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长乐王府，宋清溪撂下菜担，从菜中抽出长剑递给柳絮。
“我和司萍去宋家探过，仓勇替我们把那儿的人给清了，换上了自己的人，待世子出府，从后门直入即可。”
柳絮点了点头，“今日你们便呆在世子院中，午时王平在郡守府中设宴，我们便行动。”
“待解决门口守卫后，我们兵分两路。宋清溪，你带世子去宋家。司萍，你同王府的随侍一同出城。”
“门外有仓勇组织起的府军接应，你们势必要冲出城门。”
下完命令，柳絮独独看向宋清溪，“你觉得如何？”
宋清溪知晓柳絮的意思，柳絮将世子交给他，自然是信得过他，只是他能担任这个重担吗？
宋清溪看了司萍一眼，她也看着他。
假扮世子成为众矢之的，稍不注意便会死，司萍的任务可比他危险得多，他又如何能拒绝？
他咬牙道：“不就是捉迷藏么，把世子交给我，我定然让这城中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和世子。”
柳絮脸上露出一抹笑，她看了看天色，如今已是卯时，欢玉此刻应当同王平一起在城外迎接襄垣郡郡守。
这襄垣郡郡守是她们破局的机会，只是不知晓在城乱之后，他这位大人物又会作何抉择？
是同王平一道追回世子，抑或是……
“进府时仓勇还让我们给你捎个消息，近日那些叛党在城中活动频繁，尤其是郡守府附近。”
柳絮笑，“王平心思重，当初在世子府只听闻我的背影，便能在城中戒严竖日。”
“如今这襄垣郡郡守入城，他指不定严防死守，将郡守府围得水泄不通，恨不得干脆让襄垣郡郡守……”死在这……
这襄垣郡郡守一死，他借着在河间城搜掠的粮草兵马，直拿襄垣，坐拥北方入关的两大郡，岂不快哉？
柳絮惊住。
难道王平根本不准备南下，而是想要拥地为王？
柳絮瞬间沉下脸，这河间、襄垣是安国抗击突厥的要塞，他此番占下来，必定会成为安国心腹大患，一旦与突厥合作…….
不对，王平本就自北方进关，说不定早与突厥有瓜葛。
暑热难消，长乐王府的探子这几日被刘管家清理不少，柳絮带着司萍和宋清溪会见刘管家。
刘管家视线扫了扫这两位年轻人，两人一高一矮，身形却都瘦长。
那位姑娘想必便是假扮世子的人选，只是那身姿朗练的年轻人…….
刘管家有些犹疑，“这位公子可是……宋家小少爷？”
宋家小少爷的名号不止在河间城里传得响亮，这方圆几县的茶馆可都听闻过。
富商宋家向来仁厚，就是子嗣古怪，一连几胎都是女儿，虽说女子行商的不在少数，可不免让人起了歪心思。
若是能入了宋家富商的眼，这荣华富贵不就来了么？
可没等大家高兴，宋家宣布有了小少爷。
但这宋家小少爷似乎天生一副软骨头，天天混在脂粉堆里，若是传出些风流韵事也就罢了，可这小少爷似乎秉性便是如此。
他不对行商感兴趣，不对习武读书感兴趣，更不对女人感兴趣，唯独喜好每天躺在屋里，时时摆弄脂粉，闲闲赏赏花月。
说白了，就是懒！
这样下去可还了得？可宋富商也是没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孩子他就这样！
宋家四姑娘给他出了个主意，把他塞进王爷的亲卫营里历练两年。
让当兵习武的教训他，总比在家里被打得哭爹喊娘得好。
宋老爹心思一动，同宋家姐姐一拍即合。
刘管家早就听说过这号人物的传奇，宋老爹带小公子进府拜访时，他服侍在侧，见过这小公子一面。
生得那是瘦弱莹玉，软得跟柳枝似的，站在王爷面前也还是这副模样，窘得宋老爹都不好意思跟王爷开口。
宋家有些生意和王府搭边，谢宏青自然是听闻了些宋家小少爷的事，此时见到正主，也颇为好奇。
同宋清溪聊了几句后，更是觉得这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未免懒散了些。
于是他第一次开了后门，应宋老爹的恳求，让宋清溪入长乐王亲卫历练，为期两年。
宋清溪本不想去，可还是拗不过宋老爹的坚持。
看着一旁既出主意又看好戏的四姐姐，他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宋家的生意都不够她管的么！要实在是闲了，何不找个上门赘婿来玩玩？
何苦消遣她这个弟弟。
刘管家思绪回拢，瞧见如今赤条条站在他面前的少年郎，这一年多的历练果真不同凡响。
同当年不说是判若两人，那首当其中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曾经像块轻纱，风一吹便可以躺在地上，如今好歹还能挂在树上坚持坚持。
