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家学渊源
沈知行将锦盒妥帖收入怀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丝绒盒面,目光却始终落在玉兰低垂的睫毛上。空气里浮动着座钟滴答声,沈母轻咳两声打破僵局:“梅姨说炖了百合银耳羹,知行去厨房端来,我和玉兰说些体己话。”
待房门合拢,沈母示意玉兰在床边坐下,枯瘦的手指抚过床单褶皱:“孩子,是不是觉得太快了?”
她浑浊的瞳孔映着玉兰紧绷的侧脸,“我年轻时也和你一般,总怕亏欠别人。”老人忽然笑出声,喉间溢出沙哑的气音,“当年你沈叔叔在边境驻守,寄来块瑞士表,我攥在枕头底下藏了半年,生怕被人说攀高枝。”
玉兰攥紧衣角的手指微微松开,沈母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带着膏药的温热:“镯子只是个由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指节攥住床头扶手,“在这个家,你不必小心翼翼。”
门外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沈知行端着青瓷碗推门而入时,正撞见玉兰抬手替母亲顺气。
羹汤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直到玉兰接过碗勺,将吹凉的银耳羹递到母亲唇边,他才惊觉掌心已沁出薄汗。
“妈,我跟玉兰先走了。”沈知行喂完银耳羹后,直言道。
沈母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起身时忽然抓住他手腕:“下周六是你爸生日,回来吃饭吧。”老人的目光扫过沈知行和玉兰,“就当陪一个老太太吃顿家常便饭,我身体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你们结婚。”
沈知行表情十分僵硬,他轻轻拿开那只攥住他的手,“好,要是我有空就回来。”
沈知行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厚重的皮鞋声,像是故意跺响的一样。
沈司令推开门,迈着军人特有的稳健步伐走进来,军帽往桌上一扣,目光如炬地扫过两人:“什么叫做有空就回来?当爹的多生日还要有空?周六必须回来!”
沈知行眉头微蹙,有玉兰在,他不想跟他当面起冲突,他沉着脸回:“行,我知道了,周六一定回来。”
沈司令带着压迫性的眼神死死盯着沈知行,“老子过生日,要当儿子的回来就这么勉强?你看看大院儿里谁像你这样的?”
说着他眼神就落在了玉兰身上,“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是在想干什么!那个玉兰,不就是明昼的前女友吗?你这是要闹哪出?”沈司令气得脸色涨红,声音震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在颤抖。
沈知行握紧拳头,压抑着怒火说道:“爸,我感情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
“不过问?不过问你也得有点人伦常理啊,你让我怎么面对你姐姐姐夫?怎么面对明昼?”沈司令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着晃动起来。
“咳咳”沈母突然咳嗽起来,打破了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十天半个月见不了你回家,一回家就跟知行吵,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沈司令的气势随着沈母说完这话时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他冷哼一声,“我跟他去书房!今天必须要把话说清楚!”说罢,他转身大步往书房走去。
沈知行看了眼玉兰,眼神里带着歉意又带着安慰,随后他跟上他的脚步,房门关上的瞬间,玉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沈母看着玉兰惨白的脸色,心疼地拉着她的手:“好孩子,别往心里去。他爸就是这个臭脾气,死脑筋。”
她拍了拍玉兰的手背,示意她在床边坐下,“知行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这么多年,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没有让我失望过。我相信,他这次也不会错。”
玉兰咬着嘴唇,“抱歉阿姨,这事确实是因我而起的,我确实跟席明昼谈过。”
“傻孩子,谈过一段恋爱怎了”沈母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擦去玉兰眼角的泪水,“就我们那个年代,知行他爸还不是我的初恋呢。”
玉兰的突然抬眸,好奇占据了上风。
沈母有意想要缓和这种尴尬的氛围,她脸上带着笑,似有怀恋地开口,“那时候他总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军装,每天雷打不动来实验室巡查。有次离心机突然失控,我被飞溅的玻璃划伤,是他毫不犹豫扑过来用军大衣裹住我。”
她望着玉兰,眼里泛起回忆的涟漪,“送我去医务室的路上,他忽然说:‘沈研究员,我申请调离安保组,改当你的专职护卫。’”
玉兰屏住呼吸,看着老人枯瘦的手指蜷成拳头又缓缓松开。“我当场就拒绝了。那时我已经有了男朋友虽然分隔两地,但每周都会通书信。我攥着最后一封盖着纽约邮戳的信给他看,说自己早有喜欢的人。”
沈母突然笑出声,“可他啊,盯着信上的邮票看了半天,突然说:‘这封信路上走了二十八天,二十八天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窗外的有小鸟扑棱掠过树梢,沈母的声音混着座钟滴答声:“第二天他带着整排士兵在实验楼前站军姿,手里举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感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我气得摔门进去,结果发现他每天在本子上记录我的作息,几点喝咖啡,哪台仪器容易发烫,甚至连我经期会偏头痛都标得清清楚楚
。”
她掀开枕边的旧相册,泛黄照片里年轻的沈司令站在实验楼前,胸前别着朵蔫掉的野花:“最后他把选择权交给我,说要在驻地岗哨等我三天。”
玉兰听得有些入迷了,她不敢想象刚才那个古板的暴脾气老头年轻时竟然这么..这么不顾世俗。
她有些急切地问,“后来您去了是吗?”
沈母合上相册,掌心轻轻覆在上面,轻笑:“没有,他吓到我了,我只觉得他是个脑子有病,项目结果一出就连夜就赶回京城了。”
“那..”玉兰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沈母,意思很明确了,想问怎么在一起的。
沈母脸上依旧带着笑:“这事啊..”她拖长尾音,“等你跟知行下次过来,我在讲给你听。”
玉兰突然就明白了,沈母说这么的意思了,不过就是一个母亲想要修复丈夫和儿子关系的小手段。
她点了点头,“如果知行不抵触,我会劝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