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渡人不渡己

月光落在厚厚的织金云纹绣帷帘上,云纹金线波光荡漾。


宫宴那日,是她第一次见新皇后。


那日沈寂在场,她并未多心思观瞧,如今再入皇后娘娘寝宫,才发现这寝宫装饰颇有镇云的风格。


李云琅敛眉垂眸,快步进门,跪拜行礼,低声说,“云琅拜见娘娘。深夜求见,实乃情势所迫,请娘娘恕罪!”


轻纱帘后,妇人点点头,“起来吧!”


云琅深深跪下行个大礼,“多谢娘娘。”


“云琅今日实乃情势所逼,今日云琅发现兄长被沈寂拿去大狱,已受诸多酷刑。请皇后娘娘救兄长一命!”


“沈寂可有说是因何事而抓人?”


“意图谋逆。”


妇人心头一跳,回身看向身后的男人。


皇帝李宸敬,靠坐在身后的紫檀龙榻上,皇后和皇帝四目相对,皇帝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谋逆,自然是要严查,沈寂素来严谨......”


李云琅直身而跪,双手举着一封信,高高举过头顶。


“自前日兄长便被沈寂陷害,拿去大狱,这便是沈寂陷害兄长的信件!”


妇人眯着眼睛,蹙眉遥遥看了眼她手中的信件,回眸不动声色扫了眼戴敬,戴敬接过李云琅手中的信件,回到帘后,躬身呈给皇后娘娘。


皇后一双细白纤纤玉指,将那封书信展开,默读一遍,手指将信举起来,似要递给身后的皇帝看。


皇帝不动声色摆了摆手。


“云琅,此事或有误会,沈将军一向秉公,如何会随意拿人?”


李云琅“咚”得一声再度跪下,俯身叩首,声音隐隐有哭声,“事关谋反大逆,关乎朝廷,关乎江山社稷,云琅不敢有丝毫欺瞒!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将信收好,交给戴敬,看着帘外那纤瘦身影,“无妨,救人要紧!”


“云琅,本宫会禀明皇上彻查此案,至少明日先放你哥哥出来,沈寂查案归查案,别动刑。只是有一件事,”皇后停顿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绕过轻纱,走了出来,“我这里也需要你帮我个忙。”


轻纱帷幔晃动,开了又闭,皇后语气郑重,连人也格外严肃,一身素衣。


素衣本不应示人,但皇后娘娘还是出来见她。


可见皇后的事必不是小事。


李云琅的心便提了起来,“娘娘请讲,云琅不敢言帮娘娘的忙,”她俯身叩首,“只要是我能做的,云琅万死不辞。”


“快起来,”皇后一双手虚扶让她起身,“你就要嫁给行舟了,不要动不动就行此大礼。”


“这事,说到底也是和行舟有关。我得到消息,你师父前些日子刚得了一株千年黄参。”


千年黄参的确难寻,几十年怕都难出现一株。


有人终其一生都没有等到一株,千年黄参。


“你知道的,那个可以做行舟的药引,有了它,加上你师父的医术,行舟的病便可大好了!”


皇后娘娘的话说得恳切,用病患的切肤之痛来打动李云琅一个医者,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


“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你师父和我六姑姑的旧事。”


皇后提起师父和赵行舟六姑姑,李云琅垂眸,不敢回应。


的确,赵行舟的六姑姑赵芜和她师父任净,曾经同为神医何道人的弟子,跟随何道人云游四方。


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乌托为显两国交好,求娶大齐公主,先皇无女,便认了赵行舟六姑姑做义女,封安乐公主。


先皇并非有意选六姑姑,拆散这段姻缘,何道人破例放弃云游,求见先皇,请另择他人。


先皇本已准允,言明选定旁人。


可赵家当时的家主,赵贤吉希望促成此事,不止是大齐和乌托的交好,赵家的产业也可以拓宽到乌托。


赵家一直梦寐以求的通商,就在眼前。


只要赵芜嫁给乌托王,此事便可功成。


在先皇御旨到达前,他命人先行执礼,师父和何道人赶到时,赵芜已踏上了去往乌托和亲的路。


师父从那时起,再未云游,一生未娶妻,未纳妾,孤身留守镇云。


镇云是离乌托最近的地方。


此后直到赵芜去世,她都再未能返回大齐,师父一直对赵家耿耿于怀。


他最心爱的师妹,那个心在四方,志在天下的赵姑娘,被折断了翅膀,困在陌生冰冷的乌托王宫,做了赵贤吉这个“天下第一商行”的垫脚石。


赵贤吉,便是赵行舟的父亲。


师父不喜赵家,赵家求诊,师父向来不见。


李云琅知道师父的脾气,他一生不求财,不求名,不求利,没有什么能打动他。


赵家巨贾,富有万金,大姐做了皇后,富有四海,却登不得师父的门。


“我希望,你带行舟去一趟镇云,求你师父治好他!”


