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6 章 表里世界（29）
第216章表里世界（29）
“嗯？”
唐墨白盯着庭院内的女妖尸体沉思的时候，突然发现站在他旁边的言无真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想了想，他站起身，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位置：“阿真，你是不是长高了？”
言无真扫了他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是。”
原本所有幼体化的恶魔都基本是7、8岁的年纪，但是现在似乎长大了一点，变成10岁左右。
按照之前他们发现的线索，恶魔在现实能解放的战斗力与世界崩坏度成正比的话，毫无疑问这是现实世界正在加速崩坏的标志。
“是因为这些怪物吗？”唐墨白弯下身继续观察，但没等他看太久，这些怪物的尸体就开始变成飞灰消失，这个情况和伪人一模一样！
这时，唐墨白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起头发现是之前去联系外界的艾比，不过此刻对方脸上满是慌乱：
“没、没有联系到外面，”艾比停下脚步，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外面好像也出事了，最后接通的时候通讯说外面有怪物。”
“果然外面也出现了吗，”唐墨白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倒也不是很意外，毕竟言无真他们的变化已经说明了，这次的灾难是世界性的。
只是唐墨白还不太明白，伪人，或者天使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接下来怎么办？”艾比有些六神无主，也难怪，接连遭受了裘夫人、米莉各种突发情况暴击，现在连外面都联络不上，甚至不知道外面自己的家人怎么样了。
这份工作某种程度上是与外界隔绝的，保育员压根没有手机，唯一能与外界联络的渠道就是裘夫人这个管理者，以及哨塔地下的通讯，当然还有半个月送来一次的物资，除此之外孤儿院就像是一座孤岛，唐墨白虽然来的时候是被蒙着眼睛，但也能大致从周围环境以及车辆路线来判断，孤儿院大概是位于深山老林里。
“别着急，”唐墨白说，“又不是无人岛，大不了我们想办法出去联系人。”
“…不知道能不能行，”艾比焦虑道，“我们没有交通工具，根据我之前几次放假出入的经验，外面大片面积都是无人区的森林，可能会有野生动物出没。”
“没事，活人总不至于被尿憋死。”唐墨白倒也不是很担心这点，他装备栏里其实有交通工具，再者随着现在恶魔们开始恢复实力，说不定跑出去都够了。
问题是怪物的出现，很可能是与孩子们息息相关，也就是说现在孤儿院内反而成为危险区域，而假如把孩子们关在远离人烟的地方……
那不就在这里吗？！
唐墨白微微一愣，随后快速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艾比：“等等，你去哪？”
“去见米莉，我得问她一点事，艾比，麻烦你等在哨塔下面！联系不上可能是暂时的，假设外面文明还没有完全失序，外面早晚还会联系你！”
艾比闻言停住脚步， 表情挣扎， 最后她猛地看向一旁的言无真，言无真叹了口气：“我会叫人帮你看着的。”
“谢谢！”说罢，艾比也连忙追上唐墨白的背影。
随后言无真顺势看向了同样想动身的德维尔，在他开口前立刻道：“那这里就拜托你了，现在除了唐墨白也只剩下你一个完整战斗力。”
德维尔：？
他看着同样跟了上去的言无真，抽了抽嘴角，最后还是接下这个任务，派其他恶魔去看着哨塔地下。
米莉之前被唐墨白关押在孤儿院的空房间里，为了避免米莉变回原本的形态挣脱，还定时给她灌输催眠气体，当然，现在更多的恶魔恢复过来了，也有恶魔装备栏里携带了锁链之类的，就不用那么麻烦。
唐墨白来看米莉的时候，她已经醒了，此刻正望着房间里唯一的窗户发呆。
听见开门的动静，米莉望向门口，发现是唐墨白，又不感兴趣地扭过了头。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唐墨白也并不介意，他没有空手来，顺便带了一点吃的和喝的东西。
米莉：“你不会打算一直关着我吧？”
“当然不会，只要副本结束我就得走了，我希望到时候你也能回到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米莉嗤笑一声，闭上眼。
“怎么了？你的故乡不是在梦境里吗？你之前不是说伪人靠近孩子其实也只是为了回到你们自己的家乡吗？”唐墨白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难不成你其实是骗我的？你们只是单纯想要附身人类，侵略现实世界，之前的说法只是为了占据大义的立场……”
不错嘛，总算有点进步了。
后面赶过来站在门口的言无真想到。
“谁说的！？”米莉猛地睁开眼怒视唐墨白，“你又懂什么？如果不是无家可归，谁又想要待在这种地方！”
“你以为你们的表世界很好吗？走路、呼吸都要被各种规则束缚，每天都需要吃东西，不能瞬间到达想要去的地方，不借助科技就根本做不到与远方通信，到处都是不方便，如果不是被迫，谁想要待在这种鬼地方？”
