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回门
他那乌黑如墨的长发被一顶玉冠紧紧束在头顶,衬得那张清冷孤傲的俊脸更显得不可一世。
南栀则是一袭曳地的玉兰罗裙,裙身洁白如雪,上面点缀着栩栩如生的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她的发髻高高挽起,做成了桃花髻的样式,满头珠光宝气的步摇华胜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这般装扮让她少了几分少女的灵动,却多了几分贵妇人的端庄。
这身行头是裴叶精心为她准备的。
裴叶说:"王妃回门,自然要让娘家人刮目相看,从此不敢小觑于您。"
南栀觉得这话在理,便顶着这满头珠翠出门了。
虽然颇感沉重,但为了面子,也只得忍着。
宁王打量着南栀,心想这个草包打扮一番,倒也有几分姿色。
侍卫们在花轿上搭了一道木板,宁王顺着这坡道缓缓上了花轿。
南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难得回门一趟,若不借机显摆一番,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相公,且慢。"南栀也跟着爬上了宁王的花轿。
宁王阴沉着脸看着她。
除了害她的时候,他实在不愿多看她一眼。
"相公,臣妾担心您无聊,故而想与您同坐一轿,陪您说说话。"
南栀一脸真诚,让宁王觉得若是拒绝她,反倒显得自己不近人情。
"也罢,你说吧,为夫听着就是。"宁王索性闭目养神,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会让他心烦意乱。
南栀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开口道:"相公,臣妾给您讲个笑话如何?您可知道水饺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宁王本不想搭理她,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继续说下去,知道她在等自己回答。
他只得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道:"水饺与男女又有何干系?"
"自然是有的!"南栀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水饺不是有包皮吗——"
宁王的脸色变幻不定,仿佛调色盘上的颜料被人胡乱涂抹。
南栀瞟了他一眼,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夫君,你该多读些杂书了。昨日对韵你输了,今日猜谜又栽了跟头。这传出去,可别让人说臣妾的相公不中用。"
宁王嘴角抽搐。
这"不中用"三个字用得可真妙,怎么听着像是暗指他那方面不行似的?
他暗自叹息,在这些俗不可耐的玩意儿上,他确实比不过她。
可她一个闺中淑女,不学正经东西,倒把这些市井之徒的把戏学得滚瓜烂熟,还沾沾自喜,真是不知羞耻。
宁王索性闭目养神,懒得搭理她。
马车徐徐驶入将军府,此时已近午时。
将军府看起来并未因王妃回门宴而显得格外忙碌。
这场宴席并未广邀宾客,只有几位特殊的来客。
不过这些人的到来,与其说是为了庆贺宁王妃归宁,倒不如说各怀心思。
三皇子来此纯粹是为了借机亲近他心仪已久的沈南雪。
五皇子和七皇子从小与三皇子形影不离,这回也跟着凑了热闹。
沈南雪的外祖一家为了维持她继母的良好形象,也赶来捧场。
其他宾客则是朝中大臣碍于情面,随意打发了家中闲散人等来此应酬。
此刻,几位年轻人正在将军府中庭的凉亭里谈笑风生。
"你们猜那个草包今天会回门吗?"有人问道。
五皇子裴瀚一脸笃定地说:"我看悬。九皇叔克妻,那草包即便侥幸保住一条命,恐怕此刻也是病怏怏的。能不能从床上爬起来还是个问题呢。"
三皇子裴琪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依我看,回门是跑不了的,只不过估摸着是孤身一人来。
咱们那位九皇叔,瘸腿残躯,哪里好意思跟着来丢脸呢?”
他的语气里满是对裴渊的讥讽。
沈南雪和沈南星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几位年轻贵公子中间,笑容灿烂如春花。
“我倒是盼着姐姐能回来,要不然咱们可就少了乐子了。”沈南雪说着话,那双勾人的凤眼不时看向三皇子,含情脉脉。三皇子陷入了沉思。
他今日来沈府,可不单是为了道贺。
父皇吩咐他要时刻留意九皇叔的动向,看看他是否真如传言那般无能可怜。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之际,沈南雪的贴身丫鬟兰萱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宁王妃到了。”
宁王妃?
这三个字让在座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什么宁王妃?不过是个没用的草包罢了。”沈南星撇这嘴道。
这话一出,立刻惹得几位皇子哈哈大笑。
三皇子裴琪故作严肃,佯装训斥道:“南星,这等大不敬的话也敢乱说?就不怕我那九皇叔降罪于你?”
沈南星心知他是在开玩笑,没真的动怒,也笑眯眯说:“三皇子您别吓我啦,您那九皇叔,怕是巴不得我那没用的姐姐早点去见阎王呢。”
几人穿过月洞门来到前院时,原本热闹非凡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此时,沈将军带领全家上下,恭敬地站在大门前迎接宁王和宁王妃。
华丽的花轿停在将军府门口,可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安家众人已经站得腿脚发麻,却不敢流露半分不耐烦之色,只得强忍着继续等候。
"宁王怎么还不现身?莫不是传令的小厮弄错了?"沈夫人小声开口,轻轻拽了拽丈夫的衣袖。
沈将军闻言,立即瞪了妻子一眼。
妇道人家,哪里懂得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虽说如今的宁王已是权势尽失,但当年他叱咤风云之时,为大周立下的汗马功劳可不容小觑。
那时的宁王,不仅智计百出,手段狠辣,更是雷厉风行,决断如神。
仅仅是他的名号,就足以让四方臣服。
沈将军对宁王,心中依旧存有几分敬畏之意。
见丈夫对一个瘫痪在床的人如此忌惮,沈夫人心中不悦,不满埋怨道:"俗话说得好,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您何必如此畏首畏尾?"
沈将军狠狠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妇人之见,不可乱语。"
众人又等了许久,终于见平安慢悠悠地踱步而来,对着轿夫挥了挥手:"别杵着了,把轿子放下吧。动作轻点,可别碰着我家王爷。"
"堂堂七尺男儿,还怕磕着碰着?呵。"三皇子忍不住低声嘲讽。
此时,轿中的宁王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腿上流口水的女子,眼中寒光闪烁。
"王妃,咱们到了。"
南栀被这带着压抑怒火的声音惊醒,猛地抬起头来。
轿帘掀开的瞬间,芍药和裴叶已恭敬地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南栀下了轿。
沈南雪和沈南星看到南栀时,瞬间被她头上那价值连城的珠宝点翠惊得目瞪口呆。
羡慕嫉妒之情油然而生,让她们的表情变得极为扭曲。
她一个草包,凭什么能戴上这等华贵的首饰?
而三皇子的目光,却始终紧盯着花轿内部,丝毫未曾移开。
九皇叔,曾是他登基路上最难对付的劲敌。
两人明里暗里较量,却始终难分胜负。
宁王府的暗中布局,庞大的势力网络,不光是他,就连父皇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窥其一斑。
天不遂人愿,他突然染上一场怪病,不单是容貌全毁,更是摧垮了他的骄傲、才华,还有那本该璀璨的前程。
这些年来,父皇总觉得他是在演戏。
但他心里清楚,装病一两个月容易,可要装上七八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哪个人能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能把病人的角色演绎得如此逼真,持续这么长时间?
父皇终究是多虑了。
等平安把木板架好,宁王的轮椅便顺着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