皇后拉着李云琅的手,一双明眸蓄满了泪,哽咽着说道,“你答应我,行舟的病若不是因我,根本不会到此地步,千万求你师父治好他。”


皇后将一块黄翡雕凤玉佩郑重交到李云琅手中,“此事,是赵家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个玉佩送给你,赵家各商行见此玉佩如见家主本人,你有事可以随时号令他们。”


烛光下,黄翡厚重温润,纹路顺着天然的纹理,雕工精美,玉佩下垂着丝丝缕缕皆是金线。


李云琅忙不迭要行礼,“不可,娘娘,这太贵重了!”


皇后按住了她想退回的手,摇头,“回去早做准备,我希望你们越快启程越好!”


“好,云琅告退。”


李云琅捏着黄翡玉佩,在马车上细细回忆着和皇后娘娘对话的细节,心想,“皇后娘娘是可以救哥哥的。”


她此生恐难有孕,若能帮赵行舟治好了病,也算功德一件。


总归不算对不起他。


王府马车疾驰,驶过金吾卫大将军府,府门紧闭。


阿珠放下窗帘,小声询问,“郡主,沈寂今日没怎么你吧?”


李云琅垂眸良久,眸中星光闪烁,再抬眸时,已不见了星光,“以后咱们的生活里不再有这个人。只当从不认识,莫要再提他了。”


阿珠心底惊了一下,“好。”


从前,退婚时,郡主病着还老要问沈府来没来人,可见还是抱着一丝期待的,她想着或许嫡母有误会,或许他不知情,或许嫡母从中作梗。


这次,大约是真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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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吾卫大将军府


夜半更深,沈寂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


月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洒进来,清凉得让人感觉寒冷。


院子里换班,金吾卫的脚步声掷地有声,府里一切和过往一模一样。


而他,却不一样了。


他望着眼前的书案,他从枕下取了断成两截的玉簪,和今日李云琅扔下的、断成两半的木簪,摆在一起。


整齐得像是被截断似的。


玉簪是她送他的定情信物,“沈寂,若我有一天忘了你,你只要拿出这玉簪,我定能认出你!”


她举着玉簪递到他面前,目光羞怯。


他后来寻了块青檀木,给她磨了这木簪,代替玉簪。


说是算给她的定情信物。


玉簪是温润的白玉,极衬她的肤色。


那青檀木虽是他当年能寻到的最好的木头了,但青檀比不得紫檀,紫檀亦比不过白玉。


玉簪换了木簪,换别的姑娘,怕是要当场翻脸。


只有她,会将这不值钱的青檀木簪看成宝贝。


也只有她,会带在身上这许多年。


从她回上京,他总惦记着时不时搞点什么事情,好能顺理成章出现在她面前。


沈寂是真的心里没底,他怕得就是小菩萨不要他了。


“我没有负你,我等过你。”


这句话时时回响在耳边。


这次,她是真不要他了。


她说宁愿此生从未相识。


从前她一直很纵容他,哪怕再生气,也从不说这样的狠话。


梦里是她十二岁初到镇云的样子,明眸皓齿,端得一手京城郡主的好姿态。


他是学堂里最不受先生管束的那个坏孩子,她是初到镇云,一手好字惊艳了先生的好学生。


那时,她出门有两个少年的家仆,一个阿珠,一个年长的嬷嬷。


第一日,他便嘲讽她,好大的架子。


她气哭,半天指着他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


他好奇极了,“天底下竟有人不会骂人!”


第二日,他偷偷拿走了她的书。


她在他空白的书上,将先生从前的讲解,都补全了!


他有些别扭,“谁让你在我书上乱写的?”


晚上,他枕着那书做了最美的梦。


第三日,他给她带镇云最好喝的杏皮茶。


她给了他一个铜板。


此后,学堂的每一日,都有她喜欢的杏皮茶。


......


不知哪日,铜板换成了玉簪。


后来玉簪变成了梅花。


沈寂募得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额头渗着薄汗。


梅花?


云琅郡主提到的八朵梅花,是什么意思?


自己昏迷的那日,她来过沈府?


来过沈府,为何会要退婚呢?


他第一次想到退婚的关窍,沈夫人,他的嫡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小菩萨这样渡人不渡己的性子,多半是受了欺负!


目光冷冽,一声利喝像是刀尖划破黑夜,“老吴!备马!”


“来十个金吾卫,去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