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大帝萧林子

第四一零章报效

_天`禧\晓\税~枉^ /嶵?薪?彰`结!庚¨辛-哙,\墈?书/屋*晓¢说_蛧~ ^勉.肺?悦^读`~卡+卡·晓?税¢徃! /埂_辛¢罪¢全-宁波,正月十六,清晨时分,天地间一片晦暗,天空中阴云堆积,云层中时明时暗,不时传出沉闷的雷声

城头之上,一个身着大红官袍的中年男子站在城墙垛口边,寒风从城头呼啸而过,将男子身上的官袍吹得鼓荡而起

男子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几名兵卒押着一个身穿黑色官袍的男子走来,很快便走至城墙边上

陈谟脸上神色枯槁,往日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已是一片散乱,如同杂草一般

只是陈谟此时已然顾不上这些了,自当日在城头被擒下以后,陈谟就再未见过施显等人

陈谟堂堂一个浙省按察使,宁绍台分守道,竟好似被人遗忘了一般,一直被关在牢中无人理睬

陈谟这几日,几乎每天都会在黑暗中惊醒,这种不知道自己下场如何,不知道屠刀何时落下的恐惧感,已经快让他精神崩溃了

陈谟看着城墙边身着大红官袍的男子,身子直接一躬,开口说道

“罪官陈谟见过大人,敢问是熊大人,钱大人,还是吴大人当面”

清廷如今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粤省朝廷身上,但这并不意味着清廷对鲁监国等人便一无所知

鲁监国一方有名号的大臣就那么几人,熊汝霖是一个,钱肃乐是一个,吴钟峦是一个,此次舟山明军几乎是倾巢而动,鲁监国必定会派这三人中的一人随军压阵

张家玉看着身侧身形微躬的男子,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本官乃大明朝廷所命南直隶巡抚张家玉,非是鲁王朝臣”

“原是张抚台,罪臣陈谟见过……”

陈谟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下意识开口,但只是说了一半,陈谟脸上的讨好之色却是骤然凝固

陈谟看着眼前面色平静的中年男子,脸上却是骤然变得一片苍白,若是有的选,他宁愿刚刚自己从来没有问过张家玉的身份

陈谟脸上神色惊恐,张家玉一个粤省朝臣,此时却堂而皇之出现在舟山军中,更是站在了大清朝廷所据的宁波城头之上

单是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陈谟便已联想到了许多事情

粤省朝廷与鲁监国一方素来关系淡漠,自鲁监国入驻舟山以后,两方也从未有过联合行动,但现在桂鲁两藩显然已经开始合流了

这般事情本来该是明廷中的机密,但张家玉就是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陈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坦诚相待,而是眼前之人断定,这个秘密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陈谟心中慌乱起来,此时却是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开口说道

“罪臣不识大明朝廷天威,这些时日诚心悔过已幡然醒悟,罪臣愿报效朝廷,请大人开恩啊”

“当真愿报效朝廷?”

“愿,愿,罪臣识得那新昌宁海等地守将,罪臣愿替朝廷劝降这些清虏军将,助朝廷恢复浙省”

陈谟听得张家玉话语松动,眼睛一亮,立时开口大呼

张家玉手掌微微一按,原本正大声宣誓的陈谟声音也是立时一顿

“朝廷此时确有一事要你去办”

“大人请说,只要朝廷有令,罪臣纵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好,朝廷欲借你性命一用,你且去吧”

陈谟闻言一怔,而后立时浮现惊恐之色,脸上涕泪横流,高声喊道

“大人饶命,罪臣已知悔悟,已知悔悟,大人饶命啊”

一旁的兵卒闻言立时上前,陈谟不断挣扎,但一个陈谟一个文臣,如何能挡得住军中兵卒,很快便被绑缚而起

实现看着已然瘫倒在地的沉默,却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当日你送本将异常大功,那本将今日便也给你一个痛快,也算两清了”

施显将绳索套在陈谟颈上,微微一挥手,几名兵卒便立时上前将陈谟架至墙边,猛然向前一推

身着黑色官袍的人影从城头坠落,绳索猛然绷紧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绳索上的人影身子猛然绷直,而后只是微微一颤,便再无声息

