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不过井底之蛙罢了!(六千字大章求追读)
世上美食无数,但能排进柴令武心里,甚至让他惦记的美食,必须有烤全羊一席之地。
望着眼前架在炭火上滋滋冒油的烤全羊,柴令武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世家携带的活羊,都是精挑细选的草原羊,金黄色的油脂之下,隐藏的是紧密绵实的羊肉,光是看着,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柴令武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
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顿时引得一旁的李承乾嘲笑出声:“咋,没吃过肉啊。”
“你懂个屁,我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狠狠的批判一下世家的奢侈不正之风。”
柴令武没好气的驳斥一句,翻着白眼道:“还有,麻烦下次说话之前,先把自己渴望的眼神藏一下,凭白惹人笑话。”
李承乾一愣,有些恼羞成怒:“我......我才没有,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
柴令武不屑的嗤笑一声,懒得和他废话。
见眼前的肥羊已经烤得肉色金黄,他迫不及待的抓起一把茴香粉撒了上去。
油脂夹杂着茴香粉滋滋作响,一股复合的香味陡然钻进两人的鼻尖,让两人同时咽了口口水。
这些日子,他们吃的都是提前制作好的军粮,已经好几日没有沾过荤腥。
此刻见得美味的羊肉就在眼前,哪里还能忍得住。
于是,柴令武毫不犹豫的掏出匕首,从羊腿上割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
“给我留点!”
李承乾怪叫一声,野狗护食似的掰下一条羊腿开始啃食。
即便被烫得发出“斯哈斯哈”的声音,也不愿放缓进食的速度。
柴令武也毫不相让,掰下另外一条羊后腿,大口大口的撕咬起来。
入口即化的羊肉,不膻也不腻,滋味美得两人都下意识眯起眼睛。
两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也正是能吃的年纪。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一只二十来斤的乳羊,没几下就进了两人的肚子,只在烤架上面留下一块肥硕的羊尾油。
两人同时打了个一个饱嗝,忽然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
李承乾拍拍肚皮,一脸满足的批判道:“这些该死的世家,孤堂堂当朝太子,在山上尚且只能吃糠咽菜,他们倒好,出行的路上还要带着活鸡活牙活羊,只为随时满足口腹之欲,这可都是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啊,他们是真该死。”
柴令武揉揉有些吃撑的肚子,随手折下一根草芽掏着牙齿。
听着李承乾的批判,不由嗤笑道:“你说话之前,能先把嘴上的油擦掉吗?还民脂民膏,也没见你少吃一口啊!”
“什么话,我那是在替百姓批判这些世家的奢侈不正之风!”李承乾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他现在也算是练出来了。
主要是,他发现人不要脸之后,活的是真开心啊。
至少之前骂世家那些话,往日的他就骂不出来半点。
柴令武掏完牙齿,屈指将草芽弹进火堆里,目光不自觉落向书院大门。
李承乾见状,不由若有所思:“裴氏那小孩已经进去快一个时辰了,他真能说服裴定高那老顽固?”
柴令武摇摇头没有说话,心里也是有些打起鼓来。
虽说他对裴行俭有信心,可说到底,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
一个孩子的算计,纵然能忽悠那些老家伙一时。
但以那些老家伙的精明,稍微细想一下,很快便能想透其中关节。
裴行俭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裴氏倒向李世民,只怕不容乐观。
柴令武如是想着,裴行俭小小的身影,也适时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只是相比初见时的神气,此时的裴行俭,多少有些萎靡不振。
他的目光在书院前已经收拾好的空地上环视一圈,准确无误的落在柴令武与李承乾身上。
然后,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两人面前站定。
柴令武仰起头问道:“如何,可说服了你祖父服软?”
裴行俭面无表情的摇摇头,一语不发的走到李承乾和柴令武中间坐下。
李承乾和柴令武对视一眼,虽有些失望,却也不觉得意外。
世家被他们带人堵在泾阳书院,堪称是一锅端,裴氏纵然有其他心思,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向李世民服软。
毕竟,世家也要面子的不是。
李承乾什么也没说,伸手拍拍裴行俭的肩膀。
柴令武慢条斯理的问道:“那拜师之事呢,你祖父也不许?”
