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清嫔娘娘葬在京郊的事情，连芽儿都不知道。

那地方清净，有寺庙，香火不是十分旺盛，却也并无落败之势。林中有幽幽小径，也有大道。

容炔抱臂跟着前头兴致勃勃的少女，走的不紧不慢，跟前头之人刚好隔开一步，在人身后护着。

今日是五月初一，按道理来说，小西应当在宫中或者容王府学明日及笄所需要注意的事项。但是她无母，所以这些东西，只能由旁人教导。

贵妃娘娘昨日出宫驾临容王府，虽只是待了不足半个时辰，但是也见了小西一面，该交的都嘱咐过了，所以今日她去做什么，都是无妨的。

“前头就到了，母妃的牌位供奉在那座寺庙里，唤做永源寺。寺里香火并不十分旺盛，只除了附近的百姓会过来拜，鲜少有人专门过来上香，所以也算安静。”小西拎着裙子绕过一块石子，语气带了几分欣喜。

这些年来她鲜少离宫，每年都只有一日可以来这里看望母妃，所以她每次都是步行上去，慢慢悠悠去见母妃。不是她不愿意快些见到母妃，但是在这路上，她在离母妃越来越近，若是快快的去看完了母妃，她便该早早回宫了。

她一开始那几年是想在离母妃近些的地方多呆一会，而后来，便是形成习惯了。

“九公主，世子。”一老者在瞧见二人之后便迎了过来，神色原是带了几分愁苦，走到二人面前时却是缓和了几分。“二位怎么过来了？”

“她明日及笄，过来祭拜。”容炔看了一眼四周扮做禁军的侍卫，而后开口问了一句，“大监，圣人来了吗？”

“在前头呢，二位还是等等吧，今日起，日后九公主想过来陪那位多久，端看公主有多少闲暇时间了。”那老者俨然是扮做管家模样的何大监，至於他口中那位圣人，自然不做他想。

“世子，借一步说话。”

“在此处等我。”容炔擡手拍了拍小西的脑袋瓜，而后跟着何大监往一旁走了几步。

“听说世子这几日在查九公主当年身边跟着的那人，老奴手上有些线索，当是世子所需要的，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世子莫要在意，并非陛下有意监视您的行踪，而是恰巧，您的人查到了圣上的人身上。九公主身边有人跟着，陛下自然不会无知无觉。更何况当年清嫔娘娘去的时候，特意求过陛下，照看九公主几分。

但是那人功夫不错，且有些常人不能应付的手段，所以圣上派出去的人并未能将对方带回来，逃的远了，圣上便将人撤了回来。”

何大监叹了口气，自袖子里取出张纸递给容炔。陛下不是厌恶这个公主，相反，陛下对九公主是有愧的，但是圣人怎么会承认自己错了呢。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

“世子莫要怪罪於圣人，当初圣人也并不知道，后来事态会那般发展。”

当年，圣人也是真的宠爱过清嫔娘娘的，虽不是宠冠后，但是由他悄悄避开后宫之人的耳目去送赏赐，也是此独一位了。

陛下是怕，清嫔娘娘在前朝和后宫并无根基，若是圣眷正浓，只怕要遭人嫉恨。

“其中缘由，陛下出来后自会说与世子听，只是九公主那边，还请世子善待。”

何大监有些不忍心，最初还是小团子的九公主与世子交好的时候，他与陛下都是知道的，自然也是乐见其成。虽然后来事态发展曲折了些，但是也算殊途同归。

容王府对於九公主而言，算是一个顶好的归宿了。

“圣人来了，世子，走吧。”何大监瞧见已经过来的人时，收敛了眼中的不忍心，率先迎了上去，站在了那人身侧伺候。

“容炔见过陛下。”

“小九见过父皇。”少女低着头站在容炔身侧，声音不大，只是几人勉强能听清的样子，因为她错了半步，所以小半个人是站在容炔后头的，看起来像被人挡在了身后一般。

“小九先进去，容炔留下，朕与你有话说。”皇帝今日身上并未穿龙袍，而是一身绣着金色云锦的长衫，上好的丝绸质地，衬的人也温和了几分，似乎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是。”小西屈膝应了，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容炔，在得到对方安抚的眼神之后，才放心擡步往前头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绕过前头的树，已然瞧不见了之后，老皇帝才开口说话。“朕倒是许多年未瞧见小九蹦蹦跳跳的样子了。”

