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位让贤姜阿山小树

第四百五十九章 泡沫与奢靡,老朱怒斥黑店!

  不过,老朱还是知道轻重的。

  朱允熥曾多次向他科普过。

  朝廷若要繁荣经济,首要便是树立威信,保护资本不受侵害,杜绝任何明目张胆的掠夺之举。

  只有如此,商贾们才会对市场怀抱信任,资本的热潮才能如击鼓传花般,绵延不绝地流转下去。

  故而,老朱心中虽然涌起想“吃大户”的冲动,但到底还是按捺了下去。

  大明已然立国,不再是从前的“义军”,朝廷要有威望和诚信。

  当然,即使朝廷不去“抢劫”这些大户,泡沫的本质也注定其终将破灭。

  只不过,朱允熥希望通过精心筹谋,将这破灭的时刻尽可能推迟。

  也许是两三年,或者四五年。

  那时候,新政逐步扎根,稳固国基。

  到那时,即便泡沫破裂,带来的也不过是资产的重组与洗牌,而资本化的浪潮,早已不可逆转。

  不知不觉,便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老朱带着几名锦衣卫,悄然步入证券交易所旁的一座气派无比的酒楼。

  尽管他此行乃微服私访,但毕竟身份尊贵,护卫的安排自是滴水不漏。

  明面上,几名锦衣卫随侍左右。

  暗地里,更多的耳目早已布下,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动静。

  证券交易所这等地方,豪商巨贾云集,携重金而来的富人往往护卫成群,他们倒也不显突兀。

  毕竟,买卖股票所需的资金,动辄以百万计。

  一百文一张的红票子,纵使装满几麻袋,也难以满足交易数十手股票的需求。

  在这里,流通的货币,是面额高达万钱、甚至十万钱的大明银行承兑支票。

  然而,这时代既无面容识别之术,亦无瞬息可查的网络信息系统核验,银行只认支票不认人。

  本质上来说,带支票就是带现金,除了支票更方便携带之外,其余再无区别。

  出门在外,仍难免遭遇窃贼或劫匪的觊觎。

  因此,那些腰缠万贯的商贾,无不雇佣彪悍的护卫随行,以确保自身与财富的安全。

  金陵证券交易所内部,自有朝廷布下的严密防线,堪称天罗地网。

  任何胆敢在此作乱之人,无异于自投罗网,断无生路。

  然而,交易所外的世界终究不同。金陵城虽治安严谨,捕快巡逻不辍,但财帛动人心的道理,自古未变。

  市井之中,总有亡命之徒,愿意为巨利铤而走险。

  更何况,这时代既无后世那无处不在的监控之眼,亦无精密的追查手段,与未来社会相比,终究多了几分凶险。

  寻常百姓携带几两银钱出行,尚还安全无虞。

  但若有人携带数百万乃至千万巨款,孤身出入证券交易所,却不带护卫,那无异于将性命与财富置于刀尖之上,过于轻率了。

  正是因为如此,证券交易所内外,豪商巨贾携护卫同行的场景早已不足为奇。

  老朱一行人虽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与众不同的威严,却也悄无声息地融入这喧嚣的人流中,并未惹来太多好奇的目光。

  刚一进入酒楼,老朱的目光立即不自觉地被眼前的奢华景象所牵引。

  大堂之内,雕梁画栋,精美绝伦的木刻花纹在屋顶蜿蜒,贵气逼人。

  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卷,笔墨间流露出文人雅士的闲情逸致。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悬于半空的近百盏琉璃彩灯,灯罩上镂刻的花鸟纹饰在光影间摇曳生姿,散发出柔和却耀眼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大堂内的桌椅皆以厚重乌木打造,古朴中透着沉稳,每一处细节都打磨得光滑如镜,触手间仿佛能感受到木材的温润与岁月的沉淀。

  整个酒楼的陈设浑然天成,有富贵之气扑面而来,却又巧妙地游走在礼制的边界,未曾逾矩半分。

  在封建礼制的严苛约束下,身份与用物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界限。

  寻常百姓若擅用王公贵族的服饰、器物,或僭越规制装点居所,轻则杖责流放,重则砍头抄家。

  然而,这家酒楼的装饰虽极尽奢华,却以巧思规避了礼法的桎梏。

  例如,寻常酒肆的大堂,至多点缀一两盏灯笼,而此处却别出心裁。

  数十张乌木餐桌上方,各悬十数盏精巧的彩灯,灯火交相辉映,将整个大堂映照得流光溢彩。

  再比如说,乌木桌用的是大巧不工的做法,不加点缀,只一味厚重,用漆也极好。

  这是否违制呢?