“？在我看来现实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啊，”唐墨白盘起腿，好奇地问，“那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反正无聊，讲讲嘛。”
米莉轻哼一声：“梦世界里，天上同时悬挂着太阳和月亮，白天和夜晚分别占据24小时，只要梦世界的居民发自内心坚信，我们就能飞天遁地，当然，我们不需要和人类一样每天都吃东西，取而代之就是偶尔进入梦里与孩子们玩耍，激发他们的精神力量，对了，虽然我们不用吃东西，但是梦世界里不缺少食物，你见过长在树上的糖果，流淌着奶与蜜的土地，以及金色的苹果吗？那都是我们世界的特产。”
米莉在讲述梦世界时，整个人眉飞色舞，哪怕是唐墨白都能看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热爱那里。
“真好啊，”唐墨白感慨，“在我的世界，只有一个太阳和月亮，他们分别占据一天中的12小时， 我们三餐需要进食， 不过这不是什么令人厌烦的事，我们那里的人非常热爱美食，每次到中午或者晚上我满脑子都在想吃什么，尤其是学校食堂二楼的麻辣香锅更是一绝……吸溜。”
说着说着，口水就不禁从嘴角流下，唐墨白暗自决定了回到现实的要吃的菜单。
米莉皱眉：“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就如同你眷恋你的家乡，我眷恋我的一样，这里的人同样热爱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家，”唐墨白说，“为什么不能坐下来谈谈呢？我不觉得你是那种热爱战争的人。”
米莉：“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吗？”唐墨白静静地注视着她，“现在表世界，已经开始出现不应该在现实里出现的怪物，它们就像是突然从动物园里跑出来，落入人类的钢铁森林的动物，不知所措，只是盲目攻击周围能看到的一切。”
唐墨白顿了下，深深地看着米莉的眼睛：“它们正在把表世界里的人的日常摧毁，就像曾经摧毁你我的一样。”
听到这，言无真判断自己暂时是不用进去了，他抬起眼扫视同样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艾比。
虽然一直在吐槽唐墨白某些方面的天真，但他并非没有成长，从最开始说谎都会脸红，到现在已经开始学会精准抓住人的痛点和柔软处进行说服，唐墨白的成长速度远超乎言无真的预料。
见米莉的眉头抖了一下，唐墨白继续说：“按照目前我们的猜测，这是从孩子们的梦境里出现的，不是伪人，却具有和伪人类似的特性，死亡后会变成飞灰，只是时间上比你们久一点。”
“你不会告诉我，它们是偶然出现的吧，我没猜错的话，这或许同样是你之前所说的‘战争’的一部分？是你们向现实侵略的一步。”
米莉冷笑一声，依旧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定。
“我们只是展示力量而已，如果不这样的话，现实里的政府只会进一步毫无顾忌地狩猎伪人，夺取梦核，因为你们做的这些事，梦世界已经摇摇欲坠，我们只是反击而已！”
“可是夺取梦核不一定是表世界的人做的，天使同样有这个时间啊，为什么你们不怀疑他们？”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米莉冷声问，“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任务，内容，他们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而不是毁灭，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他们每一个人，都通过了谎言之门的考验。”
“相比起来，你呢？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说，恶魔阵营不是来毁灭这个世界的吗？”
唐墨白的眼神顷刻开始闪躲：“……我可以保证我不是……”
“那就是其他人是了？”
“额……”他们说不准还真是啊！
唐墨白终于体会到了被失乐园声誉拖累是怎么一回事，憋了好一会，才憋出：“拯救有时候和毁灭并不完全冲突……他们或许、或许他们有其他目的呢？比如传播信仰。”
米莉：“我们世界都要毁灭了， 谁tm还在乎他们传播个屁信仰， 爱信谁信谁，我不在乎。”
眼见唐墨白步步败退，言无真终于还是走了进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唐墨白一眼：“亏我还觉得你进步很多。”
“我是进步很多啊，”唐墨白小声逼逼，“你也不看看，我后面的失乐园有给我底气吗？”
【我的错？】
【那我走？？】
“算了，让我来吧。”
言无真取代唐墨白坐在米莉面前，直接了当地问：“你们的诉求是什么？”
“扩大兔子洞，把梦世界特有的生物传送到现实，总不会是要大清扫干掉所有现实人类吧，那我敬你们是新一代恶魔，你们不该在这里，该和我们回失乐园，你们这么大举进攻总有目的吧。”
“确实是有，我们这边的要求，是现实所有政府签订条约，不再围剿伪人，并且将表世界里所有出生的孩子交给我们照料，直到他们长大成人。”米莉平静地道。
言无真冷笑：“虽然我不是表世界的人，按理说不参与你们的谈判，但不得不说，这个两个要求着实有点荒谬了。”