陈谟面庞一片青紫,脸上仍然残留着惊恐之色,圆睁的双眼死死盯着城外,好似仍在等待着什么

城头之上寒风愈烈,张家玉鬓间的发丝被吹得飞扬而起

张家玉看向城下,城外驿路上烟尘滚滚,无数兵卒正驱赶着车驾向着城中赶来,一排喧嚣混乱,城内坊巷间则是一片狼藉死寂,除了疾驰而过的兵卒,再不见半个百姓踪影

为一事乱一城,若是放在从前张家玉肯定会极力制止,但经过弘光之溃,隆武之乱,张家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新科进士

今日不乱这一城,以后要死的就是一万人十万人甚至百万人,这天下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除非有一方彻底倒下屈服,否则这样的混乱与杀戮将永无止息

张家玉在城头沉默良久,忽然轻声说道

“走吧”

张家玉转身向着城下走去,转身之时脸上却已再无一丝犹豫迟疑之态

钱肃范施显等人见得张家玉离去,也是紧随其后,一行人很快便彻底消失在城头之上

城东岸边,河面上战船林立,白色的船帆被寒风吹得鼓荡而起

郑彩站在岸边,将目光从河面上收回,看向身侧的郑联开口说道

“哨探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昨日下午军中派出骑哨,往西往南探出五十里,俱未见清军踪迹”

郑联只言西南却未言东北,因为东北根本无须查探,宁波往北是大海,而东面乃是明军来处,东面的定海等地如今仍然掌握在明军手中

清军若要来援宁波,便只会从西南两面而来,而这两处皆不见清军踪影,那便说明此时宁波仍处在安全状态

郑联脸上神色犹豫,欲言又止,但郑彩却是恍若未觉,又是开口问道

“昨日下令聚兵,回来了多少人”

“城中已聚兵四千,剩余的人可能走的太远,暂时还未联系上”

郑彩闻言却是轻笑一声

“联系不上,我看是不想被联系上吧”

郑彩如何不知手下这些兵将的性子,钱财当头谁还管什么军令,郑彩带至宁波城下的兵卒六千有余,仓促间能够召回四千兵卒已经很难得了

郑联见得郑彩脸上似并无怒意,也是不再犹豫,开口说道

“昨日张家玉说清军将至恐是不实,应还是欲恐吓我等撤兵,军中军将对突然撤离皆有些不愿”

“宁波富庶,我等何不再留几日,错过这般机会,下次便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郑彩瞥了郑联一眼,他知道这话并不只是郑联的意思,还是军中其余军将的意思

郑彩听得郑联所言,却并未回应,而是转开话题,开口问道

“张家玉呢,现在何处”

“半个时辰前已随张名振部撤走,张名振麾下两千人也全数跟随撤离”

郑彩凝眉思索片刻,却是忽然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

“继续撤离,张家玉如今乃是南直隶巡抚,昨日既已应下,总归还是得给他个面子”

舟山各军大掠三日,宁波城明面上的浮财大半已被抢尽,虽然再留下去肯定还能搜出部分浮财,但为了剩余这点东西与张家玉翻脸却是不值

经过昨日之事,郑彩也已然意识到粤省朝廷此次攻宁另有目的,郑彩并不怕交恶张家玉,但他却怕坏了粤省朝廷的计划

得罪了一个张家玉他还可接触其余朝臣,但若坏了朝廷的布置,那他就真是自绝于粤省朝堂了

郑彩想到此处,也是再无犹豫,直接开口说道

“留五条船下来,派人告诉剩下那两千人,本将在定海城等他们三日,若是三日之后还不回来,那他们就自己留在浙省等死吧”

郑彩说完也不待郑联再问,便直接转身向着船上走去,郑彩上船以后,庞大的船队也终于是缓缓开动,向着东面扬帆而去

东城港口不远处,黄斌卿坐在马上,见得郑彩船队驶离港口,脸上也是神色阴沉,怒声骂道

“无胆鼠辈!”

“被那张家玉一吓就退兵,张家玉说什么就做什么,郑彩这厮真以为自己是粤省兵将了不成”

“你们走了更好,宁波城你们不要,老子却敢要!”