“没,祖父让我自己做决定!”
裴行俭摇摇头,一边说着,一边将烤架上剩下的羊尾油取下来,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一大口油脂进嘴,裴行俭一张小脸顿时变绿:“呸呸呸,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他把吃进嘴里的羊尾油吐出来,气急败坏的起身看着柴令武:“你不是说只要我出来就有好吃的好玩的吗?”
柴令武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问道:“既然你祖父让你自己做决定,那你的决定是什么?”
裴行俭目光闪烁,不自觉的撇了撇嘴,紧接着忽然将一大坨羊尾油塞进嘴里,然后对着柴令武含糊不清地呜咽出声。
“呜~嗯~啊~”
李承乾乐不可支,抱着肚子捧腹大笑:“我就说人家看不上你,你非不信,现在打脸了吧?”
柴令武一头黑线,想也没想,抬手对着裴行俭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将裴行俭打懵了。
他嘴里咬着的一大坨肥油落地,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悲愤。
李承乾更乐,大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威逼利诱?”
柴令武眉心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甩在李承乾的后脑勺。
李承乾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你不是已经打他了吗,干嘛还打我?”
“谁规定的打了他就不能打你了?”
柴令武朝李承乾扔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反而吓得裴行俭一个激灵。
他不可思议的抬起小手,颤颤巍巍出声:“你......你竟然敢打太子殿下?”
柴令武的老脸一秒和蔼,笑眯眯的说道:“我跟太子殿下闹着玩呢,我们老闹,是不是啊承乾?”
李承乾眼中有怒气喷薄。
但瞥见柴令武时而握拳,时而化掌的左手。
他选择果断认怂:“没错,闹着玩而已,他是我表兄,我是他表弟,兄弟之间,闹着玩很正常。”
“真的吗?”
裴行俭一脸狐疑,两人赶忙小鸡啄米般点头。
柴令武循循善诱道:“方才我和太子殿下烤羊吃,你出来得晚,没吃上烤全羊,你拜我为师,我给你重新烤一只怎么样?”
裴行俭眼中浮现古怪之色,他后退几步远离柴令武,一本正经道:“我年纪小,但是我不傻。”
柴令武脸上的笑容僵住,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肯拜我为师?”
裴行俭挠挠头,没有说话。
柴令武急了:“你说啊,你要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你开尊口,我马上给你弄来,哪怕你要个公主当老婆,我也去给你绑来。”
听见柴令武的承诺,裴行俭顿时有些愕然。
李承乾更是像见鬼似的,咻的一下弹射到柴令武身边。
黑着脸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是吧,不就是一个弟子吗,他不愿意,你收别人就是,有必要如此执着吗?”
“你懂个屁!”柴令武毫不留情的送给李承乾四个大字。
李承乾小脸更黑,怒声道:“人家就是不情愿拜你为师,你干嘛非要强求,强扭的瓜不甜,你到底懂不懂啊?”
“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柴令武没好气的将李承乾扒拉到一边。
然后快步走到裴行俭身旁,一脸严肃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拖延。”
对上柴令武那双写满了认真的眸子,裴行俭心里忽然不安起来。
他能感觉到,眼前之人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
可他现在是真没有拜师的打算。
何况他心目中的老师人选,就算不是名满天下享誉四海的大儒,怎么也该是在某一方面颇有建树的大拿吧?
而眼前这位......新兴县公。
且不说他的年纪,看起来就只比自己大个四五岁的样子。
今日之前,他也没听说过这号人啊。
这人到底会什么,能教他什么,他一概不清楚,这要怎么拜师?
眼见这小屁孩还是油盐不进,柴令武只得拿出杀手锏。
他一把薅起裴行俭的衣襟,恶狠狠地咆哮道:“你要是不拜我为师,明天我就把你卖去男风馆你信不信?”
裴行俭小小的身子一抖,但仍是强装镇定:“我乃闻喜裴氏出身,没有哪个男风馆敢收我。”
柴令武气势一泄,彻底恼羞成怒:“那我就将你送去太史局,让李淳风活剖了你,看看你身体里到底是不是装着什么老怪物的灵魂。”
李承乾幽幽道:“李淳风只是晓阴阳,不是人阴阳,太史局也不杀人。”
“闭嘴!”