在宫中时，他对这个女儿的印象，除了小时候那个白白嫩嫩，蹦蹦跳跳的小团子模样，便是长大后

低着头，跟在众人最后面，不说话也不表现的模样了。

清嫔去了后，那孩子越来越胆小了。

原先那次出事之后，太医说那孩子颅内有淤血，化开之前不能被强烈刺激，若是惊吓过度，可能会引起一系列并发症，且那丫头本就是个胆子不大的，他便再鲜少关注过她了。

这个孩子，本是不该来的。

“陛下要与容炔说什么？”容炔十分清楚的瞧见了老皇帝眼里的些许怅然，但是他并不理解。若是皇帝在意这个女儿，那小西也不至於屡次被八公主欺负。

“小九的母妃，原是南昭圣女，朕原先倒是不知，南昭圣女多以身体试过药和蛊，她母妃自幼便被人在身上种了蛊，是为了压制她幼时无意间中的毒，但是唯有一点，便是不能轻易生育子嗣。”

老皇帝眼里有几分痛楚，“所以清嫔向朕要避子汤，朕在南昭那些日子里，很是庆幸遇上了她，当时朕受了伤，若非她出手相救，恐怕朕也到不了今日。

朕是真的想好好与她在一起的，所以自然想给她一个孩子。

旁人不知，朕却知道，她回不去南昭了，所以才会嫁给朕跟朕回恒国，但是朕不知她不能生孩子，所以那避子汤，朕让人偷偷换了。

后来她发现自己有孕了，便将一切都告诉了朕。

朕没想到，朕会害了她。”

她身上的蛊，会在腹中便将孩子害了，便是诞下孩子，也只能是死胎。

只有两条路摆在他们面前，一是解蛊，二是落胎。

“她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子，便求了朕，找人替她解蛊。解蛊那日，朕在外头瞧见大盆大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好像流尽了一个人浑身的血一样，后来清嫔的身体便不好了。

她中过毒，身上有蛊时尚能压制，但是解蛊之后，便只能日日缠绵病榻。

朕总会想，若是朕并未逼她，未让她怀了孩子，她也不必早早便丢了命，也不必那么多年都病恹恹的。”

这些小辈们并未见过，在南昭的清嫔，笑的有多肆意开朗，明媚动人。

他骗了清嫔，他将她带回恒国，便不会让她离开自己了。一来，是因为清嫔要寻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二来，是他已经爱上了对方。

其实他一开始并未想宠幸她的，他知道清嫔心里有人，也知道自己不该趁虚而入。他也尽力替她寻过那个男人的踪迹，可是他的人迟了一步，赶到时，那个人已经被人杀了。

他们发生关系，那是个意外，他本只是想陪她过个节，但是酒中被人下了药。

第二日的时候，清嫔并未怪他，只是向他求了避子汤。他知道对方懂医理，但是他笃定对方不会有心思去在意那到底是不是真的避子汤。

毕竟，前一日她才知道那人的死讯，又出了那样的事情。

这个孩子，是他自私，也是他的那点妄念。

但是这个孩子将她害成了那样。

老皇帝神色有些颓丧，他也想善待这个孩子的，但是他每每看见那个孩子，便会想起那些事。

若是他并未对清嫔起了心思，母后便不会在那日给他和清嫔下药，便不会有那晚的事情，他便不会让人换了避子汤，小九，也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

这样，他便能实现最初的诺言，让清嫔随心自在的过她想过的日子。

小九其实长得并不十分像对方，但是小时候的小九，经常让他想起南昭时的清嫔，更会让他觉得自己卑劣不堪。

清嫔解蛊之后，他再未去过对方的宫中，直到对方去世之前派人带了话来要见他。

他原以为，对方不止不想入皇陵，更不会想葬在京都，在这个差点要了她半条命的地方。

其实他确实后悔了，他在江南一处给她选好了陵墓，也给小九选了院子。但是那孩子以为，他是想将清嫔送去皇陵。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让她葬在她必定不会喜欢的地方呢。

所以他又自私了一次，没有将人送去江南，而是留在了京郊。

至於小九，容炔这小子，据说还带着她给的平安扣。

万般皆是命。

“所以陛下觉得，一切都是小九的错？”容炔手上青筋动了一下，那个小傻子要是知道这些，大概要伤心坏了。

便是那些前尘再纷乱，她又有何错，要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忽视这么多年。

听风码完字，非常高兴的离开了码字软件，然后差点更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