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烟火106
有对象了,不带回来……那当然得主动去看看了。
这就是姑娘和小子的不同了!金寿有对象,家里没见过,他说带回来就带回来了。便是不成,好似周围也没多少议论;可姑娘带回来的对象,这要是不成,那流言蜚语就多了去了。
小意的年纪,按照这个年代的标准来说,是妥妥的老姑娘了。
当父母的不催,当哥嫂的也没舍得催,可外人总也免不了要问的。总也关心你家:“你家姑娘今年多大了?二十三还是二十四了?”
呵呵!其实已经二十五了。
二十五,那是真心不大。但普遍十八|九结婚的年纪,姑娘二十五六,这真的是妥妥的老姑娘了。
当然了,小意的情况属于特殊的。她上大学的时候年纪小,参加了工作又去委培。以大学生毕业就是干部身份,再以委培,这级别就上去了。医院里的影像科室,她是唯一一个经过系统培训的,可以说除了经验,她是所有提拔的硬性指标都符合。
于是,她那么大的军医院里,就已经是科室的主任了。
从衔上来说,这就是副师级文职。
咱就说,年龄相当的,想找其他各方面都能匹配的,就真的有点难了。
人家拿着罐头找去了,小意没撵,还给俩孩子把罐头分着叫吃了,这是不是就有戏了呢?这孩子又不是想单身。既然想结婚,那能遇到合适的,这当然是再好没有了。
说什么长得好看……
桐桐摆手:“……这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真的!我不是一个那么喜欢看脸的人。
“……”才怪!四爷把兔杂给夹了一筷子,“吃吧。”别说了,挺费唇舌的。
桐桐:“……”其实想吃大米饭了。酸豆角炒的兔杂,这玩意要是拌上米饭,不要别的菜,就这个……我能干掉三碗。
但现在没有大米饭,只要高粱饭——也还凑活吧。
四爷用勺子给桐桐又铺了两勺菜:“秋里吧!秋里看能不能匀几斤大米来。”
“行!”
金福:“…………”这是想吃大米饭的意思?哪里看出来的?
他看牡丹,牡丹:“……”我也没听出来。她夹了兔块都金福,自己夹了土豆,觉得自家婆婆做的这个饭呀,真的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桐桐把肉给牡丹舀了一勺子:“吃吧,一顿吃完,不剩。”
“妈,我咋做不出这个味儿。别说孩子老嚷着想回来,时间长了我都想回来。”自己不管咋做,都不是这个味儿。
开颜‘嗯嗯嗯’的点头,“我妈做的饭才难吃呢!她做饭天天得看隔壁,隔壁吃啥,她就跟着做啥。我说想吃个面条,我妈就说你看谁家吃面条?就咱家吃面条像个啥样子?谁家的丫头馋的跟你一样?馋丫头找不到婆家。”
把人说的都想笑,四爷给孩子夹了肉:“明儿吃面条!馋????丫头就馋丫头,找不到婆家就不嫁。”
“嗯!婆家就不是啥好地方。”开颜说的理直气壮,“本来都不用学洗衣服做饭、刷锅洗碗扫地的……我妈说到了婆家还不会,一天得被打三五回。我去婆家干啥去?要干活,还得挨打,还不叫吃好的,坐牢都不许打犯人,一周还能改善一回生活。”
半大不大的丫头,长了一张可伶俐的嘴,脾气臭倔臭倔,可就是招人爱。桐桐说,“没人撵你去婆家,明儿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咱哪也不去。”
开颜咧着嘴乐。
金福:“……”自家的小子其实还好,这种家庭出来的姑娘找对象其实是很难的。小意的对象难找,未必没有家庭因素的影响。
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
小意把衬衫洗出来,挂在晾衣绳上拽了拽。然后端着盆子回屋去。她早就不住宿舍了,以她的级别她能分到一室一厅带厨卫的房子。其实,要是爸妈都退休了,自己这住房条件,是可以把爸妈接来一起住的。用洗衣服的水把水泥地面拖的干干净净,这才看了看时间,马上下午四点了。
三点五十五分,楼下响起自行车铃铛的声音,她推开窗户往下看,有人在树荫下,双腿撑着自行车朝她招手。
她也招了招手,回头照了照挂在墙上的镜子,把凌乱的头发抿上去,这才背了帆布包,锁上门出去了。
对门的老嫂子扔垃圾,笑的意味深长:“金主任,小顾正等着呢。”
“哦!正要下去。”
小顾叫顾艇,两人已经认识好些年了。他是她第一个纯碎意义上的病人,他身上的疤痕是她缝合手艺不精湛时的直接证据。
顾艇招手,拍了拍后座:“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
芭蕾舞表演,好不容易才弄来的票。
小意坐在后面,有手遮挡住阳光,直挺挺的坐着。
顾艇朝后看了一眼:“前面路不平,你倒是抓着我点。”
“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呢!