宋清溪微愣，“管家您认识我？”
刘管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那些事。
难怪前几日柳典军说世子可藏于宋家，他只当柳絮在府外踩过点，知晓宋家好藏。
没成想竟然是宋小公子在她身侧出招。
王爷当初果然没看错人，将宋小公子招入亲卫营。
他坦言道：“去年宋小公子拜访王府时，我曾与小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刘管家主动提及往事，竟让宋清溪一瞬间有些恍惚，他主动打听道：“这两月以来，管家可曾听说宋家的去向？”
“我回府中看过，人去府空，什么都没有，”他不曾提及那府中染上的鲜血，只给自己留下一丝期望。
只要没看见尸体，就还是好消息。
他如此劝慰自己。
刘管家不知该不该提，面上带着犹豫，求助似的看向柳絮。
如今正值要紧时期，万一提出来，搅了柳典军的谋划该怎么办？
柳絮看了宋清溪一眼，心中已有些预料，她轻声道：“宋清溪早已不是以前的宋清溪，刘管家但讲无妨。”
宋清溪心中生出惶恐，只勉强还装作淡定，他点头道：“刘管家讲便是，我受得住。”
刘管家叹了一口气，发皱的手握紧拐杖，浑浊的眼球缓缓往上挪，“叛党来得突然，王平进城那日便紧闭城门，在城中大肆搜刮钱财粮草。”
“即便是百姓紧闭大门，也抵不住那叛党手中的利刃。”
“河间城中的权贵和富商们带头同王平谈判，愿主动奉上金银财物和储粮，只求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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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在给些口粮度日。”
“最开始谈得好好的，可大家都精明，自然攒着不少底没给，这事被人捅了出来。”
“揭发的那批人成了王平的座上宾，反而是原先谈判的那些人遭了殃。”
“宋家便是带头的富商。”
宋清溪整个人滞在原地，愣愣道：“我爹……”
刘管家宽慰道：“他只是被王平扣在府中罢了，王平并没有赶尽杀绝，留下为首的当家的，对外宣称在府中做客。”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全部是人质。
司萍拍了拍宋清溪的胳膊，轻声道：“待柳队杀了王平，我们一道去接伯父回家。”
宋清溪没说话，只掩面蹲下身，冷静几息后才站了起来，神色冷凝。
“倒是就我一人带着世子去宋府么？管家这边是否还要派人？将人数报与我，我好安排。”
“还有世子的行囊，只带些贵重物品即可，尽可能轻便些。”
刘管家从身后将一个灰扑扑的包裹递出，“早已准备好，里面是王爷和世子极为珍贵之物，万望宋小公子好好保管。”
“此外，还劳烦宋小公子带上春杏，春杏自小在王府长大，对王府忠贞无二。”
宋清溪接过包裹，背在自己身后，郑重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管家目光看向司萍，年迈的身子撑着拐杖缓缓起身，“这位姑娘便是假扮世子之人吧？请......受老夫一拜。”
语音刚落，他猛地跪在地上，拐杖滑落在他身侧，发出沉闷一响。
司萍瞪大双眼，一面避开的同时，一边同柳絮一道将老管家扶了起来。
“刘管家您这是做什么？您这一跪，司萍受不住。”
刘管家面色惭愧，在柳絮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做回椅子上，他有些哽咽：“若非因世子，姑娘何苦惹上这等危险。”
为了让世子离开的背影被叛党看到，柳絮选择午时出城，借郡守府宴乐正酣，各处红巾军换防之际。
可这无疑是提高了这位姑娘的危险程度，稍有不慎便是一死。
“长乐王府众人对姑娘有愧，这一跪，姑娘您受得住！”
司萍着急道：“是我甘愿来的，替世子出城能给柳队制造机会，待柳队杀了王平，河间城百姓脱离苦境，这是司萍愿意看见的。”
“管家何苦如此。”
“司萍姑娘年纪轻轻，却仍惦念着河间城上下老小，老夫自愧……”
刘管家声息渐弱，越来越羞愧。
为了让世子活着，他率领长乐王府上下同王平低头，没有一丝一毫顾念河间城百姓。
同司萍姑娘的大义比起来，他真是…….
柳絮扭过话题，只道：“届时我们离开，还劳烦管家看顾好王府。”
“王平听闻世子逃离的消息，肯定会加紧布防，第一时间来找王府的麻烦……”
她们人手有限，顾不住…….
