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只是不在视线里
夏天的中午，万里碧空中飘浮着层层白云，像海洋里翻滚着的浪花，数不清也看不明
顾夜数着日子在记事本里写下:
八月七号，今天是七夕。
距离七月二号已经过去三十六天，找不到你的第三十七天。
今天的天气很好，是你喜欢的样子，你一定也在看着太阳想我吧！七夕快乐，小家伙！
暑假快要过去一半了，顾夜和顾小梵每天在许夏的工作室打工，偶尔跟着李汶珠去新开的奶茶店喝一杯奶茶
周文强拖着行李一个人走出机场，谁也没有说
顾小梵还在许夏的工作室里忙着整理稿件，顾夜在旁边负责汇总上传
看见周文强的那一刻顾小梵是欣喜的，他已经忙的好几天没有和周文强通过电话了
“你来怎么不告诉我，一个人也不怕迷路”
顾小梵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的扑了过去，周文强张开双臂稳稳的接住
“我可是走过一次的路就能记住，我又不是汜哥，还能迷路”
周文强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了顾夜
“顾兄弟，我……”
顾夜笑着打断他
“不用觉得尴尬，在我面前提起他，我会觉得开心，就像……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顾夜从来不避讳谈到蒋汜，虽然蒋汜说过已经抛弃他了，但他依然很固执的相信，他可以找到能让他原谅蒋汜的理由
许夏看着进来自己办公室的周文强和顾小梵，有些无奈又有点高兴
“看来我要少一个劳动力了，那就只能辛苦小夜咯！”
许夏原本是想着让顾小梵跟着周文强一起好好玩玩，结果话刚出口就被驳回了
“阿姨，我也是来打工的，您考虑考虑收不收我这个暑假工”
许夏想笑又努力的憋着，为了在员工面前保持老板的威严，顾小梵体谅的替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又把百叶窗关上
“现在没人能看见了，笑吧”
许夏笑了半天才收了声
“我怕考虑太久有人跟我急，你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来上班，具体工作会有人给你安排”
许夏话是和周文强说的，眼神却一直瞟着顾小梵
周文强答应之后跟着顾小梵先回了家，放好行李之后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在家里待了一下午
顾夜提前下班回来看着客厅里打游戏的两人，没过去打扰直接回了房间
晚饭过后顾斐陪着许夏出门了，顾小梵和周文强硬拉着顾夜去逛夜市，李汶珠也跟着一起去了
顾夜很少会来夜市，觉得太吵
“哥，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顾小梵不知道从哪个摊位拿过来一个小小的陶瓷娃娃，举在顾夜眼前晃着
顾夜看了一眼面前酷似老虎的陶瓷娃娃，勉强认同了一下
“还行”
顾小梵拉着周文强走远了之后，李汶珠跟在顾夜身旁，看着他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有点难受
“如果他再也不回来，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顾夜，他不会希望你这样的，你明明是很爱笑的”
顾夜听着李汶珠的话站到了一个卖花的摊位上
“他只是不在我的视线里而已。但是我做不到当没事发生，你知道的，我很想他。蚊子，你是最理解我的，对吗？”
李汶珠无法反驳顾夜的话，也没有立场去劝说，她和顾夜其实是一样的，都在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
顾夜走进那个卖花的摊位，一眼就看到了一株还没到花期的粉熏草
很少能看到卖粉熏草的，顾夜连花盆一起抱了起来，拿到柜台去结了账
李汶珠看着顾夜手里的花沉默了好久，她的窗台上，有一盆一模一样的。
李汶珠盯着顾夜手里的粉熏草看了很久，突然笑了起来
“我们俩不愧是好朋友，一样的有病”
顾夜从老板手里接过装好的花耸了耸肩，对着李汶珠说
“我觉得你病的比较严重”
从夜市回去已经快十点了，顾小梵买了一堆小东西让周文强提着，李汶珠看了一眼
“你买这些，图什么？”