两人骑着车从树荫下往出走,路过自来水池,是休息的护士们正在洗衣裳。
“金主任,出门呀!”
“哦!出门一趟。”
人还没走远,小姑娘们就议论来了:“……就说呢,金主任凡人瞧不上,她可真会挑。”
“是啊!上次我看见大首长拍着顾排长的肩膀说话……就是上次来慰问伤员的时候,赶上顾排长来看老战友……”
“不是现在才看上的!他俩早就认识,说不定早就相好了。金主任委培以前两人都认识了,这不是部队开拔,一走好几年么,今年年初才回来。”
“金主任等了好几年?”
“肯定啊!要不然就她的条件,什么对象找不见,不至于耽搁到现在。”
舞台上芭蕾演员舞的应该很好吧。
顾艇挪动了一下,用肩膀‘无意’的怼了小意一下,小意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坐端正了。不大功夫,他又伸了伸腿,双腿分开,用膝盖碰了碰她。小意‘滋’了他一声,眼带警告。
小意另一边坐着的眼镜小伙看见了‘骚扰’女同志的混子,低声问小意:“要不要我跟你换一下。”
顾艇似笑非笑的看对方,才要说话,小意一把摁在他的腿上,跟眼镜小伙说:“不好意思,我对象。”
“哦!”那你们在家耍流氓呗,跑出来干啥?
顾艇看着舞台,偷看小意一眼,然后偷笑一下。
从剧院出来,天气稍微凉爽了一下,夏天晚上七点,暑气才退去,天还不黑。顾艇推着车子慢慢的走着,问说:“你是有什么顾虑吗?你告诉我,叫你犹豫的原因是什么?要是我的原因,我改!要是其他的,不管是什么困难,只要是拦路虎,一律由我清扫。”
小意站住脚,看他:“第一,得我父母同意;第二,得你父母同意。”
顾艇点头:“这是当然。”
小意:“……”我父母那一关并不好过,咱们两家家世地位的悬殊,如果你父母有一丝不喜欢……那我宁肯单身一辈子。“你放心,我爸妈都是战争年代过来的人,他们对子女婚姻的态度向来开明。”反倒是你家,“你放心,我一定抽空去一趟。不跟你一起回去,只说找你哥哥,便是家里反对,也不影响你……回头我就请假,这件事交给我……我又不招人烦,对吧?”
可是还没等请假,也没等桐桐去看看这个好看的小伙子到底长什么模样,小意打来了一个电话:“爸,部队开拔了,命令下来了,我得走了。”
四爷:“……”
“您跟我妈保重身体。”
能说什么呢?印BA之间开战了,之前印入侵藏区,这次趁着他们两国开战,反击战必然打响。
但这些只能是咱自己的猜测,具体去哪里,小意不能说,自己也不能猜。
他只能问:“时间紧吗?能等你妈来跟你妈说几句话吗?”
排队的人太多了,每个人的时间都有限。小意攥紧了电话线:“爸,您告诉我妈就行了!叫我妈别担心,我在后方医院,很安全。”
“好!家里不用你担心……”没法说什么注意安全,军人上战场,谁能惜命?“我跟你妈都会好好的,等你回来。”
“嗯!保重!”
“保重!”
小意将电话一挂,不敢掉眼泪。然后转身离开,打背包,踏征程。
顾艇上火车,远远的看见小意扛着医疗箱去医疗车厢。
他拼命的挥手,小意看见了,她腾不出手朝他挥动,只笑了笑:等胜利了,我带你回家。
“走了!”桐桐看着上班时间过来的四爷,再问了一次:“走了?”
“别想着去省城,见不到了。”能把电话打来,就已经是打包好行李,写好了遗书,随时就动身了,还能等着谁去送。
桐桐沉默了,该说什么呢?送孩子去战场永远比自己去战场更艰难。
四爷站在边上没言语,这就是为啥一代人要把几代人的仗打完的原因。
两人正相对无言,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师父——”
桐桐扭脸看过去,愣了一下:“孙平!”
刘南生的儿子,孙平!
这孩子当兵去了,这都好几年了。
她先是一喜,紧跟着就变了脸色,这孩子的左胳膊极其不自然,这是负伤了,且留下了极大的后遗症。
四爷问:“伤在骨?”
桐桐‘嗯’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站在这孩子的面前,拉了他的左边手臂:小臂以及手腕粉碎性骨折,损伤了神经,落下了伤残。
“受伤了,怎么不给家里来个信儿?”
孙平赧然的笑了笑:“怕我妈担心。”说着,看了一眼左臂:“没事,不影响生活。”
“怎么伤的?”
孙平:“……”战场上,重武器扛也得扛上去,死也得送上去,“跟牺牲的战友比,我已经很幸运了。”还能回来守着我妈,“我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