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被勾起的‘回忆’
京城，同福客栈。
李大嘴最近很忙碌，并非是客栈的生意多么红火，而是他拜了个师傅学厨艺。
效果嘛，也是有的。
至少最近来客栈吃饭的熟客，在结账前都会夸上一句‘大嘴的厨艺最近有长进’之类的话。
不过他们却是不知道李大嘴手艺长进的背后，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
正所谓人前显贵，人后受罪。
师傅是真有本事，严也是真严。
以至于李大嘴这段时间都是痛并快乐着的。
......
......
“我且问你，说这京城与辽东的厨子，对于刀鱼的处理方法，有一点不同，你可还记得哪里不同？”
厨房中，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手中握着戒尺，在他面前，李大嘴低着脑袋，虚心倾听。
在听到问题时，李大嘴愣了一下，旋即皱眉思索起来。
他记得，这个知识点，师傅是讲过的，还就是前两天的事情。
可是......究竟是哪一步骤来着？
富态中年见他这模样，便知道李大嘴是记不清楚了，但并没有在意，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收得这个徒弟，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现在即便是重新开始学习，但也晚了。
所以他也就耐着性子提醒道：“做鱼，忌讳什么？”
“这我记得！”
李大嘴连忙举手：“胆破，而全盘皆苦。做鱼忌讳弄破鱼胆。”
富态中年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也不能算你错，可除了鱼胆呢？”
“除了鱼胆......”李大嘴又陷入了沉思，约莫一两个呼吸过去，他猛地抬起头来：“是去腥！”
“辽东盛产刀鱼，所以当地能够吃到新鲜的刀鱼，处理起来，不需要去鳞。”
“而京城并不靠海，因此京城绝大多数酒楼打出能够接触到的刀鱼，都是冻货，鲜鱼带鳞不腥，但冻货不行！”
李大嘴越说越是来劲，最终脸上更是带上了自信的表情，随后给出了最后的答案：“因此，京城的厨子与辽东的厨子，烹制刀鱼的时候，最大区别，就在于去鳞！”
富态中年听到李大嘴的回答，也欣慰地笑了。
自己这个傻徒弟终于聪明了一回。
这个问题涉及到的考点，其实还挺多的。
尤其是对李大嘴这种刚刚接受系统教导的人来说。
难点之一，就是分辨他说的是哪一种刀鱼。
大明有两种鱼都能称为刀鱼，一是辽东盛产的裙带鱼，当地人称为刀鱼，还有一种刀鱼，则产自大江，因其形似刀而得名。
想要准确分辨，就需要注意题干。
盛产，辽东虽也有刀鱼，可并不能称之为盛产。
至于难点二，则是通过处理刀鱼的步骤多少不同，来判断这一步骤是什么。
而想要判断出这一步骤为去鳞，说难，倒也不难。
因为涉及到鱼的菜肴，最绕不开的，就是去腥，去腥就绕不开去鳞。
刀鱼，或者说裙带鱼，因为辽东的厨师，靠近产地，往往能够拿到最新鲜的刀鱼，刀鱼有一特点，若是足够新鲜，便不用去鳞，所以在辽东厨师处理刀鱼的步骤中，便没有去鳞这一步。
京城则不同，京城绝大多数的酒楼，想要烹制刀鱼，往往只能使用冻货。
冻货与鲜鱼不同，若不去鳞，腥味极重，往往会对菜品最终的味道产生极大影响。
所以，京城多数酒楼的大厨，在处理刀鱼的时候，都会多一道去鳞的步骤。
“行，回答的不错，作为奖励，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也不妥，你们掌柜的应该不会放人，不妥不妥。”
富态中年本想着带李大嘴去见见世面，但又想到了佟掌柜爱财如命的性格。
若是他要带走李大嘴，对方即便是明着不说，可心里也不会乐意。
身为街坊四邻，邻里关系还是要维修一下的。
李大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有点失落，但很快，在听到自家师父后面的话，他又开心了起来。
“那行吧，今天改教你做道八宝肉圆。”