“柳典军自可放心，王府这边有老夫看着。”
世子一走，他再无挂念。
王平来了又如何？王府的威严不容他随意践踏。
他刘松一把老骨头，不能让这些年轻人分心！
“我和司萍去宋家探过，仓勇替我们把那儿的人给清了，换上了自己的人，待世子出府，从后门直入即可。”
柳絮点了点头，“今日你们便呆在世子院中，午时王平在郡守府中设宴，我们便行动。”
“待解决门口守卫后，我们兵分两路。宋清溪，你带世子去宋家。司萍，你同王府的随侍一同出城。”
“门外有仓勇组织起的府军接应，你们势必要冲出城门。”
下完命令，柳絮独独看向宋清溪，“你觉得如何？”
宋清溪知晓柳絮的意思，柳絮将世子交给他，自然是信得过他，只是他能担任这个重担吗？
宋清溪看了司萍一眼，她也看着他。
假扮世子成为众矢之的，稍不注意便会死，司萍的任务可比他危险得多，他又如何能拒绝？
他咬牙道：“不就是捉迷藏么，把世子交给我，我定然让这城中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和世子。”
柳絮脸上露出一抹笑，她看了看天色，如今已是卯时，欢玉此刻应当同王平一起在城外迎接襄垣郡郡守。
这襄垣郡郡守是她们破局的机会，只是不知晓在城乱之后，他这位大人物又会作何抉择？
是同王平一道追回世子，抑或是……
“进府时仓勇还让我们给你捎个消息，近日那些叛党在城中活动频繁，尤其是郡守府附近。”
柳絮笑，“王平心思重，当初在世子府只听闻我的背影，便能在城中戒严竖日。”
“如今这襄垣郡郡守入城，他指不定严防死守，将郡守府围得水泄不通，恨不得干脆让襄垣郡郡守……”死在这……
这襄垣郡郡守一死，他借着在河间城搜掠的粮草兵马，直拿襄垣，坐拥北方入关的两大郡，岂不快哉？
柳絮惊住。
难道王平根本不准备南下，而是想要拥地为王？
柳絮瞬间沉下脸，这河间、襄垣是安国抗击突厥的要塞，他此番占下来，必定会成为安国心腹大患，一旦与突厥合作…….
不对，王平本就自北方进关，说不定早与突厥有瓜葛。
暑热难消，长乐王府的探子这几日被刘管家清理不少，柳絮带着司萍和宋清溪会见刘管家。
刘管家视线扫了扫这两位年轻人，两人一高一矮，身形却都瘦长。
那位姑娘想必便是假扮世子的人选，只是那身姿朗练的年轻人…….
刘管家有些犹疑，“这位公子可是……宋家小少爷？”
宋家小少爷的名号不止在河间城里传得响亮，这方圆几县的茶馆可都听闻过。
富商宋家向来仁厚，就是子嗣古怪，一连几胎都是女儿，虽说女子行商的不在少数，可不免让人起了歪心思。
若是能入了宋家富商的眼，这荣华富贵不就来了么？
可没等大家高兴，宋家宣布有了小少爷。
但这宋家小少爷似乎天生一副软骨头，天天混在脂粉堆里，若是传出些风流韵事也就罢了，可这小少爷似乎秉性便是如此。
他不对行商感兴趣，不对习武读书感兴趣，更不对女人感兴趣，唯独喜好每天躺在屋里，时时摆弄脂粉，闲闲赏赏花月。
说白了，就是懒！
这样下去可还了得？可宋富商也是没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孩子他就这样！
宋家四姑娘给他出了个主意，把他塞进王爷的亲卫营里历练两年。
让当兵习武的教训他，总比在家里被打得哭爹喊娘得好。
宋老爹心思一动，同宋家姐姐一拍即合。
刘管家早就听说过这号人物的传奇，宋老爹带小公子进府拜访时，他服侍在侧，见过这小公子一面。
生得那是瘦弱莹玉，软得跟柳枝似的，站在王爷面前也还是这副模样，窘得宋老爹都不好意思跟王爷开口。
宋家有些生意和王府搭边，谢宏青自然是听闻了些宋家小少爷的事，此时见到正主，也颇为好奇。
同宋清溪聊了几句后，更是觉得这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未免懒散了些。
于是他第一次开了后门，应宋老爹的恳求，让宋清溪入长乐王亲卫历练，为期两年。
宋清溪本不想去，可还是拗不过宋老爹的坚持。
看着一旁既出主意又看好戏的四姐姐，他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宋家的生意都不够她管的么！要实在是闲了，何不找个上门赘婿来玩玩？
何苦消遣她这个弟弟。
刘管家思绪回拢，瞧见如今赤条条站在他面前的少年郎，这一年多的历练果真不同凡响。
同当年不说是判若两人，那首当其中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曾经像块轻纱，风一吹便可以躺在地上，如今好歹还能挂在树上坚持坚持。