袋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陶瓷娃娃，看样子还是在不同的店里买的
顾小梵昂着头回李汶珠
“我喜欢，我乐意”
顾夜看着闹成一团的三个人，无奈的摇摇头
…… ……
蒋汜起了个大早更新了最后一章漫画，历时一年终于在七夕这天完结了
蒋宇昨天晚上给蒋汜打了电话，说今天会带着蒋清过来，让蒋汜提前把饭做好
更新完之后蒋汜换了身衣服出门买菜，回来的时候蒋宇和蒋清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宇爸，清姐”
蒋汜非常尊敬的打了招呼，拿出钥匙开了门让人进去
蒋清有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个干弟弟了，突然一见没想到蒋汜已经长得这么高这么帅了
“还真是长得好看”
蒋汜当做没有听见，提着刚买的菜进了厨房
蒋宇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不停换着台
蒋清看见蒋汜的电脑在茶几上放着，屏幕上的界面还停留在上传章节成功的画面，好奇心驱使下走过去打开了漫画看起来
蒋汜做好饭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蒋清抱着自己的电脑，理智的控制住抢回来的冲动没有说话
吃饭的时候蒋清开始不停的说着蒋汜的漫画
“看不出来你漫画画的挺好，我只看了最后几章，你给我讲讲剧情呗！我没懂为什么主角的最后一句话是七夕快乐，难道是因为今天是七夕节吗？但是感觉这句话不该出现，不太合理”
原本没有说话的蒋宇听见蒋清的话放下了筷子
“你的漫画那个男生是不是在看？明天我给你换个电脑，你这个我待会带走。”
蒋汜没有说话，他觉得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蒋宇也不管蒋汜怎么想的，接着说道
“你要画漫画我不阻止，但是你必须换个名字。你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但是我不允许你和那个男生再有任何联系，懂吗？”
面对这种问句蒋汜是必须回答的，这是蒋宇的规矩，长辈问话不能不理
“嗯”
蒋汜勉强保持了一丝对这个供自己上学的人的尊重
蒋清不是很清楚蒋汜的事，蒋宇也不会跟她讲，她只是顺着蒋宇的话猜了个大概
走之前她背着蒋宇对蒋汜说
“我不管你是为什么来的这里，既然来了就老实的待着，那些有的没的少想，你没得选，不如乖乖听话”
蒋汜从吃饭的时候蒋宇那些话说出来就已经开始头疼了，极力的忍着送走了蒋宇和蒋清
关上门坐在地上，蒋汜努力的想要平静下来，慢慢的调节着急促的呼吸，好不容易快要冷静下来的时候，唐静的电话打来了
蒋汜从门口的地上起来磕磕碰碰的走到窗前拿起了手机，点上一支烟后按了接通和免提
唐静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让人难受
“你是不是还跟那个顾夜有联系？你干爹说要给你换电脑，你自己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蒋汜用力的吸着烟想要保持冷静，唐静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彻底控制不住
“你是不是想看我会不会去学校找他？你觉得到时候他还能不能在学校待的下去？我再说一次，我不会放过他的，你可以试试”
蒋汜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直直的朝地板跪了下去，一直装作正常的左脚开始剧烈的疼痛
蒋汜跪在地上抱着头，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心口疼的厉害，一度让他无法呼吸
蒋汜已经很久没有犯过病了，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几近崩溃
蒋汜在枕头下摸索着，拿出一个项链，上面挂着两个戒指
一个是顾夜送给他的，另一个是他和顾夜的情侣戒指
死死的捏在手里，一动不动的在原地跪到了天黑
蒋汜的腿已经没了知觉，平静下来以后把项链重新放回了枕头下，一点一点的用手掰着双腿
恢复知觉之后才感觉到左脚脚踝传来的痛感
蒋汜用热水把毛巾打湿敷在脚踝，艰难的躺回床上看着手机里只有唐静和蒋宇的通讯录