  细究之下,竟无一处触碰礼法红线。

  朝廷的律令从未对灯盏的数量设限,店家便借此空隙,肆意挥洒财力,营造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华美气象。

  这样的布置,既彰显了财力,又未触犯禁忌,可谓匠心独运。

  当然,这也有朱允熥执政后,不断放松管制的原因。

  按照朱允熥的想法,除了极少数物品仍然维持管制,并严格规定不准乱用之外,其实的器物,尽量任民间百姓随意使用。

  要不然,若按以前的管制之法,总能找到一条律法,来给这家酒楼的老板定个罪。

  实在不行了,也还有一个“兜底条款”。

  官员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说他奢靡过度,败坏社会风气,然后打他几十大板,再责令他将酒楼的装饰物拆除。

  不过,这些法令,都已经被朱允熥废除,并严令各级官吏不得如此行事。

  自朱允熥执政以来,大明各地工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各式家居饰品与日常器物。

  老朱对此并不陌生,那些精巧的琉璃灯盏、栩栩如生的挂画,他都曾见过。

  也清楚其中的奥秘。

  这些物件虽看似华美,实则得益于工厂的批量生产,成本远低于手工打造,不仅能装点民生,更推动了商贸的繁荣,滋养了大明的经济命脉。

  这家酒楼的装饰亦是如此。

  琉璃灯盏与画卷,皆出自工厂流水线,单件价格并不离谱。

  然而,店家大手笔地将它们堆叠运用,数十盏灯、百余幅画,汇聚成一股令人震撼的视觉洪流。

  如此铺张的装潢,耗费自是惊人。

  这般挥霍无度的做派,是否有些过于沉溺享乐了?

  老朱心中顿时有了几分不悦。

  奢靡表象背后,往往意味着世道人心的变化,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老朱强抑心中的不快,敛去眉间的阴霾,寻了一张乌木桌落座。

  他此刻收敛了帝王威仪,看上去只是这喧嚣酒楼中的一名寻常食客。

  刚一坐下,便有店小二便轻步上前,躬身招呼:“贵客光临,奉上菜谱,请您过目,欲品何种佳肴,尽可任点!”

  老朱闻声抬眼,目光不经意间在店小二身上停留片刻,心中暗生诧异。

  这店小二的模样,与他往日所见的酒肆跑堂判若云泥。

  寻常酒楼的伙计,多是身着粗布短衫,一望便知身份卑微。

  而此处的店小二却衣着考究,一身剪裁合体的青色劲装,布料虽朴素,却熨烫得平整如新,干净得近乎不染纤尘。

  若非他主动上前搭话,老朱几乎要误以为这是哪家豪门的公子,褪去了繁复的外袍,换上轻便装束在此游历。

  店小二言辞谦恭,腰身微弯,双手奉上一份装帧精美的物件。

  老朱接过一看,不由微怔。

  这是一本以细腻皮革包裹的册子,触手温润,边缘还镶着雅致的丝线,宛如宫中珍藏的古籍。

  他翻开一看,方知这竟是一份菜谱,制作之精巧,令人叹为观止。

  每页上不仅列有菜肴的名称,还绘有彩色图画,笔触细腻,菜品形态跃然纸上,色泽鲜艳,令人垂涎。

  菜谱之物,早在唐宋年间便初现雏形。

  宋时,一些酒肆会在墙壁上书写菜名,供宾客点选。

  然而,更多的酒楼仍沿袭旧俗,由店小二口述菜品,客人再作选择。

  毕竟,大多数酒楼的菜肴种类有限,客人能点也就那些,小二稍稍做些解释,也就够了。

  至于如此奢华的菜谱,仿若孤本珍籍,装帧之精美远远胜过寻常书籍,老朱平生还是首次得见。

  饶是他也称得上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心生一丝新奇,便如一个初入繁华京城的乡下人,乍见城市里花团锦簇的盛景。

  不对!

