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催命要债的
大晋乾盛八年腊月初一,一场罕见的寒流席卷而来,一夜间积雪数尺,冰封千里,白天的气温估计已经到零下三十度左右。宁远城的总兵府内,贾环、祖天寿、吴三桂三人围在火塘旁边烤着火,依旧冷得有点瑟瑟发抖。
“他奶奶的,这鬼天气真冷死个人了,本将在辽地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恶劣的天气。”祖天寿搓着手吐槽道。
吴三桂点头附和:“下官也是第一次遇到,早上闻报,圈里的牛羊冻死了不少,幸亏马厩点了篝火,要不然损失就大了,战马可是咱们的命根。”
贾环剑眉紧锁,心情颇为沉重,道:“牲畜倒是其次,那些难民才安置下去便遇到如此极端的天气,但愿他们能熬过去吧。”
祖天寿和吴三桂闻言都沉默了,这大半个月,他们的主要工作之一便是安置从十三山中救出来的四万余难民,编造名册、建茅屋、分田地,只等来年开春复耕屯田,谁知一场极端严寒袭来,连牛羊都冻死了不少,那些住在简陋茅草屋中的难民也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城外的积雪过腰,交通阻绝,要救援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各安天命,但愿天气赶紧放晴吧,不然要冻死饿死很多人!
在此值得一提的,贾环官升两级,现任宁前兵备道一职,专管一切与练兵备战有关的事务,属于文职言官,却权力很大,除了武备,譬如屯田、生产、市贸等,也统统归他管理。
祖天寿担任宁前总兵一职,专管战事,乃武职最高长官,虽然品秩比贾环高,但正所谓文尊武卑,实际上祖天寿还得受贾环节制。
换而言之,贾环目前是宁远城的老大,再加上身后有孙承宗和内阁首辅叶高这两座靠山,那就更加说一不二了,祖天寿这个宁前总兵只能老实当阿二。
至于吴三桂,同样也升职了,从游击将军升为参将,由于其在救援十三山难民中的出色表现,受到孙承宗的青睐,力举他在祖天寿麾下担任参将一职,协助贾环守御宁远城。
吴三桂年轻又有冲劲,而且颇具胆识,孙承宗自然视之为重点培养的后起之秀,而贾环在虎狼环伺的宁远城,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位敢打敢冲的战将。
贾环看着火塘里的焰火出了一会神,抬起头来问道:“吴参将,骑兵的苗子可都选好了?”
贾环近日正准备打造一支敢于跟女真铁骑打硬战的骑兵队伍,人数初定是三千人,已经向孙承宗打了募兵的申请,后者也往兵部上报了,就等着朝廷批准和拨款。
吴三桂苦笑道:“才挑了五百来人,贾大人的条件太苛刻了,是不是适当放宽一些?”
祖天寿点头表示同意,贾环的选兵标准确实太苛刻了,年龄不得超过二十五岁,身高一米七以上,对力气、腰围、臂展、腿长等也有要求,而且还得是土生土长的辽人,结果吴三桂花了半个月,在四万多难民中挑来挑去,最终只选中了五百来人。
贾环摇头坚决地道:“宁缺勿滥,条件绝不能放宽,人数不够可以慢慢挑,等过完年后,熊廷百迁入关的数十万辽西百姓便会回迁,到时绝对能凑够三千人的。”
祖天寿挠了挠头不解地道:“贾大人为何只要土生土长的辽人?”
贾环反问道:“如果祖总兵的家园被外敌入侵,家人被残杀和奴役,你会怎么做?”