柴令武恶狠狠地瞪着李承乾,目光像是要吃人。
裴行俭挣扎几下,见无法挣脱开,不由弱弱开口道:“你......你想要收我为徒,总该先告诉我,我跟着你能学到什么吧,难道你只打算收我为弟子,什么也不教?”
柴令武:“......”
李承乾:“......”
“咳咳,这个......那个......”
柴令武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将小屁孩放下,淡淡道:“我这个人吧,天文地理无一不精,阴阳术数也是一绝,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什么。”
裴行俭眼珠子一转,问道:“那我想学经史子集呢?”
“咳咳咳咳~”
这话一出,柴令武顿时剧烈咳嗽起来,强绷着面子说道:“这个......嗯......经史子集算是我的弱项,不过你要学的话,我可以让东宫给你开小灶,请孔颖达,陆德明,颜师古等大儒帮你授课。”
“这样啊......”
小屁孩陷入了沉思,心道这次拜师劫是躲不过去了。
不过,不到最后关头,还是不能放弃。
必须为难他一下,看看能否让他知难而退。
想到这里,他眼珠子一转,点头道:“要我拜你为师也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证明你确实有教我的能力。”
一听这话,柴令武顿时大喜过望:“可以,你问。”
裴行俭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脑海之中不断回想着自己遇到过的那些难题。
只是他思来想去,总觉得那些所谓的难题都太简单,未必能拦得住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人。
想了半天,他也没想到要怎么为难柴令武。
他有些苦恼的抬头看天,看着看着,他忽然眼睛一亮。
有了!
他一本正经的站直身子,说道:“既然你说你天文地理无一不精,阴阳术数无一不晓,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能答得上来,我马上拜你为师,绝不拖延。”
柴令武小鸡啄米般点头:“可以,你问。”
裴行俭故作沉吟,片刻之后,他问:“那你告诉我,我们生活的天地有多宽,四海有多广?”
这话一出,柴令武的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他上下打量着一脸得意的小屁孩,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你确定,你要问这个问题?”
裴行俭点头:“当然,你要是答不上来的话,我也不怪你,只是这拜师之事,咱们可以以后再行商榷......”
“不不不!”
柴令武赶忙打断他:“我的意思是,你这个问题,太简单了,你要不要换一个?”
“简单?”裴行俭惊呼出声。
李承乾更是神色愕然,震惊道:“你不会胡乱编一个答案来骗人吧。”
柴令武嘴角比Ak还难压,他还以为小屁孩要想办法为难他呢!
结果,就这?
裴行俭一张小脸阴晴不定,目光死死的盯着柴令武,像是要把他看出花儿来。
柴令武挺起胸膛,笑道:“天地有多宽,四海有多广,只是入我门下能学到的最基础的知识,你若拜我为师,不仅能知道这些,更能知道格物之至理。”
顿了顿,柴令武指着一旁的泾河,接着说道:“比如,如何测算河水的流速,再比如,如何测算仲山的高度,再比如,咱们生活的地面到达月亮的距离,以及,阳光一刻钟能射出去多远......甚至是你想飞天遁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承乾与裴行俭瞠目结舌,小脸上满是震惊。
“你你你......你为何把我当傻子,你那是学问吗?你说的那些,分明是仙术!”
裴行俭深吸口气,很有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李承乾一脸痛惜道:“柴二郎,二表兄,我知你收徒心切,可你也不能拿这些瞎话来骗人吧?”
“谁说我骗人了?”
柴令武给他一个诧异的目光,旋即煞有其事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能教你的一些东西,的确与仙术无异。”
裴行俭陷入沉默,这太荒唐了。
还飞天遁地,怎么不御剑飞行呢?
他抽抽鼻子,道:“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柴令武微微颔首,也不再继续卖关子。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真知道。
他沉吟一瞬,缓缓出声道:“《张衡浑仪注》曰: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子中黄......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又四分度之一,又中分之,则半一百八十二度八分度之五覆地上,半绕地下,故二十八宿半见半隐。其两端谓之南北极......”
