省失陷但宫中却仍养着五六只尺玉飞霜,雪地金缕的狮子猫,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清俭了

但既然瞿式耜等人都说他节俭,那他就一定是节俭了

朱朗原本已欲离开,但瞥了一眼下方神色感慨的何吾驺,此时却是忽然开口说道

“宋太祖常服之衣,浣濯至再,史官便已称其俭素,朕所着之衣又何止三浣”

“欲成大事者必先劳苦空乏,何卿既知朕俭素如此,便该知朕必然所图甚大”

何吾驺闻言脸上也是神色一愕,他自然知道陛下此时乃是别有他意,何吾驺眉头微皱,便欲开口

但没等他出声,朱朗便又再次开口打断,直接开口说道

“朕刚才说了,今日不议此事,现在无论说何道理你等都必然不服,且再等一月,那时我等再看如何”

朱朗说完,也不待众臣回话,便直接向着亭外走去

何吾驺与吕大器等人相视一眼,脸上也是神色无奈,只得向着前方的陛下与焦琏等武臣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