唐墨白也忍不住说：“你的意思是要将孩子们与他们的父母分开吗？这太残忍了吧。”
“孩子的梦产生的梦核是我们梦世界的基础，唯有这点我们绝对不会退让。”说罢，米莉就不再理会唐墨白他们，闭上眼睛。
唐墨白也没办法强迫她开口，无奈地站起身，言无真倒是无所谓：“我会把你的意愿传达过去。”
“我的同类早就传达了，当然，被拒绝了，”米莉睁开眼，说，“那就等着看，看哪一边先撑不住吧。天使这边有表世界的崩坏进度，而你们也有梦世界的。”
唐墨白：“这样只会两败俱伤。”
“那很公平，不是吗？”
说着，米莉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门口，随后猛地顿住。
是艾比，她站在门口，以一种夹带着陌生和悲伤的眼神看着米莉，米莉恍惚了一瞬，随后撇过了头。
唐墨白和言无真走出了房间，经过艾比身边，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看着米莉，轻声说：“你明明是喜欢孩子的……”
米莉没有回应，此刻两人的气场似乎和唐墨白最开始见到的反了过来，艾比变得柔软，而米莉却穿上了冷漠的盔甲。
短暂对视后，房门再度于眼前关闭。
“怎么办啊？”唐墨白苦恼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她的态度完全不妥协。”
“那是当然，谁会在刚谈判的时候给出自己的底价，”言无真靠着墙壁，漫不经心说，“他们当然会强硬，也必须强硬，软弱会被人看出没有底气，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言无真指的是最开始招惹翠玉会的时候，在饥饿地狱，唐墨白的态度可比米莉强硬多了，生生在长夜余烬副本把他们基地都炸了。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难搞啊。”
唐墨白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 视线在言无真身上扫过， 现如今他又长大了一点，从十岁差不多到了十三四岁的少年时期，身材欣长，脸上还残留着婴儿肥，但是狭长的眼睛已经有了长大后蜘蛛的风华。
恶魔的成长意味着现实的崩溃又近了一步。
“他们不会认输，投降就代表着将支配权拱手相让，”唐墨白低声说，“表世界的孩子的梦核是里世界的基础，但同时孩子也是表世界的未来，想也知道不能把未来拱手让人。”
“而伪人又可以通过孩子的梦境降临现实，”言无真说，“总统、资本家、平民、技术工种，谁没有孩子？只要他们还想待在孩子们的身边，他们就是最容易被伪人代替的人。”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之前你提天使才有可能是夺取梦核的罪魁祸首，米莉根本不在意了吧。”
言无真直起身，从原本靠墙的姿势走到唐墨白面前，看着他黑白分明，此刻却溢满了复杂情绪的眸子。
“因为这根本不重要。”言无真轻声说出了真正的关窍。
“重要的是，天使能做到的，我们能做到，表世界的人也能做到。”
“以前相安无事，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彼此，但是现在，从伪人的存在被表世界的人发现开始，这场战争就不可避免了。”
“很遗憾，对于表世界来说，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伪人代替人类，他们甚至没办法分辨伪人与人类。同样，对于里世界来说，他们也没有有效的办法制止表世界人类夺取梦核，你明白吗？这是多可怕的局面，毁灭双方世界的按钮，分别被握在对方手里。”
“那就只有按下去这一条路了。”
【嘶……这确实很恐怖诶，而且最关键的是，里世界的伪人代替完全是被迫的，连他们自己都很难完全停止这一过程，那么表世界为了保护自己去夺取梦核也说得过去。】
【可是这样，伪人代替就更多了啊，这完全是昏招，他们怎么想的？】
【表世界的人也不一定完全知道梦核代表什么，毕竟伪人不可能主动说，再者也可能不是他们动的手，是天使，但是在里世界看来，表世界已经动手了，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啊……】
【对啊，所以伪人觉得是在挑衅，所以现在反击了啊。】
【哇哦，表里世界，这个副本完全是表里战争吧？还正好天使恶魔两个阵营。】
【两个世界，两根崩坏进度条，这意味着恶魔要毁灭其中一个世界，然后另一个世界得以存活吗？】
【所以对天使来说，毁灭好像也确实等于拯救，毕竟现在战争不可避免，那就只能干到一方世界毁灭了！】
艾比喃喃：“真的只能这样了吗？战争……真的不能结束吗？”
言无真无情地说：“起码，在干到有一方妥协为止，很难了，而从目前世界崩坏度来看，这场战争必定会导致世界末日，甚至说，这个世界迎来末日的原因，大概率就因为这场战争、”
说着，言无真的眼神看向沉默的唐墨白道：“很遗憾，救主计划估计是不可能成功了。”
“因为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神，也不可能消除人心的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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