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狱燃灯宜醉不宜醒

28. 破庙(下)

月寒江醒来的时候,被一个滚圆的脑袋挡住了视线。出于谨慎的本能,他的手在第一时间握住了腰间的剑。


但他没能抽出来——他的手竟然抬不起来。


准确地说,他发现他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无法动弹。


“你醒啦?”


那个滚圆的脑袋翻了个面,露出一双同样滚圆的眼睛。


“我就说嘛,师傅教我的法子一定有用的。”


月寒江转头望他——好在他的脑袋是可以动的。


“你怎么了?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见月寒江看他,芯灯有些不安,“难道公子还有什么其他地方受了伤?……怪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听他这么说,月寒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前在他身体里沸腾的疼痛此刻已然感觉不到了。


按捺住心底的惊讶,月寒江冲那小和尚摇摇头。


小和尚一拍脑门,恍然:


“看我这记性…小僧点了你身上的几道穴,你现在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说话间便伸手解开了月寒江穴道,满脸关切。


“公子你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月寒江倚着墙坐起来,略欠身行了一个虚礼:


“并无不适,多谢小师父。”


这和尚青衣布履,面色慈善,又收拾的干净整齐。月寒江一目之下猜测许是自己牵机发作时昏迷,被眼前人所救。


芯灯被这么规规矩矩一谢,霎时有点局促起来。想起方才自己趁这人昏迷之时解下面具看到的那副面容,没由来地脸更红了些:


“公子无需多礼,无需多礼……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月寒江心想:看来自己没有猜错,果然是眼前人救了自己。


“敢问小师父法号,日后若有机会,在下定当相报。”月寒江问。


能压制牵机之毒,可见此人医术高超,若宫主追问,总要有所交代。


芯灯脸上的红晕大半还没有褪去,倒也没有方才那么局促,只老实回答:


“公子叫小僧芯灯就好。”


“自性若悟,心灯长明。小师父定是聪慧之人,取名之人才如此寄予厚望。”月寒江说。


小和尚眼睛亮了亮:


“公子居然懂佛语……名字是我师父取的,他确实说我天资聪颖佛缘甚厚,嘿嘿……”


月寒江面具后的目光比起刚醒来时还要柔和几分。在这样的目光里,芯灯又开始有点局促不安起来,他不敢跟月寒江对视,但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想要跟对方攀谈更多的冲动,便接着月寒江的话头问: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月天一”月寒江说。


月寒江位列重云宫天字科一号,月天一正是他执重云宫令时的名字。


“好听……”芯灯借着低头收拾自己东西的空,平复自己莫名而来的慌张,“公子所中之毒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这话让月寒江一愣:


“已无大碍?”


芯灯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一个容易羞赧的人,他猜想月寒江在注视他,所以他也不抬头:


“嗯,虽然这毒小僧不能全解,但好歹,日后若再发作起来,公子再不会感到疼痛了。”


还没等月寒江继续说什么,芯灯自己回答完却突然冒出了已经藏了一夜的疑问:


“公子所中之毒所谓何名?小僧竟然从未见过?”


说起这个毒,小和尚的眼睛又亮起来。也忘了方才自己还在不好意思呢,此刻只直愣愣地看着月寒江,满眼仅余单纯的疑惑。


月寒江开口:


“小师父既然已经为在下压制住了此毒发作,想必对它也有了些了解。”


他没有直接回答芯灯的问题。一来这毒的名字是那人取的,想来这世上中毒之人或许也仅自己一人罢了,这毒及其名想必宇内鲜有人知,说了眼前这小和尚也一样不知道;二来这毒来自重云宫,而关于重云宫的事情,他自然能避则避,毕竟这是东都。


“小僧有些猜测,不知对不对…”


所幸芯灯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顺着月寒江的话说:


“公子中的此毒,是不是每半月发作一次?”


“每次毒发是不是都非常痛?”


“痛起来的时候,只有依靠某种燃药……或是香料……才可以安抚?”


一连三问,全部言中。


月寒江缓缓点头。


见自己猜测的都是对的,小和尚有点兴奋,继续问:


“但是……这种燃药……嗯,或是香料又会勾起中毒之人的情欲,香愈浓、痛愈轻、但情欲却愈甚,甚至让人焚身丧志、欲罢不能?”


“若久不纾解,也会引发另一种痛,让人生不如死,是也不是?”


月寒江心下震动。


这和尚所说的病征正是自己牵机发作时的症状!


更令他意外的是:燃香会激起情欲这件事,他此刻也是第一次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


月寒江的眸中少见地出现了些迟疑和惊异,幸好被面具掩去了大半,那小和尚自然也并并没有留意到。


但这意外收获,让月寒江一时间震惊地忘了将对话继续下去。


“我说的对吗?”见月寒江不出声,芯灯自然追问。


只是话刚出口,他恍然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有点张口结舌起来,整张脸又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啊,罪过罪过,公子大量,是在下唐突了。”


什么“□□焚身”“欲罢不能”,这话不就是在说面前这人?!


