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终局（一）

在那远离市中心的高楼之上，两道人影俯瞰着那末日般的景象。

那是膨胀而起的巨型黑洞，闪耀在天空之上，将那八分誓言的力量尽数吸灭，留下一片无云的净空。

“……多么可怕的力量。老朋友，他说得就像是亲眼见过黑洞一样。”

出言者头戴高礼帽，手中拄着一根拐杖，碧色的双眼中跳跃着灵质。

灵质术式是灵核能力的延伸，能力则是情绪和欲望的根源衍化而来。

而人格阴影，则完全由那些反面的思维和情绪堆砌：

来自人际关系和社会的压力，不经意间的愧疚，对过去冲动行为的悔意，自身能力不足引发的不甘；

被他人误解产生的委屈，乃至想要改变却无能为力的悲哀，和遭受背叛的痛苦和怒火，还有那些极度渴望，却未能做成的事。

黑山羊的黑洞力量来自于被引爆的人格阴影，那么是什么样痛苦的经历，才能让他区区巅峰主宰，就能爆发这般可怕的力量

即便遥遥望去，男人也能嗅到那黑洞中的灵质满是冷漠与毁灭。

那纯粹的天灾般的力量，已经不是纯粹的“疯子”或者“精神病人”才能够爆发的人格阴影了，那必将是在漫长生命中堆砌而来的可怕力量：

“一个尚未恢复记忆的涅槃者，甚至是转轮者……你说，他还能疯狂多久”

身旁的男人答道：“不久了。”

他看了眼手中的手表：

“人格阴影迸发器的缺点，便是时效性问题，他的爆发很强大，但消耗更大……更别提，他还在滥用底片魔女的时间之力，肆意挥霍这次不算长久的迸发。”

此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提公文包，和身旁带着古老气息的男子形成鲜明对比：

“威拉德爵士，代表暗面监管团此次来到新罗，也没想到能遇到这番大戏吧”

被称为威拉德爵士的男人笑着杵了杵手杖：

“异象干预局派你来参与盐水岛争端事件也是我没想到的，毕竟听说你最近在欧洲活动。”

科林笑道：

“临时调动罢了。白岛联合王国对盐水岛封穴如此有兴趣的情况下，想必应该没有更多的心思来和我们抢黑山羊了吧”

而威拉德爵士轻声反驳：

“这话可不对……暗面监管团对这样疑似古老的存在也很感兴趣，尤其是皇家实验室那边。”

柯林摇了摇头：

“那么他到底是涅槃者……还是转轮者呢”

展现出如此姿态的黑山羊已经充分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他们代表着背后的势力冷眼旁观，就像是俯瞰着这弹丸之地的斗争，隐藏在螳螂身后的黄雀。

“眼下的情况，不如等到黑山羊力竭后，共同分配好了”

威拉德爵士笑道：

“您的理智令我印象深刻。但他的情况我已经报告给了圆环厅堂，一名白环骑士目前正在临海待命。”

柯林同样笑道：

“您不用特意强调这一点……‘校准者’虽然喜好在新罗领海内和他新收的鲨鱼宠物追逐嬉戏，但也不会忘记还有正事儿要做。”

“那可真是令人期待……”

两人对视着，眼中的灵质跳跃闪烁，那隐晦的火药味诱发无形的波动震荡四周的空气，但又顷刻一散。

二者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龙脉公约局的人，确定还没到新罗么”

威拉德爵士点了点头：

“据说临时换了龙脊特使。”

柯林疑道：“黑山羊本身是恕龙人，或许会和这一点有关。”

威拉德摇头：

“那就有些太巧了。”

这时，骤然爆发的灵质波动中断了二者的交谈，两人的神色齐齐一凝——

“要进入最后的疯狂了……”

在两人身后的远方，一抹红电正朝着此处疾驰而来——

恶灵化状态的阎玺羽风驰电掣般奔流，血红的翅翼疯狂震动空气。

而一支极光市特管局的车队也冲入了市内，朝着市中心的方向疾驰而去。

韩孝辅亲自踩满了油门，神色紧绷。

……

市中心。

如流星般激射而出的璃心在黑洞爆破中消失在了天边，坍缩天空的黑洞碾碎了八分誓言汇聚的异象，强烈的恐惧无孔不入地钻进天君的灵魂百骸。

他看着那身影喷吐着狂暴的漆黑波动悬停在半空中，灵魂扳机的悸动早已麻木：

一对四，死了俩。

更别提首站即陨落的正阳。他们可都是新罗的不朽者，新罗的最强者……

在这瞬间，他猛地咬紧牙冠，面颊颤抖：

“季离……做到这一步，就彻底没有回头可言了……”

“你将被整个倒影行者世界通缉，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极致之恶……有多少无辜的人之灵葬送在你的愤怒之下，你可曾想过，你未来要如何收场！”

