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艳福

李云琅欲喊救命,在听到这句熟悉的“小菩萨”,愣愣看向来人,沈寂挑眉,大剌剌坐在她身旁。


她不说话,自顾自整理乱了的裙角褶皱。


“为何不等我?”


沈寂声音颇有些寂寥。


这句不像是问为何刚刚,不在巷口等他,更像是为何这三年,没有等他,反倒跟赵行舟定了亲。


“我一直在等你。”


这句话更是意有所指,李云琅只能再装糊涂。


“沈将军,君未娶,我未嫁,这成何体统?”


“既未娶、未嫁,有何不可?”


“你!”李云琅怒目圆睁,不得不出言提醒他,“我有婚约在身。”


沈寂反唇相讥,“这劳什子婚约?”“呵,你以为那个病秧子是什么好东西?”


“他是不是好人,我不清楚,但你三番五次冒犯于我,你又是什么好人?”


沈寂最听不得她帮赵行舟说话,偏她几次袒护,一双墨色瞳仁在月光里更加幽深。


他轻笑,粗粝手指按压她的唇,来回摩挲,“好人有什么意思?”。


他的手常年握刀持鞭,指尖磨出一圈粗粝的老茧。


此刻压在她柔嫩的唇上,酥酥麻麻,李云琅蹙眉要躲,“你放手。”


沈寂挑眉反问,“怎么,害怕了?”


李云琅盯着他的眸子,“我不是春月楼的姑娘,你要发疯找别人。”


沈寂轻笑,“那些人哪能跟郡主相提并论呢?”


他搂得她更紧了,“猎物嘛、送上门的有什么意思?当然要自己捕的才好吃。”


李云琅见挣脱不开,便不再与他多费口舌,欠着身子一味去解他的腰带。


她要拿回,兄长的玉佩。


沈寂好整以暇,望着跪在自己腰间的姑娘,低喃,“要在这吗?”


他猛得扯开自己胸前衣襟,盘扣脱落,露出精壮的胸膛。


这样冷的天气,他却只穿了件里衣,里衣里空空荡荡,胸前肌肉鼓隆,几道深浅不一的刀疤交织在一起。


李云琅眼睫微颤,如广源寺那日,难堪得别开头,纤细嫩白的小手伸到沈寂面前,“玉佩还我,下车!”


沈寂捏着她的手,轻轻一吻。


李云琅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手,一双美目瞪着他。


他瞟了眼腰间玉佩,“这么重要的证物,自然需要足够多的诚意,几颗李广杏怎么够呢?”


他意有所指。


“玉佩不要了!下车!”她唯恐他再说出什么枫华来,急着赶人,“我问过兄长了,他那日并未到广源寺,有证人可以作证。你只有玉佩和血书,你若诬告,我们便告你做伪证。”


沈寂将腰间半松的腰带重新系好,撩袍下车,在帘外轻笑一声,“小菩萨,你怎知李大人就一定说了真话呢?”


李云琅撩帘看他,“圣上自有决断,我兄长虽迂腐了些,但绝不会谋反!”


沈寂挑眉勾唇看着她,“那咱们、就走着瞧?”


“阿珠,回家!”她朝着不远处,还在跟街口车夫商议的身影喊了一声。


马车上,阿珠看自家主子气色不佳,又见沈寂站在马车边,准是又拌嘴了。


她自觉找话聊,想让李云琅宽心。


“郡主,白日里王妃说给赵老夫人带镇云特产时,问起那包杏皮茶的原料去哪了?”


李云琅淡淡说,“昨天喂狗了!”


沈寂捏紧手心那枚李广杏。


狗,总比路人好。


恨,总比视而不见的好。


不过几日,冬日的寒气自乌托至镇云,卷着寒风终于来到上京,满城树枝光着杆迎风而立。


入冬了。


这几日,李云琅悄悄跟踪兄长几次,每日大约就是上朝、处理政务,也都按时回府。


别说去万松书院或是广源寺了,他连城都没出。


沈寂大概只是说些狠话罢了!


她放下心来,此后大多时间窝在王府里,查阅医典,着手誊抄一些久已失传的方子,以便月末一起寄回镇云,给师父详辨方子真伪。


“郡主,咱们今日出门散心吧?”阿珠指指窗愣外的日光,“您瞧,今儿这天多好啊!”


天青日晴,无风无云,真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阿珠研磨的手放缓,声音里没了生趣,“医典那么多,看都看不完,多看一日少看一日没什么的。”


“正是因为多,多看一日便多记一个方子,日后遇到病人,他便多一分希望不是?”


阿珠是个喜热闹的性子,又年纪尚小,总憋在府里要憋坏了。


李云琅合上医典,“咱们今日、不如去你说的那家胭脂铺瞧瞧?叫天仙子?”


话说出来,便后悔了。


那家胭脂铺,她去找沈寂送杏皮茶时见了,就开在金吾卫大将军府边上。


好好一个胭脂铺,偏偏开在那儿。


“好啊好啊!我上次就想去了!”阿珠兴奋至极,“要不是沈、”她急忙收住。


算了,还是不要在小姐面前提沈寂了!


李云琅恍若未闻,“好,那收拾一下,出门吧!”


磨磨蹭蹭收好了这几日誊抄的药方和书稿,出门时,还有一个时辰便午膳。


她一向主张是玩便玩的尽兴,若赶着回家用午膳必定是急匆匆的出门,急慌慌回家。


既如此,不如整日敞开了玩的好。


“母妃,我们今日外食,中午不必备我和阿珠的饭食。”


辞别母妃,李云琅和阿珠出门,一路步行往长街。


“阿珠,今日咱们逛完,就在这家天香苑用午膳,怎么样?”