多冒犯啊……


怪不得这人方才没有反应,想来也是也觉得尴尬吧。芯灯不知月寒江心中所想,以为是自己点破了人家私事让月寒江一时尴尬了,愧疚地此刻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


“无妨”月寒江声音平淡,并无怒意,只缓缓吐出几个字,“确如小师父所言。”


被这么平淡的语气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不知怎地,让芯灯又想到刚才面具下的那张脸……不由地生出了一点后知后觉的羞赧,出口的话也有了点磕磕巴巴:


“……中此毒之人,若无解药,便痛不可绝、几不欲生。若擅自燃香压制,便又会发……若不纾解,新痛更甚……这简直……简直……”


芯灯说着说着,一时间羞愤难辨,有些语塞。


继而,又有了些愤意:


“公子是与这下毒之人结了多深的恩怨,他何至于此?!”


“恩怨……”


月寒江似在思忖,继而缓缓摇头,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芯灯:


“这毒……小师父是如何知道压制之法的?”


芯灯当然不知道。


他也是研究了一整晚摸索出来的,当然这时候这么说显得自己邀功,索性搬出了自己的师父:


“我师父说,虽然这天下毒药五花八门,但这解毒之术,根本的方法就那么几种……只要弄清楚这毒药所用的药材和施加手法,便可找到对应之法,此中道理…若勤加思索便一通百通……总之,我按照师傅所传,从公子的经脉表征中一点点判断,便大概有了了解。……只是公子这毒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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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刁钻,我虽可解它的痛状,却难解因它而起的欲念……”


芯灯边说边思索,怕月寒江灰心,赶紧补了一句:


“给小僧一些时日,小僧定能找到缓解的法子,公子信我。”


对上那双单纯的眼睛,月寒江一时有些怔然。


很少有人如此迫切地关心自己、想获得自己的信任,他很难拒绝这样的眼神:


“小师父天资过人,在下相信。”


说着,月寒江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果然,周身除了久坐的僵硬感并无其他的不适了。——非常郑重地对着芯灯躬身下拜:


“月天一多谢芯灯师父援手,日后若有机会,定当相报。”


语气依旧平淡,仿若谈论的是旁的人,仿若受此毒折磨的亦是旁的人一般。


“此毒之痛如剥皮削骨,此毒之欲似万蚁噬心。中毒之人离了解药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解此毒则永远无法解脱。”


芯灯说着,忽而有点同情起眼前人来。


“做此药者一定天资绝顶,但也心肝坏透,他日若遇见,贫僧一定替公子报了此仇。”


这毒是青相子所创,却也是重云宫主属意下、种在自己身上的。


这小和尚这般说,一下子骂了两个人,月寒江一时也有些怔愣。但他这一次没有点头,只轻声说:


“倒也不完全是那样……”


小和尚似是没有听到月寒江的辩白,他原本说着说着开始同情月寒江了,但同情着同情着,他竟然又开始难过:


“他狠毒就狠毒在……这种毒很可能……没有办法彻底解掉……”


小和尚说着竟然有些红了眼眶:


“我只能找缓解之法……怪我无能,师傅在的时候就告诫过我不能偷懒,我没有听进去过。现在好了,这毒若连我都解不了了,那它就真的真的没有解药了。”


原来是因为解不了自己的毒而内疚。


这小和尚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如此心善。不过是萍水相逢,却能如此对待自己,天然一段纯真的眸子泫然欲泣。


月寒江一时间,有些于心不忍:


“无妨,小师父刚不是还说此毒已经解了一半,既然它之后不会发作,那便如同解了没有两样。”


牵机无解,月寒江从中毒的那一刻就知道的。


这是青相子亲自研制的毒药,这世上无人能解。而眼前这小师父短短一夜就解了自己的痛状,想必医术并不在青相子之下。


但就连他,从方才起,也只是说会找到缓解之法。


缓解之法,不是解毒之法。


“还是不一样……不能帮你解毒,你就会继续受制于人,公子,我想帮你……”小和尚显然在他自己构建的幻想的故事里陷得很深,“公子等我,我一定找到这个毒的解法。”


见他认真,月寒江这次是真的有些动容。


“无妨的,小师父无需忧心,此毒无解于在下来说也是好事……”


若是在那人不许的情况下解了毒,怕是重新种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不过是另一番折磨罢了,但这些话月寒江没有说出来。


他没有说出来缘由,但话落在小和尚的耳里,却有些变味。芯灯听完月寒江的话慢慢反应过来,脸有些红地又一次结巴了:


“是好事……好?……事?……”


难道眼前这公子喜欢……那样?


啊?


就在芯灯惊得头脑凝滞的时候,月寒江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拍了他一下。芯灯一抬头,便看到月寒江将手指贴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