富态中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而后撩起袖子，洗了手后，着手示范。
“这道菜，名为八宝肉圆。”
“选材用料方面，猪肉精、肥各半，斩成细酱备用。”
“松仁、香菇、笋尖、荸荠、瓜姜，斩成碎米状，备用。”
“这一步注意，松仁要先用菜刀压扁，然后处理起来才更方便。”
“之后，将所有的材料，搅拌掺在一起，加入淀粉搅拌后捏成团，放入盘中，加甜洒、秋油、上锅蒸之。”
富态中年的动作并不快，边做还边跟一旁的李大嘴讲解其中需要注意的一些小细节。
李大嘴听得格外认真。
时不时还询问某某步骤是为了什么......和以往照葫芦画瓢，菜谱怎么教他就怎么做不同，如今的他，是真的想要跟着师傅学本事。
哪怕不能成为传世名厨，可至少也要在南城这一亩三分地混得风生水起，这样才不会给师傅丢脸。
富态中年也不吝指教，一一为李大嘴解答，偶尔还说一些某某材料，在其他菜肴当中要如何使用，起到了什么作用。
不多时，一道菜做完，被端上了饭桌。
同福客栈的众伙计们，包括已经担任六扇门神捕的老白，以及展红绫，都守在饭桌前。
“来来来，都尝尝！”
李大嘴端着菜肴上桌，富态中年则跟在后面，笑意盈盈地对着客栈的众人说道。
众伙计们纷纷看向了掌柜的，包括展红绫也不例外。
佟湘玉也明白，这是等自己先动筷子呢，当即夹了个肉丸放在自己的碗里，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动筷。
旋即，便是赞不绝口的声音，在大堂响起。
“好吃！”
“大嘴你好好学，等之后做给我们吃，不求完美还原诸葛大厨的手艺，学个两三成哥就心满意足了！”
老白跟李大嘴打趣道。
说起年纪，其实大嘴还要比他年长两岁，但男人之间的兄弟辈分，可不完全是按照年纪排的。
所以这一句哥，老白也说得出口。
正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锣打鼓吹唢呐的热闹声音。
富态中年朝着窗外看去，又看了眼天色，冲着李大嘴还有同福客栈的一众伙计还有佟掌柜笑道：“你们继续吃着，老朽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一步了。”
“师傅我送送您。”
李大嘴跟了上去，搀着富态中年的手臂。
......
......
南城街道上。
李大嘴搀扶着富态中年出了客栈，视野开阔，这才注意到了声音的来源。
却是一队成亲的人马。
伴随着锣鼓唢呐声，身着大红花的新郎官在前带着迎亲仪仗队，打头的手持‘迎亲’牌，次之持‘双喜’牌，其后鸣锣开道，大锣手、大鼓手、小锣手、双钹手紧紧相随，媒人、伴娘，十六人抬着花轿紧随其后。
按说，十六人抬轿，是皇上才有的规格，旁人用了，便算是逾制，要重罚。
可这对人马却不算逾制。
并非是新郎官的身份有多么特殊，而是那十六个轿夫，本就是分为两队，八人抬一顶花轿在前，八人抬一顶花轿在后。
这新郎官竟是在同一天，迎娶两位新娘！
李大嘴看得不免有些出神，一方面是被同娶两位新娘给惊讶到了，另一方面则是认出了迎面骑马走来的新郎官。
“行了，送到这儿就行了，你也回去吧。”
富态中年笑着跟李大嘴说道。
李大嘴仍有些失神，却也没忘记跟自家师傅告别，在目送着师傅走进对门医馆后，李大嘴才是急急忙忙跑回了客栈，准备将一个大消息，告诉客栈的众人。
......
......
“掌柜的，老白、秀才、你们都出去看看啊！”
李大嘴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正在大堂中抢鱼吃的老白被吸引了注意，抬头朝他的方向看去，旋即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当他再低下头朝着汤盆里面看去的时候，别说鱼肉了，鱼汤都已经见了底。
与美食失之交臂的老白心情变得不美丽了起来，看向刚刚跑进来的李大嘴，无语道：“我说大嘴，不就是有人成婚嘛，至于一惊一乍的吗？”
老白的耳力非凡，早就听出了外面动静的缘由。
“一般的娶亲当然没什么好看的，可你们看那骑马的新郎官是谁！”
李大嘴一脸激动地说道。
“还能是谁......”
