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天晴了

轰轰烈烈的逐鹿之争最终以圣都和平的权力交接仪式下,落下了帷幕。

圣都郊外,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座坟茔,墓碑上写着“皎皎之墓”。

守墓人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男子,总是穿着一袭黑衣,脸上有着大片狰狞的烧伤痕迹。

许多路过的人看见他,都会吓得躲远点。

偶尔也有胆子大的旅客上前讨杯水喝。

男子从来不会拒绝。

日子久了,周围村落的百姓们都知道,那个看着面容可怖的冰冷男子虽不喜欢说话,但是个热心肠的。

春种秋收时,哪家要是忙不过来了。

或者哪家有个什么麻烦事。

男子基本都会过去帮忙。

大家心里也感激,逢年过节有什么东西,都会送一点去男子家。

熟悉起来后,有好奇的人问道:

“曜兄,皎皎是谁?”

男子擦拭剑身的手一顿。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就在他人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

男子那仿佛被烟熏过的粗粝嗓子缓缓开口道:

“我的主子,我发过誓会一辈子护着她……说好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再多的,男子从来不过多透露。

——

细雨如丝,轻轻地飘洒在广袤大地上。

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撑着油纸伞,穿过零星的人群,来到一处偏僻的桥洞下。

桥洞下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雨水顺着洞壁缓缓滑落,在地面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洼。

一个乞丐蜷缩在角落里,乱蓬蓬的头发像杂草,一缕缕纠结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的脸上污垢遍布,泥灰与雨水混合,划出一道道怪异的痕迹,只隐隐能看出原本的肤色。

那双眼睛倒是出奇的明亮,只是透着几分癫狂,嘴里嘟嘟囔囔地不停念叨着什么。

余祁眠在桥洞外停下,黑眸静静看着那个乞丐,薄唇轻启:

“公子朔。”

自从燕王府大火后,叶朔就消失在了世人眼中。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潜伏在暗处静待时机。

余祁眠一直在暗中看着公子朔,自然知道对方跑到哪里去了。

于是余祁眠让阮枫把公子朔的处置权交给他,他给对方吃下了损伤大脑的药,从此只能浑浑噩噩活在这世上。

跌落泥潭,这是比死亡,更让公子朔不能接受的下场。

这么多年,也算够了。

他还要踏上新的旅程,不可能一辈子耗在这个人身上。

听到“公子朔”三个字,乞丐身体僵了一瞬,癫狂的眼睛似乎在那一瞬间清明了些许。

“我知道,你还有些许的意识。”

余祁眠把匕首丢到乞丐的脚边,

“今日是陈昭苏的忌日……你看,下雨了啊。”

“我错了……不不,我没有错……我错了……我没有错……”

乞丐抓起地上的匕首,眼神骤然变得无比癫狂!

狂风呼啸、暴雨轰鸣、马蹄的践踏声交织成混乱的声响。

他带着人马匆匆出城,与信使在城门前擦肩而过。

雨滴疯狂地噼里啪啦打在他们身上,命运在这不经意间缓缓错开,从此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只留下这漫天风雨。

时间无法逆转,这样的遗憾,从不会伴随着死亡一同被岁月掩埋。

余祁眠转身离去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再也没了声响。

余祁眠脚步一顿,握着伞柄的手轻轻一抬,看了眼天空喃喃自语:

“要天晴了。”

说罢,继续往前走。

绵绵细雨不知何时消失。

天空中厚重的云层渐渐消散,几缕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路的尽头。

一个头发束成高马尾,腰间别着一把竹剑的红衣男子牵着一匹马等候在那里。

见到来人,司允澈脸上扬起笑容,脸颊上的小酒窝醉人心弦:

“余兄,等你好久了,接下来一段路我们可是要同行的。”

“来了来了。”

余祁眠快步走上前,与司允澈同时翻身上了各自的马,策马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司兄最近在江湖上可是春风得意啊,江湖人称小剑圣。”

“哈哈哈,都是身外之名。余兄可是入世来历练的?”

“是啊,不体悟人生百态,又谈何看破红尘?司兄是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吧?那祝司兄取的一个好名次。”

“那就承蒙吉言,小剑圣听着是好听,但剑圣不是更好听吗?”

“君子一剑天下知!好气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啊哈哈哈……”

“哈哈哈……”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起他们的衣袂。

只留下一路飞扬的尘土与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