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龙墟镜劫

暮色如血,悄然浸染着潭面。

水面忽然泛起阵阵诡异的涟漪,平静的倒影随之碎裂。

刹那间,九道青铜镜如同蛰伏许久的巨兽,缓缓从幽暗的水银中升起。蟠螭纹缠绕的镜框上,血珠不断渗出,滴落潭面,竟在水面勾勒出一幅神秘莫测的八卦阵图。

我怔怔地盯着镜中那张半人半尸的面容,还未及思索,师叔的叹息声已在耳后幽幽响起:“戌时三刻,龙眼将瞑......”

话音未落,最左侧的铜镜突然泛起奇异的光晕,映出一段尘封的往事。

三年前的场景在镜中徐徐展开:师叔身处悬棺墓室,神色决绝,手中的寻龙尺被他狠狠掰断。

紧接着,他竟将半截断尺刺入自己胸膛。鲜血如注,顺着河图纹路蜿蜒流淌,染红了周遭一切。

就在此时,镜中我的倒影突然有了生命,伸出苍白的手,将青铜镜碎片狠狠按进我真实的右眼。

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我的视野瞬间分裂。

左眼所见,墓室中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线蛊,暗红的蛊虫在阴影中蠕动,令人毛骨悚然;

右眼所见,却是一座完好无损的青铜浑天仪,古老的纹路在微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当两个截然不同的影像渐渐重叠,我惊觉自己已然置身于九宫格镜阵的中央。

每一面铜镜中,都映出了不同时间的自己:有在老巷口专注挑选罗盘的青涩少年,也是在闭气闯关时坚毅的残影,仿佛时间在此刻交错重叠。

“乾三连,坤六断......”我低声念着镜框上古老的卦象,目光突然被震位的铜镜吸引。镜中的倒影正机械地重复着挖眼的动作,那模样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惊悚。

当他将血淋淋的眼球按进镜面时,我真实的右眼骤然刺痛,瞳孔里缓缓浮现出旋转的二十八宿星图,璀璨而又危险。

血线蛊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从我的耳道中钻出,顺着镜面攀爬,竟在镜面上拼凑出《撼龙经》的残句。

“气绝人亡”四字刚刚成形,所有铜镜突然开始平移,发出刺耳的声响。

它们快速移动,将我围困在一个狭小的丈许空间内。

镜中的倒影们齐齐转身,脖颈处都带着触目惊心的勒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怀中的青铜镜碎片突然发烫,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我强忍着灼痛,将碎片拼在坎位镜面。随着碎片的拼接,完整的星图投射到穹顶,九道镜光如利剑般聚焦在我的生辰八字位置。

地面的青砖突然变得透明如琥珀,下方九具无头尸赫然显现,它们竟用我的声音,阴森森地重复着:“葬龙眼......”

我的右眼星宿开始逆向旋转,视线穿透琥珀层,看到了深埋在龙脉核心的师叔。

他被铁链牢牢锁住,左眼已成空洞,右眼嵌着半块青铜镜,镜面中清晰映出我此刻惊恐的倒影。

当地支转到“酉”位时,师叔的幻影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急切:“用匠心血!”

我没有丝毫犹豫,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镜面。血珠顺着星图纹路游走,宛如活物。

最终,在亢宿方位,血珠凝成一把钥匙的形状。我颤抖着将血钥匙插入虚空锁眼,刹那间,整座镜阵剧烈翻转。我失去平衡,坠入正在搏动的青铜浑天仪内部。

仪盘上的二十八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变成了活生生的怪物。角宿青龙挥舞着巨大的尾巴,狠狠拍打我的伤口,鲜血飞溅。赤道环突然收缩,将我死死卡在“午”位,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当朱雀七宿亮起刺目的红光时,我在环内摸到了暗藏的玉律管——正是殉葬坑里那支诡异的骨笛。

我鼓起勇气,吹响骨笛。

刹那间,浑天仪外传来编钟齐鸣的声响,宏大而又神秘。紧接着,九具青铜椁从天而降,每具棺椁都开着半尺宽的缝隙。当第三具棺椁擦身而过时,我瞥见棺内的尸身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腐烂:从新鲜的血肉到森森白骨,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息。

最后,棺内只留下一枚和我相同的墨玉扳指,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

赤道环不堪重负,突然炸裂。我顺着缺口跌入下层星室。

这里的景象更加阴森可怖,四壁贴满了人皮星图,每一张人皮上都绘满了复杂的星象纹路。中央的青铜台上,摆着一盏逆流沙漏,铜沙正缓缓倒流,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当第八粒铜沙倒流回顶端时,沙漏表面显出血色卦象:“归妹趋无妄,七日来复”。

油灯昏黄的光照在沙漏底座的甲骨文上,我凑近一看,竟是记载着龙脉将死的预言。

正当我想伸手触摸文字时,沙漏突然喷射出铜沙,每粒沙子都裹着尸萤。这些发光的虫子在空中飞舞,拼凑出我的死状:被九具悬棺分尸,心脏被替换成冰冷的青铜炉。

我的右眼星宿突然停止转动,视野里出现了重叠的青铜门。生门刻着无目祭司,神情肃穆而诡异;死门绘着九鬼拉棺,阴森恐怖。

我将血线蛊缠在生门环上,试图打开生门逃生。然而,死门突然渗出尸蜡,那熟悉的模样,正是第四章中融化的尸蜡观音的产物。

青铜门缓缓开启,九音编钟从穹顶垂落。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钟体内的铜舌竟是活蛇,它们吐着信子,奏响了诡异的安魂曲。当第七个音符响起时,我后颈浮现出诡异的尸斑,与铜镜预言的死状完全一致。

编钟群突然开始移位,重新排列组合,组成了一座九宫八卦阵。我踩着“惊”位钟体,奋力跃向生门。就在落脚的瞬间,钟面浮现出师叔腐烂的脸。

他的嘴唇开合着,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你就是最后的镇龙钉......”

生门后的墓道布满了青铜镜残片,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死法。

我小心翼翼地在镜阵中穿行,突然,那些倒影竟开始实体化。九具尸体从镜中爬出,手中的凶器上,全都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血线蛊在我体内疯狂暴动,我的左眼彻底蒙上了黑雾。我心一横,扯断蛊群凝成的血管,将黑血泼向镜阵。黑血在镜面蚀刻出一幅逃生图,指引我走向刻着“匠”字的青铜椁。我费力地撬开椁盖,里面堆满了正在融化的玉眼珠,每颗瞳孔都映着绿毛尸的脸,阴森恐怖。

当最后一颗玉眼珠爆裂时,椁底骗暗格弹出半卷《撼龙经》。经页遇风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凑出一幅星图。我循着星光指引,撞破东墙,满心以为终于能逃脱这可怕的地方。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如坠冰窟——我竟坠回了第六章的阴阳喘墓道。原来,整个地宫都是一个循环往复的九宫阵,无论我如何努力,都难以逃脱这命运的牢笼。

青铜镜碎片在我怀中自动拼合,镜面映出我脖颈处正在成形的勒痕。当镜面完整度达到七成时,墓室各处同时响起了师叔的咳嗽声。油灯摇曳的光芒下,墙壁新渗出的血字格外醒目:“欲破死局,先诛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