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狱燃灯宜醉不宜醒

30. 相见

(1)


过了一段除了吃药、静躺,便是无所事事的时日,黥朗双目上覆着的纱布终于要完全拆掉了。


青相子来的时候,黥朗听到下宫人们见礼的动静:重云宫主和掌座也一起来了。


“公子行动不便,免礼便是。”还没等黥朗真的见礼,便有一个清冽的声音阻止了他。


黥朗分辨的出,这便是那日在大殿之上的年轻掌座的声音。


既然免了礼数,黥朗便也稳当地坐着了。


他此刻的心情是忐忑的,尽管对于即将见到的人也有好奇,但更多的是对于自己重见光明的这件事的不确定。


虽然青相子一直在说这双目之疾并无大碍,黥朗也一度受其影响觉得或许真的并无大碍,但此刻的他却还是有了点难以抑制的、近乡情怯的忐忑。


纱布一层层剥离、约莫四五层的样子,黥朗眼前露出了模糊朦胧的、红通通的光,他的心也抑制不住地跳快了些——他知道他的眼睛要痊愈了,因为这种闭着眼看见光亮的体验,已经离他很久很久了。


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至少在黥朗自己的心里,那段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他的眼前一直是灰暗的一片。在度过了最初的惊慌无助之后,他硬是让自己适应了这一片灰暗的世界。


他比往常更仔细地去听、去闻、去尽量揣摩身边的发生的一切。


他甚至安慰自己,他并不算全瞎,偶尔还能瞥见些许朦胧光影,比那些整日处在黑暗中的人已经幸运了不少了。


“不要急着睁眼,且适应一会儿”


青相子的声音骤然响起的时候,黥朗才发觉眼前的绷带已经全部解除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从刚才到此刻,房间里一直很安静。那两人自进来就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想是此刻正都在看着自己。


想到此处,黥朗一时间已将旁的事情忘记了,朝着那两人的方向转过脸去,也在同时忘乎所以地睁开了眼睛。


这屋里不知是被谁添加了重重的屏风,就连那窗棂也被帏帘遮挡了大半,整个屋里的光线都显得灰暗了不少。饶是如此,一瞬间的钻进眼中的光亮、还是刺痛了黥朗的眼睛。


双目不由得流出了两行淡淡的泪。


但这刺痛跟闯入他眸中的身影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怎么是你!”


黥朗腾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双杏目立了起来,怒意满面。


面前此人的面容,与十几年前的那个少年几乎分毫不差。除了着装穿戴有了些许变化,但这分明就是当年东都城中的“痴鹤真君”——万旃君万云舟!


当年也是此人将穆繇的半边脸打地肿起馍馍那么高,而自己一时气不过,跟他当街打在了一起。好在最后是他打赢了,虽然后来被父亲因此责罚,但彼时自己那欢喜心情,他是很难忘的。


特别是穆繇用那双亮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内疚又心疼地坚决陪着他一起跪祠堂时候,小十郎的心里就只剩了高兴,旁的事情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从那之后,他也好,穆繇也好,出入都刻意地避开了万云舟。当然,万云舟也并没有再招惹过他们,他们便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往来。


一度陌路。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自己跟穆繇走散了,万将军率破月军西征云洲、万旃君也跟去了,他们这些人便再也没见过。


却没想到,如今再见却是这般境地。


万般思绪齐齐涌上心头,黥朗只觉一阵惊怒骤然而生,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下意识动作,他突然拔出了身边随侍之人的佩剑,挥剑指向了万云舟:


“你把穆繇怎么了?!”


还没等万旃君说什么,被夺剑的人和一旁的其他站着的人,即刻便朝着黥朗袭来——敢当着他们的面对宫主拔剑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但黥朗不知怎的,脚下几个流转,竟然躲过了围上来的人,那剑离万旃君竟然又近了一分。


而在他如此动作的时候,万旃君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了手指,方才围上来的人便顷刻间悄然退下了。


黥朗的剑当然也没有真的刺向万旃君,只停在了对方面前寸余的位置。


万旃君一丝波澜都未有,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他的剑:


“你问…穆繇?”


