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克莱蒂亚狂想曲13

  在同性.恋还被称为性倒错、视为疾病的年代,某些自认为上流的人总是避之不及,觉得沾边就会毁了自己的清誉。

  遗朱反倒没什么实感,但他无求于人的时候,有仇当场就得报。

  玛森公学的午餐是自助式,席间还有维护秩序的礼仪官,不过他们不管茶余饭后的闲谈。

  等静默的用餐时间结束,遗朱刚才收到的情书也成了焦点。

  能干出这种拙事的,不是原本就和原主有罅隙的奎恩·费勒斯,就是刚才被他创了的修斯·奥斯本。

  半晌没到,遗朱的眼神就投到了奎恩·费勒斯的小团体上。

  一名深棕发男孩先起的头:“花够香才会招蜂引蝶,物以类聚是吧?”

  后方响起了口哨声,邻桌看起来年纪小些的男孩说道:“克莱蒂亚原来跟谢尔曼那个femboy是同道中人?教务长知道的话估计要大发雷霆了。”

  旁边那个长着雀斑的青年是奎恩,他眉头皱起来:“居然还说得出这样的漂亮话?鸡.奸者罪孽深重,分明恶心地要命,要判刑才对!”

  看见那双被簇拥的、和兰德尔如出一辙的蓝眼睛,遗朱当即全明白了。

  奎恩·费勒斯,兰德尔在费勒斯家的拥趸,失去了继承权后,靠标榜自己与兰德尔关系甚密,来维护自己的上流身份。

  作为兰德尔的表弟,他认为表哥是自己的最高殊荣。

  现在兰德尔和老亨利的父子关系虽未认证,但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奎恩多半会觉得遗朱抢了他的殊荣。

  狐狸拽出来了自己的尾巴,还要晃两下招人围观。

  遗朱朝着奎恩的方向高声说:“是吗?奎恩,要是一封情书就定罪的话,我当场给你写一封,我们一起下地狱。”

  一旁的谢尔曼没来得及扯住遗朱的袖子,遗朱已经款款站起来,手里拿着赫然是刚才的情书。

  那张脸上鲜有如此冷漠的神情:“费勒斯同学,你给我听着。”

  奎恩·费勒斯听出不对劲来了,但他阻止也无果,遗朱已经拆开了信,对着原文“写”起了情书。

  “亲爱的、我热烈爱着的奎恩:你平静的、不见风波的眼睛令我无法忘怀,我多想吻一吻你那海一样深情的眼眸。”

  把称谓加上奎恩的名字,遗朱当众开始诗歌朗诵。

  雀斑奎恩尖利的声音传来:“够了!闭嘴!!停下!!!”

  遗朱冷笑着继续读:“你是海底泡沫孕育而出的阿芙洛狄忒!看我用热烈的身躯把你融化,用炽热的胸膛来拥抱你!”

  奎恩一旁的人都露出古怪的神情,因为这封信……是他们聚堆帮奎恩参谋的。

  遗朱扬起那封情书,底下的署名被撕掉了:“这还是打印纸呢,连个名字都没署,谁这么热烈地暗恋我?到底是男是女?”

  “谁都知道某人正追求的薇安小姐,只邀请了我去皇家歌剧院为她庆祝二十岁生日。”

  “某人”不会有意外,奎恩在皇家歌剧院表白被拒的惨状,可以说人尽皆知。

  遗朱做了个深沉的总结:“你这是把给她写的情书,不小心塞到我柜子里了?”

  海因茨刚从教师的茶歇间出来,就看到这种大场面:

  舍监牢牢地架住目眦欲裂的奎恩·费勒斯,对面青年的状态则和他截然相反。

  黑发青年面对如此大的阵仗,一点怯态也无,像在发表什么高谈阔论,镇静地说一些有违世俗的话。

  “奎恩,怎么把情书送给我?你这是移情别恋了吗?”

  奎恩·费勒斯涨红了脸:“血口喷人!”

  声调中的骄矜更甚,青年还吹了个口哨:“奎恩·费勒斯,别害羞,也别因爱生恨。”

  “我可不会爱你。”

  奎恩和遗朱争执了半天。

  遗朱最终也没同意把情书给他,他坚持认为送给他了就是他的。

  有悖于奎恩最初的想法,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时最爱用钱来粉饰太平的克莱蒂亚,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把丑闻挑破,让所有人转移视线。

  遗朱没空和他扯皮,跟奎恩交锋后,他一下学就收拾收拾跑去了先驱报报社。

  既然奎恩讨厌他抢哥哥,那他就要告状!

  结果到了地方,屋内的门卫大哥告知他需要按门铃自报家门,否则非邀约不可入内。

  蹲了半晌,遗朱搭讪了一名女士:“女士,请问费勒斯主编在楼上吗?”

  听见声音后,蒂塔谨慎地问:“你是……?”

  遗朱:“我是他的弟弟。”

  蒂塔似乎怕有蹊跷:“我先上楼,如果他在上面,我会替你转达。”

  她只给假设回答,工作场合滴水不漏,不透露领导行踪,遗朱能理解。

  蒂塔也没辜负遗朱,上楼交差后专程去叩了叩主编办公室的门。

  她说道:“楼下站着个男孩,说是来找你的。”

  桌后,戴着夹鼻眼镜的男人抬头:“什么?”

