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不请自来,其心难料(感谢书友景点呱)
“去冬二三月,今春复吐芳……”
他左手拿起笔,因为不擅长换手,还有些吃力。
字迹歪歪斜斜,却奋力框的大小一致,竭尽全力。
直到将最后一笔写完,俨然看到题写《太平序》三个字。
众人看到这些字,心中皆有些触动。
“此诗!越景绝尘。”
“大概,程老大心里藏着事儿。”
白豌看的很仔细,只觉得文字有种淡然神伤的释怀,恍若悼亡,有无尽之悲伤。
程素无疑是很有才华的文人,当初沦落到画院当个直院其实是屈才。
经历国破家亡,灭佛运动,口不能言,难得能如此抒情,妻儿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春天柳絮悠然飘撒,迂回在身,滑落……
这酒杯一路又往下流,到了沈竹月的脚边。
同样是个失去了右手的人。
他曾最擅画,锐意逼人,往往一笔之间良驹五禽的锋芒令人折服。
“白兄,沈某如今左手不济,献丑了。”他道。
沈竹月比起程素豁达的多,最适应这样聚集的场合,眉梢间笑意满满。
手中很干脆的提起笔,坦坦荡荡。
缓缓捋过笔墨,不动声色地抬手。
转眼间,骏马已跃然纸上,奔腾场景令人神往。
“沈兄的丹青,已非往日可比。”白豌真心道。
沈竹月拱手,眼睛里带着浅笑:
“当年囫囵,从左手开始我早就勘破。只是和当年的相去甚远,略有遗憾。”
大家都听得懂“遗憾”是什么。
这里的人多少都经历过当年大赢京城陷落,宁死不投玄璃,被害得或伤或残。
尤其,被掳走的蔡姜最深有体会。
酒杯到他脚边时,他还在呆愣沉思,没有反应过来。
蔡姜将其端住,起手。
“蔡某就不画了,喝一杯聊表心意。”
一饮而尽,味道寡淡无比,竟不是酒而是茶水的味道。
“清茶而已。”
白豌和凌书墨共同拿起酒杯,对饮。
蔡姜只好淡然一笑,自嘲般看着杯子里漂浮的一叶小舟。
“这茶不错。”
友人常自醉,易郁郁寡欢。
白豌笑道:“要是有不顺心的,蔡老弟可以随时来找我们喝……喝茶!”
蔡姜疑惑:“为何是茶?”
“因为……”白豌感慨深有体会道,“喝酒伤身还容易乱性。”
“啊?”
凌书墨咳了一声:“喝酒伤身不好,不好……”
“是,说的有道理。”
话罢,蔡姜他又饮了一口,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
能有朋友陪着喝茶谈天,也不错。
梵净雅集是个不按常理的行雅聚会,为的就是让大家畅怀抒情,哲思当下。
这场雅集,程素写了《太平序》,沈竹月画了《定州战马图》,蔡姜饮了茶。
之后……
菜农指出宋缃刚画完的《古树平远》,树的种类有些许错误,对方欣然接受。
手艺人的“面人章”,当场捏了个杀敌将军,栩栩如生,令人惊叹。
白豌道:“我要学学,实在厉害的很!拿幅画给换吗?”
老人回应:“得,可以先教你个简单的。”
搓揉,塑形,雕刻都是按照最简单的方式来。
静心之后,白豌端肃的捏出了个大大的元宝,直接递给了凌书墨。
金灿灿,丑乎乎的。
这是除了凌书墨,大概谁都会嫌弃的丑东西。
宋缃和蔡姜等人都笑他:这贪财的小子!
一杯杯茶饮顺流而下……
整个雅集别园吟咏诗文,互谈心中苦闷喜悦。
茶不醉人,却也醉人。
这里的众人性格习性都相近,相互对饮,不亦乐乎。
自古匠人想法都有互通,人亦彷徨,旁人也能随时疏解。
无地位尊卑,无主次有别,更无雅俗排异的曲高和寡。
甚至,最后大家一起围在桌边共同食用茶果的场景,都那般和谐。
凌书墨这才理解白豌之前口中说的,“这些人都很好”是什么意思。
漫天白花飞舞,幕天席地的花雨映衬着这里的十六人……
这场景美的好似一幅水墨画……
凌书墨行书《十六人集序》,文书千字有余,从容有度。
墨染双杰,一书,一画。
他们就在这一络络洁如霜雪的柳絮下……
白豌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十六人都画成了一幅画——史称《梵净雅集图》。
风,拽落丝丝柳絮落入溪水……
就在这十六人如此和谐之时,却有人声闯入。
只听得到一声急匆匆的声音。
“韩画师,违天侯来访!”
白豌眉毛一挑:不请自来,其心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