万旃君的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他死了……”


刚刚重见光明的双目,刹那又黑了一下。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黥朗挥剑便朝着万旃君杀去,拈花十七式一气使出,剑式运到了极致。饶是以揽尽天下绝世武功闻名的重云宫人,见到这样的剑法,也不由得被吸引。


屋里的人各个正襟而待,若不是方才宫主制止了他们,此刻已经忍不住要上去接上两招了。


只是,那剑法虽精妙,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此人竟然是丝毫内力也无的。


可惜。


不过,这样的剑法,自然也是伤不到宫主的。


只是不让别人插手,万旃君自己扬袖,忽而起身迎了上去。


须臾之间,黥朗的剑法皆被化去,人也被万旃君单手困在了怀里。而方才还在他手中的剑,此刻也碎成了一节节地、叮叮当当落地。


一旁的青相子挑挑眉,老神在在地收拾他的医箱、手上的动作丝毫不乱、仿佛对到来的结局早已有了预料。


若不是黥朗满脸的怒意实在掩饰不住,此刻两人的姿势还真是有几分暧昧的。


只是黥朗却全然感受不到自己与万旃君的距离有什么不妥,他只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动弹,但不影响他扭脸冲万旃君狠道:


“万旃君!穆繇乃我至交,你伤他、杀他,我即便拼得此生就此揭过,也定修个来世要你不得好死!”


那少年侧过的脸,目光通红,还挂着淡淡的泪痕。如此说的时候,额间的桃花印记甚至分外艳丽了一些,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满含着恶意的诅咒。


他很弱,但是他很认真。


万旃君少有的严肃了起来,他松开黥朗,送力推了他跌入了椅子里。而黥朗跌坐之后再回首,已看到万旃君早已走回了方才起身之地,面对着自己坐了下去。


只是如此动作间,他的目光却没有从自己的脸上挪开:


“重云宫没有穆繇,只有月寒江…而月寒江……”


“他,是我的人。”


黥朗听闻此言,眉头皱起来,还没等他说什么,忽听到万旃君继续说道:


“寄安,已经过去十三年了,这十三年,你就从未想过……他已经死了吗?”


黥朗愣住了,一是因为万旃君的话戳中了他,他确实不止一次想到过穆繇已经死了。穆家满门获罪被诛,他跑遍东都的每一间牢狱、跑遍了每一个法场,最终没有找到一具九岁孩子的尸体。


——或许他找到过,但那些身量明明都不会是穆繇。


直到月余前相逢的那一日,他才第一次确信,原来穆繇一直都还活着。


二是因为,万旃君喊了他的字——寄安——时隔多年,第一次有人叫他这个字。


当年东都与他亲近之人都喊他十郎,就连不亲近的人,也都因着坊间的传言喊他一声十郎。


只有万旃君,因为真的也算不上什么亲近的人,初见时那人也规规矩矩行过一次礼,少年黥朗还礼的时候便只与他说:


“在下黥朗,字寄安,小将军有礼了。”


万旃君彼时比他们大几岁,却已是大人模样,平素跟在万将军身后、略见过的人都觉他有些严肃,久而久之大家便也称呼一句小将军。


少年们的初见都是美好的,若不是日后万旃君仗着自己年长欺负穆繇,他们本也不会成为仇人。想当年,因万旃君在校场上将一把剑舞的缥缈无踪,黥朗还倾慕过好一阵子。


那时他是真的钦慕所有好武艺的人,也一直心心念念要跟他切磋,却没有想到第一次交手却已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为穆繇出头那次,他真的是拼了全部的力气,虽然吃力非常,但最后到底还是赢了。日后每每想起,总觉得万旃君也不似能输给自己的人,想过几次也没有想出其中的关窍,便也就抛之脑后了。


可惜,从那以后,两人竟然再也没有过交手的机会了。


“黥公子,你可曾听说过,穆府倾覆那一日,东都全城戒严?除了当日出征云洲的破月军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出过东都?”


一直在万旃君身后立着没有说话的那年轻人说话了。


是熟悉的音色,正是重云宫掌座偃祁山。


是了,当年黥朗听说了东都戒严抓穆氏逆臣的事情,当时他刚随父亲回到东都,东都城便是只进不出了。全城封禁了十余日,直到穆府逆犯尽数处决。


那一阵子他整个人犹如过遍雷击,整日昏昏沉沉,只疯了一样地找穆繇。要不是轩辕樾一直守着他,他不一定会出什么事。


印象里,破月军出征云洲也是那些时日的事情,只是自己从未放在心上。


但他却记得,轩辕樾私下对他说的,新帝没有抓到穆府逃脱的那个孩子。


只是当时他将信将疑,只觉得是轩辕樾为了让他消停一点,骗他的。


——他只是回了一趟江陵老家,为何这东都连天都变了。穆将军成了罪臣、穆繇成了全城通缉的逆犯。昊翀哥哥成了皇帝,却下令要杀穆繇……


黥朗想不通,他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连父亲让他乖乖呆在府里的话,也激起他的极大的逆反之心。


他甚至夜不归宿,直接住到了轩辕樾的王府里。


每日白天出去找人,轩辕樾不拦他,只陪着他找,但也管着他,不让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和说什么出格的话。


但黥朗没有找到穆繇。


穆繇消失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黥朗相对平静了一些之后,才回了自己家。


在父亲偶尔叹息的日常里,得知穆繇确实是失踪了。


是失踪,不是死了。


因此他也期盼过一阵子,穆繇或许会回来找自己。


但穆繇没来,十三年,都没有来。


原来,竟然是被万旃君带出的东都吗?


