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漆黑

我不知所措地扯紧安全带,刚想开口,却忽然怔住,盯着不远处那站在花坛附近的男人,陆应淮。

他抬腕表看了眼时间,似乎是在等人,另一只手插入裤袋,姿态显得很散漫随意。

但我很了解他,非常了解。

从前,陆应淮极其厌恶不守时的客户,包括对女朋友,他在时间上也一向没什么耐心。

我跟他最开始,频繁开房的那阵子。

作为女孩,多少有点在乎形象,每次出门前,我都要精细化快一个小时的妆,换衣服也要换几套才能选好。

有次印象很深刻,我迟了快半小时,才勉强赶到酒店。

却发现陆应淮早已经离开。

他没有退房,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只是确认我没有按时到达后,便毫无犹豫地离开。

那天,我组织了很久的措辞,想在微信上跟他解释,向他道歉。

是很蠢,对吧?

上赶着求他睡,连迟到都不被允许。

可当时的我,就是这么低声下气,特别没自尊。

后来每次见面,我都会提前赶到,无论婚前婚后,陆应淮都很注重时间观念。

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不会等我。

可此时此刻,他竟然很有耐心,在等另一个女人。

果然,没多久,宋晚晚从律所里出来,她拿着一沓资料,穿着细高跟,似乎有些吃力的模样。

陆应淮看见后,主动帮她接过文件。

宋晚晚朝他笑了下。

两个人同时朝着那辆粉色轿车走去,宋晚晚似乎是不太习惯高跟鞋,走得很慢,腰一扭一扭的。

陆应淮很有耐心,放慢脚步,陪她一起上车。

很登对,真的很登对。

如果上辈子,我不是陆应淮的妻子,只是一个路过的甲乙丙丁,碰到这样一对情侣,也会情不自禁说一句般配。

很快,车门被关上。

两个人并没有立刻离开,似乎是在车内聊了些什么,车灯迟迟没有亮起。

周言礼视线落在那粉色车上。

车窗玻璃全都是漆黑不透光的强隐私材质,谁都看不清里面的人在聊什么,在做些什么。

相隔不到五米,我就坐在他们那辆车的正后面,一动不动地看着。

忽然,周言礼轻声问:“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我吞咽着喉咙。

其实都不用猜测,都能知道答案。

他们不是灵魂伴侣么?

就算不躺在床上,随时随地聊聊天都能精神高潮,还会极度共鸣,从前两个人异国聊天,都能彻夜不眠。

这些我早就清楚了。

甚至都不需要聊天,上辈子,陆应淮书房里那么多关于宋晚晚的笔记,都足够他回味一辈子。

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甚至都觉得,对他们的猜测,都像是一种亵渎。

想到这里,我垂眸,低声道:“言礼,你不用这样,这些我都清楚的,其实就算他们不分开……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是吗?”

周言礼平静地反问,他目光温度偏低,连笑容都有些虚浮。

“那现在呢?晴好,你再看看。”

周言礼示意我继续去看那辆车的动静。

我茫然地转头,看着那辆粉色的车,竟忽然发现,它开始细微的颤动起来。

明明没有亮灯,也没有启动发动机。

那瞬间,我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整个面部都是僵硬的。

僵硬到脸都有些疼,像是痉挛地跳了几下。

周言礼淡声道:“这是分手前,最后的温存吗?晴好,你应该明白,他们不会这样简单结束关系的。”

我扯唇,苍白地笑了下。

是啊。

当然不会,是我又自作主张,把陆应淮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了。

现在回忆起来,其实他们的道德感,真的有那么高吗?

我跟陆应淮恋爱的时候,宋晚晚三番四次发一些意味深长的短信,引起我的崩溃。

就算婚后,小枝出生了,宋晚晚也没停止跟陆应淮联系。

她割割腕,吞吞药,就把我老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算明知小枝生日,陆应淮也能远赴国外,陪她打离婚官司。

明明他们这么难舍难分。

我却被陆应淮区区一句“会好聚好散”哄骗了。

周言礼直视着前方,情绪变得温和,全然没有之前的偏执,就像是给朋友出谋划策那样,理智的分析着。

“晴好,我们离婚的事情,不用特别着急。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应该是从陆应淮家里搬出去,独立起来。至于后续孩子上户口的问题,我可以帮你决定,也能给你孩子最优的教育环境。但前提是,你不应该在他们中间不断摇摆,这对孩子和你,都是伤害。”

男人声音很淡,仿佛只是给建议而已。

“孩子出生后,也并不需要认陆应淮为父亲,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认为他们不需要见面。晴好,你完全可以彻底摆脱陆应淮,而不是看着他在你和宋晚晚之间,反复折磨。”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言礼又恢复了从前那种清冷斯文的模样。

他似乎只是好心劝解,并没有夹杂私人情绪。

我低着头,盯着怀里的小枝,余光甚至还能瞥见那辆车的震动。

是啊。

就算陆应淮认下小枝,又能怎样呢?

跟上辈子也没什么区别。

我为什么……就不能彻底离开呢。

周言礼目光凝在我脸上,停顿了几秒后,他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还在晃动的车,直接打开转向灯,径直驶离。

我回过神,下意识问道:“去哪里?”

“送你回家。”

周言礼嗓音很平静,淡声道:“我只是带你过来,认清现实而已,至于你做什么决定,我不会干预。”

男人情绪克制,语气相当理性。

似乎没有任何私心。

我看着导航上熟悉的路线规划,逐渐放下心来,靠在车窗上,大脑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车停在别墅门口的马路上。

周言礼解锁车门,提醒道:“注意安全,想清楚了,可以打电话告诉我。”

我浑浑噩噩地下车,跟他说了句“谢谢”,便缓缓地走进别墅。

周言礼并未立刻掉头离开。

他坐在车内,目光深远地看向别墅的观景区,而后抬头,直视着二楼窗台那飘动的窗帘。

男人的目光很漆黑,又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