然而冷漠的头部神经光元笼罩了他的面容，传来季离冰冷的嗓音：“……那么在你做出那个选择之前，你可曾想过，眼下要如何收场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之灵葬送在九面的癫狂辐光之下”

愤怒，不甘，悔恨，无数的情绪冲入天君的灵魂深处，他开始痛恨自己此刻的选择，痛恨九面的逼迫，痛恨季离的无情爆发……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而那些复杂的情绪又被他此刻“灵枢降临体”的状态所抹去。

在那集群灵枢的作用下，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种情绪：

直指黑山羊的愤怒。

贯彻八分誓言的意志……为了给新罗一个交代，黑山羊今天必须被镇压……

不，他必须死在这里。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对错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冲突俨然发展到了极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整个新都和新罗已经无法承受黑山羊所引发的后果。

而唯一的结局，就只能，也必须是彻底杀死他。

无论这是否会献出他的生命……

黑洞闪烁，他看到九面被能量光柱崩飞而出，黑洞的力量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伟大的集群灵枢，作为您的代理人，我在此立誓……”

时间宛若定格，季离的机械身躯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前，朝着他的头颅而去。

但天君的身躯在这瞬间磨灭，化作了铜锈飘上高空。

刹那间，八分誓言化作的结界将整个新都笼罩。

这一瞬间，季离感觉到自己在奥丁状态下无穷无尽的感知被压缩到了极致，仿佛只剩下了眼前的市中心：

“空间封锁……是害怕我通过黑洞进行空间跳跃么”

这时，他的身后再度传来了癫火的爆响：

“九面，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反手就要将其轰碎，但那癫火人形却并非是冲刺向他，反而直接拼着重伤濒死的代价，直扑天空的八分誓言之力——

“为了我的天使……你怎么能就此献身集群灵枢……天君，给我回来！！！！”

癫火人形轰然刺入天空，天君瞬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你……！”

“战斗还未结束……想想你的愤怒，想想你的不甘！！！我需要黑山羊完成我的交易！！！我还需要你的力量！！！”

癫狂辐光将天君的灵魂点燃，他惊觉八分誓言竟然没有保护他的灵魂，反而让那癫狂辐光不断钻入其中。

也就是这一刻，他猛然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

对于此刻的八分誓言而言，它需要不计代价，癫狂辐光和九面的力量来彻底灭杀季离——

它从黑山羊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集群灵枢，竟然也会感到恐惧

那是他在被癫狂辐光灼烧照耀到失去意识之前，脑海中最终剩下的念头——

天空染上了一片橙红，不断张开巨大的橙色裂纹，在隆隆作响中开始朝着季离疯狂坠落而去：

“黄昏开始坠落，就让我看看……在这种天灾面前，你的人格阴影究竟能迸发到何种地步吧……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那可怕的天灾，奥丁胸口的黑洞引擎疯狂跳跃闪烁，季离抬起手臂，装甲咔咔分离张开，遍及他全身上下的外骨骼装甲。

一层层漆黑白边的能量从胸口的黑洞反应堆中亮起，顺着内构传导器不断扩张，一路蔓延到他的手臂之中，最终化作压缩到极致的黑洞能量井喷而出——

“我，才是天灾。”

一抹细线瞬间穿刺天空，而后扩张——

粗壮的黑洞光炮贯通天际，坍缩了空气和云层，坍缩了灵质与情绪，将那空间都撕开密密麻麻的裂缝，同那坠落而来的癫火灵枢混合物轰然相撞。

轰！！！！

巨型黑洞几乎笼罩了整个城市上空，密密麻麻的黑洞粒子在天空疯狂爆发生成，季离胸口的反应堆高速闪烁跳跃，不断激荡着灵质模拟的宇宙能量。

最终，那灵质的互相消磨化作雄浑的白光，摧毁了所有人的视觉和五感，将整个城市彻底照亮！

当迟来的视觉和听觉重新回到身上，弥纱站在一处建筑残骸的角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西八……”

可怕的碗形大坑如奇观般横贯市中心。

那边缘如抛光般光滑细腻，看到高度钙化的土层，还有被硬生生从中间截断的地铁通路……

毁灭奇观。

一道红色闪电骤然急停停留在高楼之上，阎玺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微缩的瞳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季离做的

而那立于高处天台的两人，一人抬起脸上的墨镜，另一人则放下了遮挡双目的手掌：

“精彩绝伦……”

他们对视一眼，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大坑中央，季离的身形半跪在地，最后一抹人格阴影迸发器的力量正在从他的身上退却。

一尊尊外骨骼装甲开始在他的身上脱落，重重地砸在地上，左手腕传来烙铁般滚烫的触觉：

——

【人之灵集群为你的存在感到极端的恐惧】

【你的灵核正在悸动，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加深了。】

【认知指数+18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