所以当日破月军出征之时,穆繇也在其中吗?


黥朗忽然想起,他曾经在回城的路上与出征的万将军见过礼。


他当时心不在焉地看着路边,还目送着大军离去……


但他没有看见过穆繇……或者说,穆繇就在那队列之中,与他擦身而过了……


黥朗的心再次有了一丝碎裂的痛意。


“若非宫主收留,穆繇早已暴尸街头!宫主本就有大恩于他,月寒江为宫主效劳自是本分,公子何必为此动怒……”


重云掌座继续说道。


这十三年,却原来是在这…万旃君的重云宫。


没想到,这重云宫主,竟然是万旃君!


就在黥朗思量之间,祁山摆摆手,青相子及屋内的弟子们尽数告退。


房间里只余下了他们三人。


“公子,陈年旧事若可揭过,我们是不是也该聊聊…公子上山的…正事?”


祁山笑着说。


“正事?”


黥朗也笑了,只是面上的神色多少有些讥讽。


“在下上山确是有所求,但所求的是这顶着替天下冤魂索仇之名义的重云宫……却没想到被你们如此戏弄……既然在下所求之事重云宫从开始就没打算真的应允,现如今再提起,是想看在下的笑话?”


“谁说……不是真的应允?”


这次开口的,是万旃君。


“呵…”黥朗轻笑,笑声里有点自嘲的冷意,“我余生所求,是送轩辕昊翀归天,而轩辕王后…是你阿姊,太子轩辕上虞是你的亲外甥……”


说着这里,黥朗面对万旃君,脸色也多了点狠意:


“万旃君,你若想阻止我,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将我框在这里、做这些小人行径。上山那日便取我了性命,岂不大家都痛快些~”


“我为何…要阻止你?”万旃君抬抬眸,“我重云宫既允你上山,便是能够助你,否则……你如今岂能站在这里~”


万旃君将手边的一碗茶,握进手里:


“阿姊是阿姊,轩辕昊翀是轩辕昊翀,不可混为一谈。况且……若无我重云宫相助,凭你一人,真的能做成你想做的事情吗?”


“你……也想杀轩辕昊翀?”


这下,轮到黥朗惊讶了。


由不得他不惊讶,万氏是护着轩辕昊翀登基的第一功臣,轩辕昊翀又在登基后的第一时间便下旨迎娶了万旃君的姐姐万莲姗为皇后,万氏一族因此荣耀无限。万氏也对轩辕昊翀忠心耿耿、在皇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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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没几日便率破月军出征云洲,更在后来拼尽全军之力为新帝收复了被轩辕元昌丢掉的云洲。


外界一直相传的君臣相和,底子里却是如此。


万旃君会助自己杀轩辕昊翀?


这是黥朗今日之前万万难以相信的事情,即便是此刻,从万旃君口里听到这话,也让他依旧难以置信。


“不…”万旃君摇摇头,“是你要杀轩辕昊翀……重云宫只是…愿意与你做这个交易~”


“黥公子,我重云宫从不妄行毁诺,既迎你上山,自当会如你所愿……”


祁山接住万旃君的话。


见黥朗面有疑色,祁山语气温和了一些:


“或许公子之前以为,我重云宫留下公子是因为月寒江的关系……其实不然,重云宫向来公平交易,我们允公子所求,相应地,也需公子如约为我重云宫效力……”


“如何交易?”


