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皇帝的浪
咻咻咻~
箭矢飞出,墙头上巡逻的壮丁一声未吭便栽落墙下。本文搜:看书屋 免费阅读
诸亲卫按捺着喝彩的冲动,拔足狂奔向前。
到了墙下,两人伸手搭出人梯,后面的军兵踩着爬上墙,随即举起弓箭对准庄子里。
大概是被壮丁跌落地声音惊动,有房门打开,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探头观望。
隐而不发。
等皇帝来的。
神箭卫确实擅射,但是要求如此微弱的灯光下射穿咽喉,实在是强人所难。
皇帝却是信手拈来。
只能说,努力可以保证下限,天赋才能决定上限。
没等皇帝登上墙头,东边传来一声惨叫。
预料之中。
亲卫们跳下墙头,开始逐个屋子扫荡。
有备打无备,人多欺负人少,精锐打乌合,等皇帝进了庄子,所有屋子与活口都已控制在手。
“陛下。”白文选拖着一个俘虏走了过来,高兴地说道:“臣抓到了一条大鱼。”
皇帝瞄了一眼,见那俘虏畏畏缩缩的,不屑地说道:“多大的鱼,莫不是虏酋豪格?”
白文选讪讪一笑,道:“孔有德的女婿孙延龄,定然知道许多情报。”
“孔有德?哼!”朱由检冷哼,显示自己极不愉快。
一只鸡引发的吴桥兵变,建虏笑掉了大牙。
兵变的表面原因是军队粮饷不足,深一些的原因是山东对援辽的不满、文官对武将的轻视以及东江旧将对袁崇焕杀毛文龙的不满,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孔有德等人不忠不义。
兵变后果很严重。
半个山东被打烂,孙元化被处死,可能出现的新式战法胎死腹中,旅顺失守,大明在辽东再无立足点,建虏获得了大量火炮与战船,为东江镇彻底覆灭埋下了伏笔。
若是孔有德当面,朱由检觉得肯定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他又觉得对不起孙元化,虽说已经平反并追复了原职位,但是那么一个优秀的火器专家……
“若是当时大哥儿当政,必不会让孙元化巡抚登州,论用人,还是大哥儿强。”
朱由检暗暗感慨时,沐天波走过来说道:“陛下,发现了三百多农奴,如何处置?”
“太子从湘西发回来的战报看了没?”朱由检反问道。
“臣明白。”沐天波应下,又问道:“诉苦之后,将这些农奴释放还是收编?”
“让他们取了庄中钱粮和工具兵器去荒野里躲躲,等建虏败退后再回来。”朱由检说道。
“陛下,即便这些农奴饱受欺压,未必就没有想着投效建虏者,放了会不会影响大局?”邝鸿问道。
“无妨。”朱由检看着孙延龄,说道:“尽快问出建虏屯粮之所,快马突袭,这些百姓想做汉奸都做不了。”
两条腿绝对跑不过八条腿。
大概是听出了皇帝的身份,孙延龄叫道:“陛下饶命,罪民招了,招了。”
“说说建虏屯粮之所。”朱由检说道。
“在梁山。”孙延龄说道:“那里地势险要,又在运河边,转运便利,孔有德领兵一万二千坐镇大营,都是汉军精锐。”
精锐好啊,打的就是精锐。
朱由检不动声色地说道:“带下去核实。”
“陛下,罪民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是不是实话,他说了不算,专业人士说了算。
不一刻,负责审讯的罗沐回来,道:“陛下,臣把流程走了一遍,可以确认孙贼没撒谎,并且他愿意配合突袭梁山大寨。”
看过水浒传的都知道八百里水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八百里水泊已经化作良田,但是当初好汉们聚义的梁山依旧存在,而且依旧险要。
“陛下,或可控制孙延龄,然后伪装夺关。”吴洞云说道。
他是军医没错,但是同样兼职参谋,提建议属于份内之事。
皇帝没有回答,只拍了拍头盔。
“臣疏忽了。”吴洞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建虏的老鼠尾巴,没法伪装。
“问出梁山布防图没有?”朱由检问道。
罗沐回道:“孙延龄对兵力布置知之不详,但是对地势知之甚详,臣根据口供画了个草图。”
皇帝接过草图看了片刻,道:“到时候以两千五百人暴露行迹吸引孔贼注意力,朕领五百人从后山峭壁爬上去,必能破之。”
吴洞云一惊,道:“陛下,太冒险了。”
朱由检毫不在意地说道:“平均下来一个人只要打死二十四个贼兵就够了,哪有什么风险?”
