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9章

假装用大军正面硬攻北狄大营。

真正的实力却要绕到敌军粮草之处,烧了他们的粮仓。

这中间最重要的,还要插两支铁骑军,北狄回营之路切断,令其相信大周军队真的倾巢而出,与他死战。

如此,火烧粮仓定然可成。

看天气,不用几日便会下雪,没了粮食,北狄将不攻自破。

这次的重兵用到偷袭的那支队伍中,以免再重复梁诚的悲剧。

……

李瑕点头,自断粮之日,他便知道这一仗必须打赢。

不然京师都回不去。

皇帝在大营,谁敢在军粮上做手脚?

那个人,肯定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要他死在外面。

他现在顾不得调查,不管多难,也要熬过这一仗。

他身后是八万大周将士。

李瑕从怀中摸出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块褐色的肉干,他忍住恶心,撕下一条,放入口中,面无表情嚼了起来。

……

正面进攻的队伍分成盾牌手、弓箭手,这是第一方阵。

第二组是骑兵镰刀阵。当第一阵挡不住时,第二组上前搏杀。

第三组是投石车与长矛阵,在第二组不敌对手时,为近处搏击做准备。

这三组用不了多少人,真正的步兵营在这三组之后。

全是稻草扎成的假人,穿上铠甲用来充数,自远处看根本看不清。

每个草人身上绑起两把大刀片,太阳一照,刀光闪闪,如宽阔海面无尽的磷光。

这是徐乾与李瑕商量后使的空城计。

李瑕的随身敢死队编入骑兵,参加截断敌人大军的战斗。

徐乾则带着真正兵力从两边侧翼绕到敌人后方,由人数优势碾压敌人守粮队,速战速决。

这日起了大风,李瑕整理好衣冠,面容肃穆走出营帐。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穿着与徐乾同样的甲胄,挽起发髻,戴上黑抹额,仗剑走到已列队站好的大军前。

他的目光慢慢地扫过大军中的每个人,像是要将这些面孔烙入心中。

战旗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他将手中的剑缓缓举起,他的声音因为绷紧而带着金属的铮鸣之感。

“众将士!今日乃存亡之战,朕脱去龙袍,执戈为卒!”

“这一战,非生即死,非胜即亡!”

“朕与尔等身后是家国黎民,妻儿子嗣,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刀剑有眼,朕便用血肉之躯开道,箭矢如雨,朕便以金吾之躯护佑尔等!

“今日,若不破敌,朕便与诸君埋骨于此,化为万千英魂,也要守护大周疆土与百姓!”

身后战鼓隆隆作响。

李瑕嘶吼道,“战鼓一响,便是朕与尔等共赴战场之时,倘不能胜,朕与尔共赴黄泉,有何惧哉?”

“执干戈,卫社稷,杀!杀!杀!”

他振臂高呼,万千大周将士发出震彻云霄的吼声——

“杀!”

“杀!”

“杀!”

城门大开,李瑕的正面军冲出城外,他左手臂执盾,右手拿剑,站在投石车旁。

前面是盾牌手与弓箭手,后面是骑兵阵。

再后面便是由百姓送出来的草人。

所有的士兵倾巢而出,城中已没人了。

这一战的关键,不在李瑕,在徐乾的偷袭速度,在敢死队的声势能否吓到敌军。

敌方将领被大周军队的气势吓到了,出城的士兵怎么也有十万人。

尤其是后面黑压压的刀兵阵,磅礴如海,寒光刺目。

他得的消息是大周只有六到七万兵力。

双方对阵不多时,还在射箭推进队伍时,大军后面却乱了起来。

传令兵传信说遭到大周奇袭,最少有五千骑兵截断后路。

以骑兵的优质冲杀步兵中大杀四方。

敢死队人人拿的钩马镰刀,此兵器长而锋利,原是徐乾设计出来专门对付对方重甲骑兵的。

先钩断对方战马马腿,骑兵没了马,再杀他易如反掌。

现在对战步兵,如收割性命的死神。

人数虽然比北狄军队少得多,可从后面冲入步兵阵造成的乱子却声势巨大。

果然队首要对付李瑕的正面军,后面还得和骑兵对抗。

先从心理上就乱了。

而真正的大军却悄悄摸入北狄军营大后方。

徐乾的人分为两拨,一拨去烧敌军营帐。

余下的人去杀粮草看守官。

徐乾一眼看到当日挑起梁副官头颅之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拍马而上,踩着马镫站起身,一根徐家枪如灵蛇吐信,抖动着,发出夺命铮鸣,用看不到实形的速度一枪枪刺向仇家。

那军官抵不住两枪被徐乾扎成筛子。

徐乾恨之骨入,将其整个人挑起来,穿在枪尖上,“送死的过来!”

他的人实在太多,像碾死蚂蚁似的三打一,四打一,把看粮队伍全部杀光。

“放火!”徐乾一声断喝,将尸体扔到点燃的粮垛上。

他的人怕烧不彻底还带了灯油,天干物燥,火势一下冲天而起。

“撤!”

徐乾不敢贪战,皇上那边还在唱空城计,他得赶回去。

李瑕因为敢死队扰乱对方阵型,打得不算费力。

双方还没到近身搏杀的阶段——

徐乾一支天兵直接自敌军后方冲入敌阵与敢死队汇合,左冲右撞。

这出其不意的又一支宠大队伍,彻底让北狄人傻了眼。

两方一加,大周岂止有十几万人,怎么也得有个二十万。

心理上一怯,又被冲乱了队伍,徐乾就势带着士兵,一鼓作气,追着北狄人一路砍杀。

他秉着穷寇莫追的原则,见对方已逃至大营前,鸣金收兵也回了城内。

这出空城计加疑兵之计大获全胜。

缺粮之危虽还未解,但压力骤减。

李瑕回到帐房内,左右无人,他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里。

甲胄里的衣衫如从水中捞出一般。

直到徐乾进了军帐,他才用因为一直举剑指挥而酸到抬不起来的手解开盔甲。

徐乾暗笑,走上前来道,“还是小将伺候皇上更衣吧。”

他帮李瑕去掉沉重的盔甲,李瑕叹道,“朕从前虽知打仗辛苦,却不知苦到如此地步。”

“等咱们回营,一定要重重奖赏你。”

徐乾苦笑,“皇上太乐观了,北狄余下的骑兵加步兵还有十万,挛鞮最记仇,不会就这样退兵,一定会想尽办法。”

“不然咱们也不必准备那么长时间。”

“为今之计,还是得粮草送上来,当时吃……那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末将了解挛鞮之王,他很聪明,肯定能看出我们用了计,因为兵出奇招,才有效。待他想通,只会更凶猛地反扑。”

“只希望他能看在没了粮的份上早些退兵。”

帐外飘起零星小雪花,北边天冷的早,凛冬来势汹汹。

艰难的阶段原来并未完结,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