黥朗皱眉提问,但他的眼神分明已信了几分。


“终于说到今天的正题了……”


万旃君笑起来,只是那眸色有点深……


(2)


与黥朗的谈话进行了半日之久。


从清风阁离开,万旃君甫一回到宿云宫,跟在他身后几步的祁山便被此时同样朝着宿云宫而来的、重云宫大弟子叶寂痕俯身一礼拦下了。


万旃君头也没回地进了正殿。


祁山在山上的时候,重云宫的事务都尽数报之于他,万旃君是不插手的。如果有重要的事,祁山自然会禀于他知,多数事务,掌座之命便等同于宫主之令,这是重云宫众弟子皆知的事情。


祁山接下叶寂痕带来的飞鸽传书,打开匆匆一扫,眉头便皱了起来。挥挥手让叶寂痕退下,他转身,有些犹疑又有点急切朝着万旃君方才离去的方向走去。


祁山跟进御寒阁的时候,只见万旃君已提笔在离开时尚未作完的一幅画上落上了一笔。


“何事?”万旃君没有抬头。


“夏凉死了……”


祁山说,还没等他继续说完,万旃君就淡淡地冷笑了一声:


“寒江不会失手……”


“轩辕昊翀派人全城搜捕……”


意料之中,万旃君低头挑眉。


祁山的声音略有犹豫:


“……他派出了大司空伏虚……”


万旃君的手几不可查地略顿了一顿。这个停顿实在太短了,连一直觑着他面色的祁山都没有察觉。


“司空伏虚?”


万旃君抬头。


“听闻此人武功当世无敌,但凭月寒江和令名两个人,虽不敌但也应有逃脱之力……”


祁山思忖着说道。


万旃君没有说话。


这短暂的沉默让祁山有些疑惑,他抬眼对上万旃君的眼睛,刹那恍然,有些将信将疑地问:


“云舟你……没有给他牵机的解药?!”


“你派了令名去接应?”


万旃君不答反问。


“是,令名也有令在身,我便命他带月寒江一起回来……”祁山面色凝重起来,“凭他俩的身手我原想……理应逃脱不难,但既然月寒江牵机在身……那若真的遭遇大司空……”


“着人去找,死要见尸……”


万旃君在纸上落了一笔,力透纸背。


“没想到咱们这位皇帝竟然如此看重这位公公,倒是难得地重起情义来了……”


万旃君的语气是淡淡的。


祁山思忖着说道:


“京城局势怕是要有变,我想我可能…需要早日回去……”


“黥朗的事已了,你回去倒也无妨。新的人手我这几日便派给你,随你一起去。”万旃君说。


“好……”祁山说着,似乎又想到了旁的事,“云舟,月寒江的事……”


“死了也无妨,但他的尸体,必须找回来……是必须!”


万旃君打断了他,眼神少有的严肃。


祁山愣住了,他原本是想说,月寒江的事情暂时不要告知黥朗,却不想被万旃君打断了。


直到此刻,祁山才觉察出一丝异样:万云舟这句话说的……有些严厉了。


万云舟很少如此严厉地跟他说过什么。


但偃祁山此刻什么都没有再多说,他只轻轻回了一个子:


“是。”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3)


万旃君目送着祁山的背影,维持着那个站定的姿势一动不动。片刻之后回过神,发现不知何时笔尖的墨滴下去一滩,在那未完成的画上晕开了一块漆黑的墨迹。


万旃君皱眉,眼里燃起了一片怒意。


挥掌向下,朝着虚空一压。


这张桌子上的纸墨笔砚连同万旃君手里的笔一起,在“嘭~”地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响后,瞬间碎成粉末。


万旃君无视自己身上落下的灰尘,转身朝着墙角立着的柜子走去。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柜子、却是上好的铁力木打造的。素日里存放些万旃君随手画的卷轴,除了万旃君也无人敢擅动。


此刻,万旃君打开那柜门,目光略翻检一番,在最底下的卷轴里,抽出一卷纸张色泽有些泛黄的画轴。展开,一个面容稚气的身影展开在万旃君眼前:画像上的孩子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漂亮一双眼睛傲然地望着画像外的人——这画像上的正是当年闻名皇城的东都小项橐——穆繇穆苒之。


万旃君长久地凝视着这幅画,看着看着,双眸忽然卷起了腥风血雨般地变得漆红一片——如果芯灯看到,他一定会发现,这双眼睛,跟他看到的月天一的那双血眸一模一样——万旃君注视着那画像上的孩子,那画像的上的孩子傲然地面容是笑着的,在一片春光里笑的很好看。头顶和肩头,浮动着淡淡的跳跃的光晕……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万旃君第一次见到穆繇的样子。彼时他们并未说过话,那孩子遥遥望向他的第一眼,就是如此神情。不知怎的,那个时候的万旃君就觉得那张小脸实在是太好看,所以回去之后,便亲手将那匆匆见过一面的人画了下来。


也是唯一一张,他所拥有的、穆繇的画像。


“如果你敢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画像轻轻平复了万旃君方才一瞬间纷乱的心绪,但他此刻自语的声音却冷似断尘峰顶终年不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