诸人竟然无言以对。
似乎不是杀人,而是拍苍蝇,不,哪怕想一口气拍死二十四只苍蝇都很困难。
“臣绝不同意陛下如此弄险。”吴洞云态度很坚决地说道:“若是陛
下一意孤行,臣会联络诸将抗旨,并且将陛下强行带回去。”
仅凭一张草图就想爬山,万一山顶有守兵,随便丢石头就能砸死人。
确实太危险了。
吴洞云说话很硬,其他人不好接。
邝鸿委婉地说道:“陆统领正在绕往济宁,定能切断吴贼后路,陛下确实无需弄险。”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想法确实太浪,皇帝说道:“全军休整,天明后开个战前讨论会。”
“陛下圣明。”吴洞云立刻送上马屁。
只要不浪,皇帝永远是好皇帝。
“圣明到某人要兵谏。”朱由检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巴掌。
“居然有贼子要兵谏?臣替陛下取其狗头来。”吴洞云装傻。
“行了,去统计缴获。”朱由检又踢出一脚。
吴洞云用屁股接住龙脚,带着啊地一声惨叫窜了出去。
浮夸。
见皇帝笑了,左右都松了口气。
这事算是揭了过去。
吴洞云医术精湛,亲卫营各种长途奔袭而未曾大规模减员,他居功至伟,大家都不想他出事。
本以为要回去请太子出面求情,却没想到皇帝自己想通了,省得提心吊胆了。
最主要的是皇帝放弃了弄险的打算。
“陛下。”随沐天波主持诉苦的王大路满脸气愤地走了过来,道:“有一群农奴不肯割辫子!”
马宝眼睛一瞪,说道:“如此为虎作伥之辈,公审后明正典刑即可,何须陛下烦恼?”
王大路回道:“他们就是农奴,与其他农奴一般无二,并无作恶的机会与能力,他们深恨建虏,却又担心官军再次离开,因此不愿剃头。”
真要是铁杆汉奸,当场处决,好处理的很,问题是这些农奴担心官军走后受到报复。
建虏的报复只有一个——杀。
“你先让他们生火煮饭,然后所有百姓跟着大军饱餐一顿。”皇帝说道。
他要想想怎么说服这些农奴。
其实还是愧疚心理作祟,毕竟朝廷放弃他们在先,但是想来想去没想到头绪,皇帝带着一丝烦躁问道:“若是太子在此,会怎么处理?”
“臣不是太子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马宝挠着脖子说道:“不过臣以为,既然无法证明官军不会退走,直接割掉他们的老鼠尾巴,等大军恢复了失地,他们自然安心。”
“想不到你个夯货还能想到这点,不错。”朱由检忍不住夸了一句。
别人不相信你,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等他们看到结果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于是,皇帝开心地去睡觉。
这些天野外露宿在外,早不耐烦了,如今有房舍床铺,幸福感满满。
就在皇帝呼呼大睡时,太子还在赶路。
在湖南逗留了不少时间,时间紧张,所以连夜赶路到了自贡。
四川井盐供应陕西湖南湖北,甚至江西与云南也吃川盐,而川盐的核心产地就是自贡。
随着盐政改革,盐业收入已经是中枢财政收入的重要组成,太子当然要来看看这个钱袋子。
钱袋子还没看到,举报皇帝浪战的奏章先到了。
太子看了奏章,沉默了好大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哎,父皇陛下如此急切,本宫该怎么劝呢?”
方正化接道:“万岁爷只是急着恢复江山,待天下安定就好了。”
“知道父皇陛下急躁,本宫也急,却不能拿生命安全冒险啊。”朱慈烺说道。
外人以为皇帝浪,确实是浪,但皇帝的浪是为了尽快恢复江山,就跟他频繁换内阁辅臣和地方督抚一样,根本目的还是尽快解决问题。
只不过问题没解决,却把负责解决问题的人给解决了,也是无法言说。
“殿下,此时即便发出金牌,徒乱军心而已,待战后再说吧。”魏六一劝道。
确实只能搁置。
此时发出金牌,皇帝听不听另说,各部首先要大张旗鼓去找皇帝。
说不得前线还没找到皇帝,建虏先找到了,到时候可就难处理了,于是,朱慈烺把奏章塞进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