祖天寿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些土生土长的辽人被建奴毁了家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自然对建奴无比仇视,日后与建奴作战,一定同仇敌忾,悍不畏死。”
贾环微笑道:“正是如此,而且土生土长的辽人熟悉辽地的气候和地形,不仅身材高大,而且多习骑射,民风彪悍,训练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记住,我们需要的不是一支骑兵,而是一支敢战善战,百战百战,无往不利的——关宁铁骑。”
祖天寿和吴三桂激动地对视一眼,倒没再提出异议了。
腊月初三,天气终于放晴了,气氛逐渐回升,贾环也没等积雪融化,立即组织人手清理道路上的积雪,进行抢险救灾,并到城外各处村寨挨家挨户地拍门查看。
结果很让人欣慰,辽人确实抗寒,而且懂得如何在极寒的天气中生存下来,经过一番彻底排查,发现冻死的百姓只是少数,贾环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
接下来的时间,贾环有条不紊地展开了他的兵备工作,加固城防,扩建觉华岛的城池和粮仓等,朝廷为此已经下拨了二十万两银子。不得不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贾环如今要人要钱要粮,朝廷几乎都是秒批。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因为贾环在朝中有靠山,还因为宁远城是直面建奴大军的第一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即便是东林党也不敢在这方面上去卡贾环,两个多月前那一场锦州惨败,代王战死,庆王被俘,那惨痛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呢,这简直就是国耻。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便到了乾盛八年的腊月二十三,北方人的小年,再过七天便是除夕了。
山海关辽东经略府,孙承宗正和几名心腹幕僚一起吃着饺子,一名仆人进来禀报道:“老爷,小贾大人来了。”
孙承宗搁一筷子,捋须道:“催命要债的来了,带他进来吧。”
几名幕僚都笑了起来。
很快,贾环便被带了进来,施礼道:“下官见过经略大人。”
孙承宗微笑道:“子明来了,正吃饺子,你也坐下一块吃点吧。”
贾环也不客气,他从宁远骑马而来,赶了大半天的路,正是饥肠辘辘,所以端起碗便吃,一气干了三大碗,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疙瘩汤,这才心满意足地搁了筷子。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贾环过完年就要满十五岁了,再加上每日操练骑射,运动消耗极大,食量也越来越大。
幕僚王则古调侃道:“经略大人,看来这宁远的军粮供给还是不够啊,瞧把小贾大人饿得。”
众人都笑了起来,贾环笑道:“王师兄说了句公道话,老师你看着办吧,不仅粮食,还有银子,多多益善。”
孙承宗道:“瞧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来催命要债的。”说完取出一份批文丢给贾环道:“拿去吧,快走!”
贾环接过批文一看,不由大喜过望,原来招募三千名骑兵的事朝廷批准了,为此还拨给了十万两银子军饷,不过贾环的剑眉很快就皱了起来,抬头看着孙承宗道:“老师,这不对劲啊,为何只拔给了一千二百匹战马?难道我这三千骑兵还要两个人共骑一马?抑或干脆两个兵抬着一匹马去打仗?”
众人不由哄笑起来,孙承宗也是忍俊不禁,笑斥道:“少跟老夫讲这些俏皮话,朝廷目前只拿得出这么多,你要就要,不要便罢!”
贾环连忙道:“要,当然要,蚊子再少也是肉,那还差一千八百匹马上哪弄?”
“你爱上哪弄上哪弄,反正别问为师。”孙承宗悻悻地道:“为了这一千二百匹战马,为师连嘴皮也磨破了,差点没跟兵部那帮老爷翻脸。”
贾环暗汗,忙道:“老师辛苦了,既然如此,那么烦请老师让户部再拨三十万两下来,战马学生会自己想办法买。”
孙承宗老脸一黑道:“你干脆把为师卖了吧,兴许能换几个钱!”
“那学生不走了,在山海关过年。”贾环一屁股坐下,撒起泼来。
孙承宗不由气乐了,指着贾环鼻子道:“我不是你老师,你是我祖宗,最多再拨五万两,一文也没了!”
贾环连忙站起来,替孙承宗倒了杯茶,笑吟吟地道:“老师莫生气,学生并非不识好歹,委实是现在马价太高了,一般的马也要五十两银子一匹,良驹一百两上不封顶,十万两只够买千来匹马,还要打造铁甲,还要发饷,这哪里够的?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呀!”
幕僚王则古点头道:“小贾大人所言非虚,近这两年马价疯涨,蓟州那边的马市,八十两一匹马是常见的。”
孙承宗皱眉沉吟了片刻,叹道:“罢了,本官再争取一下吧,但国库用度紧张,再拨十万两估计也是极限了,先解决战马,至于铠甲,等你把队伍拉起来训练好了再说吧。”
贾环也情知榨不出“油水”了,只好点头道:“好吧,也只能如此了,对了,学生还有个请求,还望老师成全!”
孙承宗立即警惕地道:“先说来听听!”
贾环笑道:“老师放心,这回不是要银子,就是调动几个人手。”
孙承宗闻言松了口气,慷慨地道:“这个容易,要调什么人?”
“扬州卫千户铁虎、黄龙岛巡检司巡检秦红玉、金陵水师参将张圭章。”
孙承宗点头道:“没问题,这三个人年后就可到任了。”
贾环喜道:“学生谢过老师,另外,学生还要当初留置在海门县的二十门红夷大炮,让张参将用船一并运到觉华岛。”
孙承宗捋须道:“只要不是要银子,为师都给你办了,但你必须把宁远城牢牢守住,若出了差错,为师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贾环信心十足地道:“老师放心,只要给学生一年时间,保证宁远城固若金汤。”
孙承宗满意地点了点头,略犹豫了一下,道:“子明已经很久没回府了,这样吧,趁着年前许你七天假期,但大年初一当天必须返回宁远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