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酆国太子、少年皇帝

  因为要做给外人看,所以云義第一次享受到了皇子真正的待遇。

  宣皇后给他打扮的华贵异常,就是过瘦的身体仍能看得出几分病态的苍白。

  为了彰显自己的慈母风范,宣皇后还给他配了两名贴身宫婢,看似殷勤伺候,实则不过流于表面。

  三伏天的天气,他穿着三层厚的华丽重绣衮龙袍,热得浑身冒汗,小脸通红,但皇后车里备了冰,他那车里却没有。

  他热得去扯身上的衣服,却被宫婢制止,“马上就到般若寺了,殿下可不能在这会儿失了仪。”

  他抿了抿唇,缓缓点了点头,放下了扯衣服的手。

  鹿呦坐在旁边,双手抱胸忿忿不平:“什么失仪不失仪的!这人都快热死了还管这些!别听她胡扯!快把衣服脱了!”

  她碎碎念着,云義自然没有听她的。

  她撇嘴,气道:“怎么有种巴掌伸不进屏幕里的无力感,好烦!烦死了!”

  却没注意到,小人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此次来上香的,除了太后、皇后,还有贵妃,和她生的二皇子。

  大人们在前头跟着和尚礼佛诵经,两个小孩就被丢到后殿玩耍。

  云義不慌不忙地从裤腰带里拔出一本书,跑到树荫里坐下,又开始看起来。

  那二皇子却蹑手蹑脚走过来,趁他不备,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书。

  他终于皱了眉头,冷问:“你做什么?”

  二皇子卷起书拍打自己的掌心,“七弟啊七弟,你说你性格这么闷,怪不得不招人喜欢。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只顾着看你那破书。二哥带你出去玩玩儿怎么样?”

  他伸出手,“不用了,把书还我。”

  “想要书?”二皇子欠欠一笑,随手撕下其中一纸书页,“那就过来抢啊。”

  “你!”

  云義真动了怒,那书是太傅给他布置的功课,过两天便要考校的。

  两人追打起来,打斗间摔碎了一尊玉观音。

  见势不对,二皇子连忙喊:“来人呐,快来人呐!七皇子摔碎了方丈给太后娘娘请的观音像啦!快来人呐!”

  鹿呦一脚踹过去,恨恨道:“死小孩,我明明看到是你把他推过去,才把观音像摔碎的!!”

  后宫‘三剑客’很快赶到,他辩解:“不是我摔的。”

  但没人理,也没人信。

  他被罚去了寺外跪着,宾客如云,烈日如火,这样一跪,就跪了三天,期间宣皇后下令不许任何人给他送水送食。

  那知晓内情的嬷嬷劝她:“娘娘,这孩子也才几岁,怕是顶不住这样的重罚啊。”

  皇后却只是冷笑:“他不是妖孽吗?妖孽又怎么会死呢?对吧?”

  鹿呦始知,这世上真的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鹿呦虽命运坎坷,但鹿香如对她是真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从不曾短了她的吃穿用度,宁愿自己苦一点,也要把最好的留给她。她被人欺负了,也会第一时间出来维护她。

  哪像云義这个薄心寡义的娘……

  鹿呦撇嘴嘀咕着,蹲到了他面前,背后的金佛栩栩如生,他却跪得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她叹气:“怪不得你以前说不信佛也不信神,一意孤行地说只信自己,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她伸手,想去遮他头顶的太阳,无声呢喃:“快快长大吧,长大后就没那么苦了,你以后可厉害了呢。”

  在她的碎念中,眼前的小孩却已意识模糊,晃了两下后,栽倒在地。

  …

  这一次,他足足病了半月多才好。好处是,宣成帝因此责备了宣皇后;坏处是,她之后指使宫人越发对他苛待起来。

  夏天无冰尚能忍,冬天却也不给厚衾暖衣,也没有炭火,他喜看书,喜书写,十根手指头常常被冻得通红发紫。

  他不想去找宣皇后的麻烦,可按照宫规,还是得每日去给她请安。

  宣皇后有时心情不畅了,就让宫人把他按住打一顿板子,也没什么理由,只是发泄罢,反正她知晓他是个妖,死不了的。

  后来他发现,只要穿白衣,宣皇后就会手下留情一些,以为那是对他的些微怜悯,实则不过是白衣太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很快,宣皇后诞下了另一个孩子,取名为曦,‘曦光霁曙物,景曜铄宵祲。’给予所有美好意愿的一个名字,与云義最开始的‘翳’字恰好相反。

  鹿呦本以为宣皇后可能是个不太喜欢孩子的人,可事实却是,她对这个小孩极其喜爱,乃至同吃同住,亲自照顾,还会为他绣小衣小裤,亲手下厨为他做糕点,给他唱童谣,用拨浪鼓哄他,下人一个不慎伺候的不好,都会遭到重罚。

  云義来请安时,常会站在远处,看宣皇后轻声软语地哄小孩哄半天才会进去,眉眼低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有了这孩子后,皇后宫里变得热闹,宣成帝也常来,但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开始越发努力,课堂上不敢出头,却在太傅背后考校时大放异彩,惹得不少臣子对他赞不绝口。

  六岁时,他画了幅美人骑马图,画里的人与当朝长公主、皇帝的亲妹妹云昭仁,几乎一模一样。

  长公主是个爱画之人,惊讶之余很快就召见了他,考校了他学问和画技后,啧啧惊奇,称他为百年难遇的神童,并请他参宴和留宿公主府。

  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走出那偏冷的宫殿,皇后也无法阻止。

  鹿呦惊诧发现,昭仁公主竟和鹿香如长得有八分相似,而云義画的那幅画,她曾在青寒峰见过,当时云義说,画的是一个长辈……

  又是一夏令,老太后八十寿辰,举国同庆。

  一直跟着云義的那名宫人也被指派去前殿帮忙,本就对云義不上心的她接连两日都忘了给他送吃的,寿宴快结束时,才给他端来了一碗已然馊臭发霉的甜羹。

  云義只默默看了一眼,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进去。

  那宫人还不知死活地在旁嘲笑:“果真是贱骨头,狗都不吃的东西,堂堂皇子竟然吃了。”看着比她高贵的人过得比她还不如,心里犹然生出一种畸形的满足感。

  鹿呦看得又气又急,下意识想去抢他手里的碗,“你干什么!这种东西吃了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手却只是穿过他的身体。

  但其实连她都不知,这一切是云義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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