蒋汜是记得顾夜的手机号的，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把那串号码存进手机，也不能拨通那个电话
唐静每个星期都会去查蒋汜的通话记录，她给蒋汜办的电话卡是她的副卡，梁登和蒋汜现在用的都是她名下的副卡，没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忤逆她的事
蒋汜一次次的输入顾夜的号码，又一遍遍的删掉
不知道什么时候蒋汜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沉睡中紧紧的皱起眉，梦里的蒋汜不知道为什么在哭，蒋汜在挣扎中醒来，眼角像梦里那般湿润
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嘴里自顾自的念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的顾夜正处于失眠当中，他已经失眠快一个月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每天看着蒋汜的照片入睡，又总是一会儿就醒来
轻轻的打开房门上了天台
顾夜看着满天的星星，尝试着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被呛的咳嗽不止，眼泪都咳了出来
“你当初学的时候，是不是也呛的这么难受？”
顾夜想着从唐建那里知道的关于蒋汜的事，忍不住的心疼
唐建也不敢明着跟顾夜说什么，只能借了周文强的手机给顾夜发消息，说了一些只有他们这些亲近的家人才知道的事
蒋汜的外婆在唐静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外公一个人养大了六个孩子，蒋汜的大姨妈嫁人早，外公要赚钱养家，家里当家的一直是蒋汜的二姨妈，蒋汜的妈妈唐静从小就是在挨打中度过的，蒋汜的二姨妈非常的跋扈，一不高兴就打唐静，唐静十九岁的时候在外面混社会，认识了蒋汜的亲生父亲代斌，不顾家里人都反对嫁给了代斌，结婚之后才知道，原来代斌是结过婚的，还有一个儿子。唐静知道被骗了但也没有办法，她已经嫁了，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
嫁过去一年之后，唐静怀孕了，但是蒋汜的亲奶奶非常不喜欢唐静这个儿媳妇，连带着不喜欢肚子里的孩子，代斌又是个妈宝。唐静怀着蒋汜的时候日子就很不好过，生蒋汜的那天没有人送，唐静一个人走了十几公里的路到了医院把蒋汜生了下来。还在月子里的时候代斌喝醉了回家听见蒋汜一直哭，被吵的心烦往唐静身上浇了一盆冷水和一盆热水，唐静气的要离婚，可是代斌不同意
唐静后来起诉了代斌要求离婚，代斌在法院门口捅了唐静胳膊一刀，最后也是这一刀让唐静成功离了婚，蒋汜原本是判给代斌的，可是唐静舍不得，强行跳下车把蒋汜抱走了
从此以后唐静在外面打工，蒋汜在几个姨妈舅舅家里轮流寄养，直到蒋汜六岁那年，代斌找到了唐静，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她把蒋汜还回去
唐静没有房子搬不了迁，为了躲避代斌向蒋汜的干爹蒋宇借了二十万去政府报了名跟着搬到了德州。后来蒋宇说房子的钱可以不用还，前提是蒋汜以后必须给他养老，唐静答应了
蒋汜十岁之前一直处于寄人篱下的状态，八九岁的时候被寄养在了一个远方亲戚家里，那一家有一个大蒋汜两岁的女儿，总是爱扇蒋汜耳光，还一直污蔑蒋汜偷她家的钱。
后来蒋汜受不了了提出自己住，也是十岁这年唐静带了两个男人回来，其中一个就是蒋汜自己选的后爹梁登，唐静和梁登在一起之后就跟着梁登压车，蒋汜依旧一个人生活
唐静一年最多回来两次，每一次回来蒋汜都会挨骂挨打，有几次蒋汜被打的差点死掉，却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挨打
顾夜后来问了唐建，为什么唐静要那么对蒋汜，唐建说
“大概是因为他亲手父亲做的事太畜生太伤人了，他妈妈把这份恨意放在了他身上，所以没办法对他好，毕竟他有些地方长得和他父亲很像”
顾夜无法理解这种将仇恨放在无辜的孩子身上的做法，既然不能对他好，当初为什么要把他抱回来
顾夜忍着难受又吸了一口即将燃尽的烟，依旧被呛出眼泪
扔了手上的烟头，顾夜转身回了房间
这晚的月光很亮，美丽又清冷