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安姩突然握住他执勺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咬下第一颗。

冰糖碎裂声清脆如冰面初裂,紫薯泥涌进口腔的刹那,她尝到了槐花蜜的甜。

泪水跌进青瓷碟时,正被盛怀安带着茶香的拇指接住。

那些经年凝固在糖衣里的血色,正在他指温里融成春水。

“妈妈以前也爱吃糖葫芦……”安姩含着泪又咬下一颗,糖渣落在桌上。

盛怀安的指尖没入她柔软的发间,掌心温度透过青丝渗入发根:“十五年了,我们只只…终于敢再碰糖葫芦了。”

他望着嵌在糖壳里的山楂果,恍惚看见那年盛夏,跪在血泊里无助哭泣的小女孩,小手紧攥着半串没吃完的童年。

糖渣与血珠凝成再也化不开的琥珀,从此所有甜味都浸着铁锈腥气。

当最后一片糖衣在舌尖融化时,什刹海亮起了游船灯笼。

安姩把糖葫芦签子系上红丝带,放进背包:“留做纪念。”

吃完饭出来,安姩握着手机对准共享单车二维码。屏幕蓝光映亮她眼底狡黠的笑意:“盛先生,载过姑娘没?”

盛怀安骨节分明的手将帽檐又压低三分,金属车锁弹开的脆响混着他低沉的尾音:“现在载的算不算?”

斑驳锈迹的车把在他掌心发出细微摩擦声,后座已然传来帆布鞋轻叩车架的踢踏声。

安姩哼着《游园会》的副歌,指尖在他后背写“正”字,每有夜骑的情侣经过就添一笔。

晚风送来鼓楼隐约的钟声,她突然把脸贴在他脊背。

隔着卫衣面料,声音闷闷的:“其实我知道……”车轮碾过落叶的脆响吞掉半句,再开口时带了鼻音,“你这样出来很冒险,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盛怀安捏闸的手紧了紧,唇角牵起温和弧度,说:“没看见老杨端着豆汁儿在银锭桥蹲了四十分钟?”

安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琉璃瓦屋檐下穿灰夹克的中年人正就着焦圈翻报纸。

“这边的流动哨,”他蹬踏板时链条发出轻响,“比照某会议期间的布防预案。没发现连糖葫芦摊都换成了便装护卫?”

霓虹灯牌在渐浓的夜色里次第亮起,他蹬动脚踏板的节奏与远处吆喝声频率微妙共振。

盛怀安载着安姩骑了一段路,正准备拐弯时,突然被她叫停。

“等一下。”话音未落她立刻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

“快看!”她指着河畔,琉璃灯串在廊檐下晃出一片碎金,正巧映亮不远处泊着的乌篷船队。

盛怀安将自行车停放在一旁,走过来伸手拢住她单薄的肩,问:“想游船?”

安姩转身时眸中落着两簇跳动的灯:“你听没听过一个说法?”

“在银锭桥下接吻的人能拴住月老的红线。

就像桥孔锁着的那弯月亮,圆了缺,缺了圆,总归是分不开的。”

水底忽然游过一对锦鲤,惊碎了满河摇摇晃晃的月光。

盛怀安屈指弹开她发间柳絮,瞥见身后三个“游客”已经摸出手机。穿冲锋衣的j卫正蹲在糖画摊前,铜勺里的糖浆却画出精确的经纬线:

“你想玩我们就玩。”

话未落已被拽着往码头跑,女孩衣摆拂过朱漆廊柱,惊得灯笼穗子乱颤。

……

工作人员递桨时,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盛怀安正扶着安姩踏上晃动的船板。

青花瓷盏突然从乌篷里滚出来,在船头碎成半个月亮。

原是藏在舱内的护卫失手碰翻了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