李承乾:“......”
裴行俭:“......”
柴令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淡淡道:“别介,我只是给你们科普一下,咱们生活的大地,其实是一个圆形的球体。”
裴行俭蹙眉道:“这些我都知道,《浑仪注》我也读过,我家里还有仿制的浑天仪呢,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就行!”
“行!”
柴令武点头,淡淡道:“咱们生活的地球上,陆地面积是一点四九亿平方千米,约占地球表面积的百分之二十九,海洋面积则是三点六二亿平方千米,约占地球表面积的百分之七十一。”
李承乾:“???”
裴行俭:“???”
柴令武说完,迎上两张懵逼脸,不由一拍脑门:“忘了,你们还不知道平方千米是什么单位,有纸笔吗,我帮你们换算一下。”
裴行俭嘴角一扯,不屑道:“这有啥不懂的,平方千米,不就是两个千米的距离相乘嘛,九九歌我也会背的好吧?”
这下,柴令武是真震惊了:“你明白?”
裴行俭小脸上浮现一抹冷笑:“开平方,那是我三岁时学的东西。”
柴令武小脸一黑,没好气道:“那你刚才在疑惑什么?”
“我是在想,难为你为了骗我,特意编出这么这么离谱的数字。”
裴行俭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一副我读书多,你骗不了我的样子。
嗤笑道:“陆地一点四九亿,大海三点六二亿......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我大唐只占了大地二十分之一的面积?”
柴令武眨巴眨巴眼睛,旋即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你还真说对了,就大唐目前的的陆地面积,若是只算传统中原地区,不算草原地区,还真就不足大地总面积的二十分之一。”
“不可能,我大唐幅员万里,怎么可能那么小?”
裴行俭还未搭话,李承乾先恼羞成怒了:“我大唐十道三百六十州一千五百多个县。东西万里长,南北万里宽,乃泱泱上国中央之国。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还不足大地面积的二十分之一?这绝对不可能!”
望着李承乾恼羞成怒的样子,柴令武不由得嘲弄一笑,嘴里轻轻吐出四个字:“井底之蛙!”
裴行俭皱起眉头,见柴令武不像在开玩笑,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了。
但他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中原是中央之国,天下之中,乃汉人从古至今的共识。
若天地真如柴令武说的那么宽广,那岂不是代表着大唐并非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呢?
柴令武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笑吟吟的出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夸大其词?”
裴行俭小脸紧绷,瓮声道:“证据呢?”
“证据?”
柴令武挑了挑眉,随即面色一肃,沉声道
“证据便是我中原王朝早在大汉时期,便已经知晓了安息帝国以西,还有一个不逊于大汉的罗马帝国,咱们的史书上,将罗马帝国记载为大秦。
证据便是我大唐的商人,早在武德年间,便与西域更西之处的波斯帝国有了往来,而波斯的国土面积,不比大唐小,三勒浆,葡萄酿,尽数来源于波斯,而我们则是将波斯帝国叫做萨珊。
证据便是我大唐的香料,尽数源于南洋吕宋、林邑、真腊、堕和罗、诃陵等国,并且在这些的国家更南端,还有更多的国家,只是咱们不知道。”
随着柴令武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说出口,李承乾与裴行俭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些......这些......”
裴行俭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柴令武微微一笑,接话道:“这些事情,其实你是知道的,对吧?只不过,你从来没有认真细想过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对吧?”
裴行俭小脸紧绷着,薄唇紧抿。
这些事情,他的确都知道,他虽然才十岁,但也绝对当得起一句学富五车。
可这些东西,他真的从未细想过,那些国家的名字,之前在他眼里,也就真的只是名字而已。
他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的?”
“这就是我的秘密了,你若是愿意拜在我门下,这些秘密,你自然会知晓,甚至还能知道更多。”
柴令武循循善诱,三句不离拜师之事。
裴行俭纠结间,一旁的李承乾却像是忽然得了失心疯。
上前一把薅住柴令武的衣领,怒声问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你身上到底还有些什么秘密?”
柴令武抽抽嘴角,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李承乾脑门上。
李承乾一懵,随即咆哮道:“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也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