老白虽然不怎么在意，但看李大嘴的表情，他还是站起身，朝着外面看去，在看到那新郎官的第一眼，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才一脸诧异道：“苏大夫？”
“苏大夫！”
“苏神医？”
“苏兄？”
“苏大哥？”
几人的语气称呼都截然不同，但动作却出了奇的一致，纷纷从座椅上起身，一窝蜂似的挤在窗口的位置，朝外看去。
“别挤，别挤。”
老白被挤在了最前面，背后还有人在按他的脑袋，别提有多难受了，差不点连刚喝下的鱼汤都吐出来。
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老白远远看着外面走过的娶亲队伍，尤其是见到了后面跟着两顶八人抬的花轿，不免有些羡慕：“大丈夫当如是也。”
“嗯？”
展红绫看了过来。
老白瞬间闭上了嘴巴。
虽然不知道苏大夫娶的两位妻子到底是谁，但老白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很难有这样的福分了。
不过，人终归是要有梦想的，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六扇门的神捕，俸禄不少，再加上部门的住房补贴，努努力，俩大宅子总能攒出来。
剩下的，就是......
秀才也通过窗户，看着跨马游街，春风得意的苏木，眼中也不免闪过了羡慕之色。
和老白不同，他不羡慕对方一次性娶了两个老婆，而是通过苏木跨马游街这件事，联想到了科考。
若是他也能金榜题名，不说中状元，哪怕只是榜眼，也同样能够骑上青骢马，享受万众瞩目的待遇。
但想到自己之前屡屡落第，吕秀才又没什么自信了。
小郭如今梦想还是成为一个能够在名声上盖过郭巨侠的侠女，对此倒没什么感触。
可佟掌柜就不一样了。
三年前，她也是如此打扮，可一连等了三天，最终却等来了噩耗，甚至还遭到了巡街捕快的刁难，要不是......嗯？之后发生了啥来着。
佟掌柜微微皱眉，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
正这时，她隐约察觉到了一股朝她看来的目光，偏过头迎了上去，就见展红绫正看着自己。
脑海中，记忆中模糊的人影，似乎和眼前之人发生了重合。
......整合后的记忆
三年前，同福街道。
几个大箱子放在街边，一身火红嫁衣的佟湘玉坐在上面。
龙门镖局的管家，因劝说不动佟湘玉，最终无奈只得先行离去。
佟湘玉则因为大声喧哗，招来了巡街的捕头，并受到刁难。
关键时刻，一身男装打扮，应该是执行外出任务归来的展红绫，站了出来。
巡街恶捕：“来者何人？”
这时，不知道是谁附和一声：“她的官人！”
佟掌柜惊喜出声：“小宝，是你吗？等死额了，额还以为你不想娶额了。”
展红绫【男装限定】：“......这怎么可能呢。”
随后，安抚了佟湘玉的展红绫，看着面露不善朝自己走来的两名恶捕，皱眉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身为朝廷官差，就是这么当差的？”
巡街恶捕：“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块带走！”
展红绫【男装限定】：“哼哼。”
紧接着便是。
“啊！”
“啊啊！”
街道重新归于宁静。
佟湘玉心里好奇得紧，便捏着盖头的一角，轻轻向上掀去，想要看看自己未来相公的模样。
展红绫注意到了这一幕，刚要阻止，可还是慢了一步。
最终仓促不安地将伸出去的手，又背在了身后，凹了一个飒爽帅气的造型。
随后就要表明身份，说自己不是故意假扮她的相公。
却不知道，佟湘玉也只是小的时候，跟莫小宝见过一面，再然后......
......
‘回忆’结束，佟湘玉虽然觉得这段记忆仍有些解释不通的地方，且后续也记不起来了，但又觉得这段记忆无比真实。
一时间，她看向展红绫的目光，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