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卖身
方才还句句掷地有声的春枝，忽然转变了态度，说自已刚才说谎了。
皇帝一时间觉得有些惊奇，“哦”了一声，而后问她，“你说了什么谎？”
春枝抬手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说：“我死也不是小事，对我来说，生死是天大的事。我有想要一起白头到老的夫君，有年幼可爱的孩子，我一点都不想死，还请父皇三思，其实也不是非得让霍峥娶西陵长公主不是吗？”
皇帝没接她的话，这人方才还让他怒火中烧，这会儿又搭了台阶让他下。
皇帝不想这么快就顺着台阶下来，可这会儿瞧着春枝，也着实是七分直率三分娇憨，心有大局，亦有真情。
这样的有情人，也难怪霍峥遇到了便不愿放手。
春枝见皇帝不说话，又试探着说：“四皇兄和九皇弟不都还没娶正妃吗？同为皇子，享受天家荣华，总不能光让霍峥出人出力，临了临了还要卖身吧？”
“卖身？”皇帝都被春枝这个说法给逗笑了。
“父皇做君父的，还是地公平一些。”春枝壮着胆子说：“苦活累活都让霍峥干了，这种卖身的活儿就让其他皇子去干吧。”
皇帝一时间无言以对。
徐公公子在边上听着都人忍不住偷偷笑了。
让其他皇子去卖身，亏长安王妃说得出来。
春枝是真这么觉得，她见皇帝不说话，也不是方才那样怒火冲霄，颇有些得寸进尺地说：“父皇若是实在舍不得让其他几个皇子卖身，自已把西陵长公主收入后宫也不是不行。”
“你什么意思？”皇帝被春枝气的顿了顿，“你还想让朕卖身？”
这下徐公公笑也不敢笑了。
这位长安王妃看着温柔和顺，路子是真野啊。
春枝说：“皇帝纳妃怎么能说是卖身呢？您分明是为了两国和平，让万千百姓都过上太平日子，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
“甚至不能说是牺牲。”她说着，又立马补充道：“西陵长公主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容貌艳绝，文能上朝斗群臣，武可跨马定边疆，且性子十分热烈，是个举世无双的奇女子。若父皇能将她纳入后宫，往后的日子定能过的十分有趣，至少年轻个十岁！”
皇帝听到这话，不由得“哼”了一声，训斥道：“让你跟九郎一起回京真是屈才了，早知道你口才如此了得，就应该让你留在西州，参与两国和谈才是。”
“多谢父皇夸赞。”春枝颇有些打蛇随棍上的意思，“但我也只能就事论事，去两国和谈的会场肯定会露怯，也就是父皇英明大度，才能容我说这些话。”
这话说完之后，皇帝心里的怒意便消散地差不多了。
他本来也不是非要为难春枝这么一个女子，主要是还是要霍峥的态度。
今日召春枝进宫，只是施加一点压力，好让她知难而退。
但春枝怕是不知道“难”字怎么写，一番话反倒说的皇帝都觉得其实也不是非得让霍峥娶西陵长公主。
这会儿气氛缓和了许多。
皇帝清了清嗓子，佯装不悦道：“少在这拍马屁，你心里指不定在怎么骂朕呢。”
“怎么会。”春枝说：“我是打心里感激父皇，若非父皇英明，给我和霍峥赐婚。我与他连夫妻都做不成，又岂能相守到今日？”
这话悦耳的同时，又在提醒皇帝，她和霍峥是皇帝亲自赐婚，若是在这当头被迫分开，那就是皇帝朝令夕改。
非要让霍峥娶西陵长公主，对皇帝来说亦是弊大于利。
皇帝哪里能听不出春枝话里的第二层意思，嗤笑了一下，“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春枝正要开口，就听到外头内侍来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看着春枝说：“能让皇后专程为你来御书房走一趟，你可是真不简单啊。”
王皇后向来温良本分，掌管六宫二十余年，来御书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她上次来，还是听闻霍峥战死西州那天。
今日却显然是为了春枝来的。
春枝心里也有些诧异，她受召入宫还不到半个时辰，王皇后就过来了。
可见皇后娘娘从得知消息之后，就立刻赶了过来。
皇帝吩咐内侍：“请皇后进来。”
“是。”内侍退了出去，在门外说了一句，“皇后娘娘，请。”
片刻后，王皇后迈步入内。
向来端庄稳重的皇后娘娘今天走的格外快，凤簪摇曳，流苏攒动，她进了御书房第一眼就落在春枝身上，确认她没什么事之后才稳下心来，朝皇帝行礼问安。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王皇后免礼，“皇后来的这样快，难道是怕朕吓着你的好儿媳？”
“皇上宽厚仁德，怎么会吓着她？”王皇后笑着说：“臣妾是听说皇上召长安王妃入宫，以为您想见小子安了，臣妾心里也想着紧，这不立刻就赶过来了。”
皇帝笑了一下，没接话。
“小子安呢？”王皇后自顾自把这出独角戏唱了下去，问春枝：“你怎么没把他带来？本宫还特意让人带了他最喜欢的栗子糕。”
皇后娘娘这是给皇帝找了个台阶，说皇帝召春枝进宫是为了见小孙子，而不是做什么糊涂事。
春枝从皇后娘娘的眼神里意会到了几分，立刻接话道：“孩子睡着了，我特意进宫跟父皇说一声，改日再带他进宫来拜见父皇母后。”
王皇后缓缓道：“也好。”
皇帝不想看她们婆媳俩在这一唱一和了，随手拿了本奏折打开来看，头也不抬地说：“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们退下吧。”
春枝应了声“是”，当即行礼告退。
王皇后说了声“臣妾告退”，跟她一道往外走。
徐公公跟着出来相送。
春枝刚迈步出了御书房的门槛，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帝王威仪之重，常人难以承受。
她方才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在皇上面前说那些话，这会儿都发现脚都软了。
王皇后伸手扶了她一把，低声问：“你在皇上面前都说了些什么？这会儿才知道怕？”
春枝压低声音跟王皇后说：“我……我刚才说的有点多。我说不能让霍峥出人出力还卖身，还让皇上去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