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零摄氏度，我的爸爸有问题

汉城北部山区，零摄氏度。

由木板与金属板搭建而成的栈道从山区的几处平台出发，蜿蜒向前，连接了数片房区的屋顶、露台与阳台，最终直抵龙江港口附近停泊的几艘战舰。

栈道上没有人巡逻放哨，只有被雨水稀释过的血污，以及卡在简易护栏或木板缝隙间、分不清是人类还是丧尸、又或是暗十字以及怪物的血肉。

山区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零摄氏度。

如同花瓣一样分布的山间据点夹杂着不少已经彻底化为废墟的死地，但仍有炊烟从其他的据点中缓缓升起。

雨已经停了。

但无论是天色还是山色都仍旧是灰蒙蒙的，让人一如既往地感到阴冷。

被雨水打湿过的柴火很难点燃，依然穿着夏衣或秋装颤抖个不停的幸存者占了大多数。

篝火上的锅里没有多少食材，更多的是树皮、野菜和加了点油盐的开水。

据点里的农田已经彻底没了生机，无论催熟型觉醒者在旁边费多大的力气，种下的土豆也像是睡着了一样纹丝不动。部分人找来了材料开始搭建温室大棚，可回头，却发现自己据点的催熟型觉醒者已经在发烧中与世长辞了。

在一间帐篷里，穿着单薄长袖与长裤的小女孩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偷偷看着围着篝火谈话的大人。

“战舰那边还是联系不上么？”

“是的，这次暴雨尸潮后，就联系不上了。不过有人带着望远镜到尽可能接近的地方望过，无论是战舰那边，还是栈道途中的部分屋子里，都仍有幸存者，可惜……”

“可惜没有人能杀出一条血路，重新让栈道变得安全起来。”

“该死的暗十字，我们好不容易从战舰和港口带来的食物居然被它们污染了八成？现在天气这么冷，物资运不进来，也不知道我们是先被饿死还是冻死。”

“听说战舰上的物资也被污染了……队伍里面有内鬼……倒是外出探索的那几个据点进展如何了？虽然我知道……他们就算带回物资也不够给其他分据点分。”

“无人生还。”

得到这四个字的男人更显憔悴。

他想象过那群由民间觉醒者组成的物资搜索队会折兵损将地带回来为数不多的物资的场景，但他没想过现实竟然会无情到这个地步。

“有智慧的丧尸和暗十字越来越多了，更强的觉醒者和军队驻守人员一旦出门，我们分据点营地就会被偷袭。而不够强的觉醒者出门，就基本有死无生，更别说带回东西了。”

“他们虽然有智慧了，但身体强度貌似也没有提得特别高啊？隔壁据点那个不用电就能催动电锯的老哥怎么也……”

“你没去过前线，丧尸的身体强度确实有提高且没提高到特别疯狂的程度，但那群智慧型的身子越来越硬……而且，这场暴雨前，从南方跑过来的一群被军队称为实验体的丧尸更恐怖，它们有‘硬化者’的称号，据说子弹想打烂它们都够呛。至于这次暴雨，让城里又多了像气球和电塔一样的变异丧尸……隔壁的电锯老哥被气球丧尸吹飞到电塔丧尸身边，然后就被电成焦炭了。”

周围的听众全都没了声。

他们以为暴雨落下时的幻觉和突然出现的尸群就已经是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事了，但余震，明显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残酷太多。

“那我们该怎么办？再联系不上战舰那边的部队的话，我们怕是……”

“战舰那边的精锐都杀不过来，我们就更别想了。现在有人在挖草根、刨树皮，还有人在挖洞，我们喝点儿野菜汤之后也就上去帮忙吧，兴许，那样我们还能多活一阵儿。”

“嗯，也只能这样了。对了，之前不是有消息，说部队派了人去星城呼叫救援吗？”

“据说那群实验体就是从星城跑过来的，连用枪都费劲儿的东西，我不觉得星城的武装力量比我们这里的六千人部队强。”

小女孩没有参与讨论，大人讲话小孩不插嘴是非常常见的要求。尤其是，她不想插话，就算大人让她说两句，她也说不出什么东西，又或者说……

她不敢说。

就在前面，在那群围着篝火交谈、看起来一切正常、憋出了些许干劲、约定在喝完野菜汤之后就去旁边干活儿的成年人之中，就有她的父亲。

如果让小女孩给自己的父亲评分，她觉得在末世前，自己的爸爸是满分；在末世的前几天，自己的爸爸不仅是满分而且还得继续加分。

但前几天发生的事，让女孩觉得自己可能不敢给一向爱护妻女、勤劳能干、还时不时能逗人开心的爸爸打分了。

有一天晚上，她被饿醒了。

受了伤的妈妈正在旁边抱着她休息，可睡在垫子最外侧的父亲却不见踪影了。

女孩伸手摸了摸爸爸睡过的地方——冰冰的，也不知道是天气太冷降温太快，还是父亲很早之前就没有躺在这里了。

女孩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觉得帐篷外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和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不让帐篷外的篝火暴露自己的影子，从帐篷有些漏风的

破口处用手指分开了一个小洞，将眼睛凑了上去。

她发誓，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画面。

白天很正常的一群叔叔阿姨、伯伯婶婶、爷爷奶奶都表情怪异地聚集在外面。

他们表情狰狞、眼神疯狂、喉咙里发出极致压抑的窃喜吼声，吃着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肉。

女孩知道，据点里没有猎人，那些肉不可能是野味。

部队偶尔会送来一些腊肉和冻肉，但外面的肉还在冒着鲜血，而且块头不小，显然不是收集过来的腊肉或冻肉。

直到一颗依然睁着眼的头颅滚到女孩的面前，她才确定了心里的猜想。

下一秒，这颗头颅便被捡走，被一个黑影塞入了口中。

女孩确定刚刚捡走头颅的那只手是谁的——正是她父亲的。

因为只有她的父亲，手上才有那道疤痕。

他们是太饿了吗？

那为什么要笑得那么狰狞而诡异，而且在用餐结束后，拿刀划破手臂，将血液滴进据点的物资里呢？

正当女孩颤抖着想要回到母亲的怀抱中时，一只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宝贝，你怎么起来了？在看什么？”

女孩猛地回过头。

只见自己母亲脸上诡异而狰狞的笑容逐渐变成了平淡的担忧。

第二天一早，她便听到了营地里传来的消息。

大家的物资，被暗十字污染了。

以及，隔壁据点失踪了一个胖女人。

但无论是父亲还是当晚在外的其他人，都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罪魁祸首就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