张家玉的消息舟山军将皆未敢轻视,郑彩遣人外出查探,黄斌卿自然也已遣人查探过两面情况

黄斌卿此时同样知道宁波周围根本不见清军,这才是黄斌卿敢继续留下的原因

黄斌卿看向身侧亲兵,冷声说道

“传令军中,如今城中是我舟山营做主,无论东西南北,城内城外,让弟兄们放手劫掠”

“告诉各部兵将再大掠三日,三日以后所有人聚集东城撤离,若还敢延期,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亲卫领命便匆匆离去传令,黄斌卿亦是上马,直接向着城内奔去

郑彩兵力最多,攻占宁波以后府衙也一直被郑彩所占,如今郑彩离去,那这宁波便该是他黄斌卿做主了

姜山集,正月十七日

午后时分,寒风凌冽,一名长脸兵卒靠在镇外牌坊下,双手缩在棉袄袖中,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前方

姜山集乃是黄斌卿军卒在城外的一个集结点,城南一众兵卒劫掠所得的财物,都会暂时储存在此处,正中自然有人驻守

集镇外驿道之上,此时却是不断有兵卒向着镇中赶来

身着破旧军服的兵卒骑在驴骡马匹上,手里挥舞着马鞭长棍,正在驱赶着民夫

一众民夫则是穿着单衣,瑟缩着身子推着板车,而车上则是刚刚抢掠而得的各色物资

一行人很快便赶至集镇门口,领头的军将似是认得门边士卒,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镯子,直接扔向门边的长脸兵卒

那镯子虽是老旧,却养护的极好,镯子上的龙凤纹样极为清晰,能看出此物应是原来主人的爱惜之物

只是此时这镯子已经被压的变形,但那长脸兵卒却也不在意,接得镯子以后,手掌直接用力一握,镯子便龙凤尽折,彻底断为两截

长脸兵卒将断折的镯子揣入怀中,脸上神色欣喜,变形怕什么,只要这镯子银色够足便行

长脸兵卒挥了挥手,门边的几名兵卒也是立即搬开两座简陋的拒马,一众民夫很快便在兵卒的打骂声中,推着板车走入镇内

长脸兵卒往车上看了一眼,只见板车上已尽皆堆满物资

最上一层乃是各色绸缎布匹,松江布,漳州绒,清水缎各色绫罗混于一处,布匹一侧则是各色衣袍,貂裘锦帽,道袍方巾,女子罗裙应有尽有

只是这些衣袍锦缎之上却是沾着泥土血迹,也不知这些衣衫原来的主人如今是生是死

衣衫底下则是一个个粮袋,粒粒白米倾在车上,车子前行白米亦是撒了一路,但此时也根本无人顾惜

粮袋旁放着瓦罐,罐内装着淡黄色的海盐,车上一侧甚至还放着锄头铁锅,也不知是从那户农家搜掠而来

黄斌卿战船有限,其实根本运不走这些米粮农具,但一众兵卒却是根本不管,他们只是本能的将所见到的一切尽皆搜掠而回

对一众舟山兵将来说,抢回来运不走大不了扔进水里便是,但若是运得走却未能抢够,吗岂不是要追悔莫及

长脸兵卒走回门边,正要继续打盹,此时远处却是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声,长脸兵卒下意识向着前方看去

集镇之外,又是一群兵卒向着镇中涌来,但此时这些兵卒却并没有在驱赶民夫,而是神色惊恐的向着前方逃来

一众兵卒身后,数百名骑卒身着青面棉甲,向着前方踏马而来

嗤嗤嗤

密密麻麻的箭矢飞射而出,前方奔逃的百余军卒立时扑倒在地

一众骑卒却是毫无表情,高大的战马直接对着倒地哀嚎的兵卒踏马而过,骑卒奔行之间,脑后一根根细长的发辫却是飘荡而起

寒风吹拂,空气里生出浓郁的血腥味,战马踏动的雷鸣声,奔逃兵卒的喊叫声,种种声色忽然一下涌来,长脸兵卒忽然一下清醒过来,

“敌……”

凄厉的喊叫声只是响了一瞬,而后便立时消失不见,长脸兵卒低头向着身下看去,一只漆黑的铁箭不知何时已贯入胸口

长脸兵卒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在湖绿的衣衫罗裙之上,瞬间浸透下去,变成一片暗红色

长脸兵卒扑倒在地,兵卒灰暗的眼眸中,黑色的铁蹄踏地而过,雪亮的马刀映出天上的灰云

天地间静了一瞬,下一刻惨叫声,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刀剑的铮铮声,无数声音骤然爆发开来,原本平静的集镇瞬间一片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