天香苑在长街靠近王府的这半程,左不过逛到胭脂铺就停,用膳也在回程的路上。


既不过金吾卫大将军府,又不过大狱,这总不会遇到沈寂。


阿珠应声附和,“好啊!好啊!听人说天香苑刚换了老板,不知道厨子换没换,今日正好尝尝。”


左边小摊看看,右面小摊逛逛,说着便走到了远处。


李云琅却盯着一本旧医古籍,驻足在一个小旧书摊前,书摊后一个揣着手的老人很想她买下这本书,但实在不会推销。


见她看得久了,才喃喃一句,“姑娘,这书可不易得。”


老人的脚,一双极旧的棉鞋,虽是缎子的,但已破了洞,袜子还是夏日的薄袜。


别人都跺跺着脚,天是真冷。


他这双脚好像冻在地上,不动。


李云琅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到老伯穿着件旧灰色面疱,很单薄,头上戴着顶破了几个洞的旧式毡帽。


她的目光看下去,书摊上书不多,几本医书和几本市井小说,都是些旧书,可是很干净。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钱袋,递到老人面前,手指绕着书摊小小的黑色包袱皮,悬空画了个圈。


“老伯,这些钱,买这些书,您看成吗?”


“这......全都要?”


“对,全都要!”


老人颤颤巍巍接过钱袋子,猛地抬眸,“姑娘,这太多了......”


她笑笑,“不多,我找了好久这本书,一直没找到,今日多亏了您!”


蹲下身子收书的时候,老人还一直念叨着,“太多了......”


“阿珠......”等到收好书,放到手里,才惊觉,自己在这书摊待了太久,已被阿珠远远落在了身后。


遥遥看着阿珠拐进了胭脂铺,李云琅索性捧着书往回走。


自己手上七八本书,逛也不得逛,不如回天香苑等她。


.


金吾卫大将军府


庭中腊梅繁盛,枝干蜿蜒至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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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的碎金光芒从枝干中透出,自廊下蜿蜒至室内。


天亮了。


沈寂坐在紫光檀方桌的后方,拎起身旁炉上温着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跪了四个时辰,可、想、清、楚、了?”


他一字一顿,并未抬眸。


面前一身水红长裙,红唇妖精似的女子,一副娇弱面孔,“奴家不过是仰慕将军,不懂将军在说什么......”


一双嫩白的手虽被反绑着,身子却跪得笔直,纤腰盈盈一握,胸前高耸、肤白盛雪。


“求将军,疼惜奴家......”


沈寂眸光微凛,挑眉看向女子,“姜、怀、卿?”


女子眸中讶异一闪而过,“奴家......不懂将军在说什么......似乎是个女人名字?可是将军相好?”


女子泫然欲泣,“奴家来迟了,将军既已有佳人,奴家便不做纠缠,求将军放了奴家......”


“姜怀卿,漠州人士。父母皆为漠州籍。哥哥姜怀诚,明启二十三年状元,后任御史大夫。于四年前,也就是天启二十九年在春月楼暴毙而亡。坊间传闻,姜大人狎妓于春月楼,在妓女床上兴尽而亡......”


“够了!”女子厉声呵斥,一改之情的娇弱魅惑面孔。


“沈将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旁人的事于我何干!”


沈寂看了她一眼,将酒杯缓缓放下,“急什么?讲个故事而已。”


“想不想听听姜怀诚死的细节?我可以把卷宗拿过来。”


卷宗?!女子猛地抬眸。


“铛铛”两声,管家老吴在外轻声叩门,“五小姐,大约还有不到一刻便到,将军此刻该出门了。”


赵行嫣自那日家宴后,每日必送早膳到将军府,皇上也有意给他和赵行嫣赐婚。


这个麻烦,自然要越快解决掉越好。


“你听到了,我时间不多。你去春月楼打探过,一无所获,又来这将军府外开了那家胭脂铺,想来我这里打探。我今日可以实话告诉你,姜怀诚的案子牵涉甚多,你的打探和算计在上京行不通。”


沈寂站在门前,意欲出门,冷冷发话,“两条路,一,从这出去,把你那个胭脂铺关掉,离开上京;二,帮我做件事,我可以考虑帮你哥哥翻案。”


姜怀卿看着眼前的男人,幽深眸子,沉静幽暗,像一汪黑泉,深不见底。


沈寂解了她身上的绳索,看向她的胸前,伸手一扯,便多露了半分白嫩,香艳旖旎,风光无限。


她身子抖着,不知他的打算。


.


天香苑二楼


临窗座位,屏风隔绝了隔壁的视线,姜怀卿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沈将军,他一味看着窗外。


刚刚沈寂让她挽着自己,招摇过市进了天香苑。


身后的马车一路远远跟随,他们上二楼的空当,马车上下来一个粉色身影的姑娘。


赵行嫣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马车远远跟了一路,也看了一路沈寂和那女子的调情,到底不死心,跟到天香苑。


姜云卿借着铜镜看到了那粉色倩影上了楼,坐在了自己的隔壁。


沈寂点点头。


“嗯~将军~”姜云卿一声嘤咛出声。


“奴家心跳得紧......”


“别~”


姜云卿自顾自表演,却未发现铜镜里那粉色身影匆匆略过。


......


李云琅进天香苑时,迎面正撞见脸颊绯红,泫然欲泣的赵行嫣。


赵行嫣极快拜别,“郡主姐姐安,行嫣今日有事,改日再聚。”


身影极快闪上马车,李云琅跟出来时,只看到了赵家马车已扬长而去。


“掌柜的,二楼可还有空?”


李云琅双手捧着书,站在天香苑正厅的柜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