  蒂塔描述道:“有些东方相,黑色头发,眼睛是棕色?大概是这个颜色。”

  “他说是你弟弟。”

  有些头痛,兰德尔揉起了夹鼻眼镜的压痕。

  他很少在工作场合透露个人情况,但社员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费勒斯的姓氏,所以基本上默认楼下男孩的姓氏是费勒斯。

  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人敢过问上司的私事。

  兰都的阴雨天是家常便饭,即便是晴日,下一瞬也难保不会有暗云遮天蔽日。

  等雨脚砸下来,屋檐的棱子又窄,等了半个小时的遗朱无处躲雨。

  缓缓驶来的双r车让他长叹一声。

  像底片显影一样,兰德尔的眼眸出现在车窗降下后:“克莱蒂亚,你把我的话忘干净了。”

  “我要和你聊聊。”用手搭起小伞来挡雨,遗朱快速地说,“你弟弟奎恩,给我塞了封情书。”

  “嗯。”车窗完全摇下来,雨已经洒进车里,兰德尔说,“我没有闲心管这个。”

  “奎恩·费勒斯和别人一起污蔑我!”遗朱有些恼他,“你应该管教一下他!”

  “我知道了。”兰德尔轻描淡写地回复。

  看着面前青年湿掉的肩头和发尾,兰德尔伸出手臂来,拽住了他的校服领带。

  “低头。”

  遗朱难得听话,俯下身来,由着兰德尔给他戴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朝上摸了两把,是一顶毛呢的费多拉帽。

  对这样的冷处理有些不满,遗朱:“你没有别的话说吗?”

  看着遗朱皱起的眉头和被被雨珠浸润过的眼睛,兰德尔受不了这样的撒娇。

  他语气柔和:“克莱尔,先回家等我好吗?”

  告状未果,车缓缓驶出香橼大道。

  怀特询问道:“先生,下雨了,为什么不让他上车呢?”

  看着倒车镜里映射出的、身影正向后退的青年,兰德尔缄默了半晌,惨蓝的眼睛渲出一片凉薄。

  “现在是工作时间,怀特。”

  他说的话总爱叠两层意蕴。

  “那只是一顶我不喜欢的帽子。”

  -

  面对兰德尔像兰都天气一样骤热骤冷的态度,遗朱察觉了一些不对劲。

  等到房门传出动静,遗朱知道是兰德尔回来了,坐在沙发上直直盯着他。

  在兰德尔的视野中,遗朱那双在灯下明彻如晶石的眼睛,实在是有些幽怨。

  他无可奈何:“克莱尔,原谅我,像我这样的年纪,不可能再从亲缘上认同一个先前素未谋面的人。”

  鉴于他之前的态度,遗朱咄咄逼人连环发问:“那你到底抽什么风要把我放在你身边?你什么年纪?老到快要死了吗?你当个像样的哥哥不可以吗?”

  兰德尔眼都不眨,把脱掉的帽子、绅士风衣挂在衣架上,随后踱步到他跟前,并不出声做保证。

  遗朱气笑了:“还是说你连这都做不到?!”

  从保温瓶里斟了杯可可,兰德尔把杯盏递给遗朱,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遗朱不但不承情,还喊了他的姓氏:“费勒斯,你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兰德尔屈膝蹲在沙发前,凝视着面前的青年,似乎不太认可他的行事作风。

  “总是这样要把事情都挑破,混混沌沌地解决不好吗?克莱尔,装得无知一些。”

  这话仿佛让遗朱想起被兰德尔丢掉薄荷糖,当时他也是把事情搬到人前来讲。

  兰德尔似乎更喜欢模棱两可。

  “我偏不要。”遗朱否决了他的提议,“你不能直言自己的野心吗?我不喜欢你暧昧不明的态度。”

  “既然这样说了,”兰德尔试着学习他的直白,“克莱尔,在爵位继承和婚姻方面,你要听话。我会保你一辈子无忧无虑,无论是金钱还是事业……”

  放屁。

  “我永远学不会服从。”遗朱打断他。

  “我已经学着当个像样的哥哥了,克莱尔,你应该装一下。”兰德尔反问,“非要我给你摘星星摘月亮?”

  “我不喜欢你操控我。”受兰德尔态度转晴的影响,遗朱即便说重话,此时语调也轻轻的。

  “给我摘星星摘月亮也不喜欢。”

  “我难道喜欢你吗?”兰德尔也跟着摊牌了。

  “你跟我吵架倒摆起哥哥的架子来了!”话是这么冷嘲热讽,遗朱却抓着桌上的热可可喝到见底,“不管你了,我回学校。”

  他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一道情绪不明的声音。

  “请便,我总不至于把你抓回来。”

  出门的时候遗朱憋不住劲,突发幼稚症状,把门关得“哐啷”一声响。

  他恶狠狠地想。

  装货,你等我找人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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