宋清溪微愣，“管家您认识我？”
刘管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那些事。
难怪前几日柳典军说世子可藏于宋家，他只当柳絮在府外踩过点，知晓宋家好藏。
没成想竟然是宋小公子在她身侧出招。
王爷当初果然没看错人，将宋小公子招入亲卫营。
他坦言道：“去年宋小公子拜访王府时，我曾与小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刘管家主动提及往事，竟让宋清溪一瞬间有些恍惚，他主动打听道：“这两月以来，管家可曾听说宋家的去向？”
“我回府中看过，人去府空，什么都没有，”他不曾提及那府中染上的鲜血，只给自己留下一丝期望。
只要没看见尸体，就还是好消息。
他如此劝慰自己。
刘管家不知该不该提，面上带着犹豫，求助似的看向柳絮。
如今正值要紧时期，万一提出来，搅了柳典军的谋划该怎么办？
柳絮看了宋清溪一眼，心中已有些预料，她轻声道：“宋清溪早已不是以前的宋清溪，刘管家但讲无妨。”
宋清溪心中生出惶恐，只勉强还装作淡定，他点头道：“刘管家讲便是，我受得住。”
刘管家叹了一口气，发皱的手握紧拐杖，浑浊的眼球缓缓往上挪，“叛党来得突然，王平进城那日便紧闭城门，在城中大肆搜刮钱财粮草。”
“即便是百姓紧闭大门，也抵不住那叛党手中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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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便是带头的富商。”
宋清溪整个人滞在原地，愣愣道：“我爹……”
刘管家宽慰道：“他只是被王平扣在府中罢了，王平并没有赶尽杀绝，留下为首的当家的，对外宣称在府中做客。”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全部是人质。
司萍拍了拍宋清溪的胳膊，轻声道：“待柳队杀了王平，我们一道去接伯父回家。”
宋清溪没说话，只掩面蹲下身，冷静几息后才站了起来，神色冷凝。
“倒是就我一人带着世子去宋府么？管家这边是否还要派人？将人数报与我，我好安排。”
“还有世子的行囊，只带些贵重物品即可，尽可能轻便些。”
刘管家从身后将一个灰扑扑的包裹递出，“早已准备好，里面是王爷和世子极为珍贵之物，万望宋小公子好好保管。”
“此外，还劳烦宋小公子带上春杏，春杏自小在王府长大，对王府忠贞无二。”
宋清溪接过包裹，背在自己身后，郑重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管家目光看向司萍，年迈的身子撑着拐杖缓缓起身，“这位姑娘便是假扮世子之人吧？请......受老夫一拜。”
语音刚落，他猛地跪在地上，拐杖滑落在他身侧，发出沉闷一响。
司萍瞪大双眼，一面避开的同时，一边同柳絮一道将老管家扶了起来。
“刘管家您这是做什么？您这一跪，司萍受不住。”
刘管家面色惭愧，在柳絮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做回椅子上，他有些哽咽：“若非因世子，姑娘何苦惹上这等危险。”
为了让世子离开的背影被叛党看到，柳絮选择午时出城，借郡守府宴乐正酣，各处红巾军换防之际。
可这无疑是提高了这位姑娘的危险程度，稍有不慎便是一死。
“长乐王府众人对姑娘有愧，这一跪，姑娘您受得住！”
司萍着急道：“是我甘愿来的，替世子出城能给柳队制造机会，待柳队杀了王平，河间城百姓脱离苦境，这是司萍愿意看见的。”
“管家何苦如此。”
“司萍姑娘年纪轻轻，却仍惦念着河间城上下老小，老夫自愧……”
刘管家声息渐弱，越来越羞愧。
为了让世子活着，他率领长乐王府上下同王平低头，没有一丝一毫顾念河间城百姓。
同司萍姑娘的大义比起来，他真是…….
柳絮扭过话题，只道：“届时我们离开，还劳烦管家看顾好王府。”
“王平听闻世子逃离的消息，肯定会加紧布防，第一时间来找王府的麻烦……”
她们人手有限，顾不住…….
“柳典军自可放心，王府这边有老夫看着。”
世子一走，他再无挂念。
王平来了又如何？王府的威严不容他随意践踏。
他刘松一把老骨头，不能让这些年轻人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