  老朱心头一震,暗自警醒。

  咱乃大明开国之君,堂堂太祖皇帝,怎能因区区一本菜谱便乱了方寸?

  更不可让这店小二瞧出破绽,以为咱未曾见过世面?

  想到此处,老朱面上镇定如常,手里不动声色地翻阅起菜谱来。

  细看之下,他方才留意到,每道菜肴的名称旁,皆清晰标注着价格。

  老朱翻阅菜谱,目光扫过那一行行工整的字迹,却骤然惊住了。

  “三两银子一碗红烧肉?”

  他低声惊呼,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

  “一条清蒸鲈鱼,竟要五两银子?”

  “一盘煎蛋也要一两?”

  “连一碟普普通通的青菜,也敢标价一两银子?”

  老朱的声音渐高,带着几分怒意。

  “这价钱,堪比天价!”

  “你们这酒楼,莫不是黑店不成?”

  “如此漫天要价,怎不去街头明抢!”

  虽贵为大明的无上皇,曾经当过很多年的皇帝,可老朱不是从小养在深宫的人,他出身寒微,年轻时走南闯北,对市井物价了然于胸。

  酒楼需盈利谋生,赚取差价原也无可厚非,但这价格未免离谱得令人发指。

  一两银子,足以买下数百斤青菜,而这酒楼竟为一碟炒菜索要如此高价,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敲诈!

  老朱心头怒火渐炽,帝王的威严与平民的质朴在他胸中交织,化作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懑。

  那店小二闻言,却未露丝毫不悦,仍旧满面春风,恭敬地应道:“贵客,您这话可冤枉小的了!”

  “您且瞧瞧这大堂的陈设,这琉璃彩灯、乌木桌椅、墙上的名家画卷,哪一处不是精挑细选,耗费不菲?”

  “这些装潢,可都是为了让您用餐时舒心惬意,倍感尊荣。”

  “酒楼花了钱,那不是要折算在菜钱里面吗?”

  “总不成,让我们东家亏本经营吧?”

  他伸手指向大堂一角,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您再看那边,那尊鎏金铜牛,栩栩如生,寓意‘牛市冲天’,专为证券交易所的贵客祈福,盼您在股市中大赚特赚!”

  “来咱们酒楼的,哪个不是在交易所里呼风唤雨的豪商?”

  “一天买卖股票的收益,动辄数千两银子,区区一顿饭钱,又算得了什么?”

  “您在这儿花的银子,定能在股市里十倍百倍地收回来!”

  老朱闻言,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沉声斥道:“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吃饭与炒股,怎能混为一谈?”

  “你们这分明是借着奢华的名头,行敲诈之实,摆明了欺客!”

  店小二见他怒气未消,笑容略僵,却依旧保持着周到的礼数,躬身赔笑道:“贵客息怒,敝店向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您若觉得价格不合心意,城中酒肆众多,您大可另寻他处,敝店绝不敢强留。”

  店小二话音刚落,邻桌一位身着锦袍的客人便斜睨过来:“吃不起就莫来此地喧哗,怎能污蔑人家是黑店?店家又未曾强迫你来这里吃饭!”

  他语气轻佻,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眼中尽是不屑。

  同桌另一人随即附和,嗓音中透着几分揶揄:“可不是嘛!来证券交易所的,哪个不是手握重金?一日间盈亏数千两、万两银子乃寻常之事,怎会为几两银子的饭钱斤斤计较?”

  “这位兄台,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言罢,他与同伴相视一笑,笑声中满是轻蔑。

  老朱脸色陡然一沉,眉宇间怒意翻涌,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隐隐透出。

  身侧护卫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更是目光一寒,手已悄然按上腰间佩刀,眼底杀机毕露。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市井之徒,竟敢当众讥讽当朝太祖皇帝,简直是取死有道。

  就在他正要发作之际,又有一人站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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